温谨钻出马车,就见谢岭在马车旁朝她伸出手。她才刚伸出手,就被谢岭一把握住,虚抱着搂了下来。
“……”
她刚想开口跟他说男女授受不亲,就感觉耳畔被温热的气息包裹住了。
“别怕,不会有事的。”
他随即拉开距离,仿佛方才那亲密的举动,只是为了安抚她不安的情绪,说上一句悄悄话罢了。
温谨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穿过车马相连围成的圈,就见中央挖了个浅坑,里头篝火烧得旺盛,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而楚丘青坐在其中一条长凳上,用眼神示意他们随便。
日头斜下,天**晚,还下了点朦朦的小雪。
谢岭看了一眼楚丘青,身先士卒地走了过去,坐在他左手边的树墩上。侍卫早将粗糙的树干削去,又在上头铺了层皮毛,既保暖的同时也能防止尖刺扎到主子们。谢岑带着阿娅选了右边的长凳,贴心地将谢岭左边的位置留给了温谨。
人已落座,楚丘青却没急着开口,而是伸出手烤了会儿火,直到谢岭按捺不住:“楚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说,何必吊人胃口。”
“也好,既然二皇子开了口,那咱们就先算算您从汝南跑来南阳这件事吧。”
什么皇子?
温谨被这一个惊天大瓜砸得头晕目眩,她转过头怔怔地看着谢今山的侧脸,脑海里却掀起了一股风暴:如果说,他是南陵皇子,那么他阿姐,就是南陵公主了。使团、公主、去京城……这要是还不明白她那本书简直白读了!
现在想想,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首先是长相,就这千娇百媚,绝代风华的一,不,两张脸,能是一般人吗?还有岑字,分开来,不就是山今二字吗……
从结论往前倒推,毫不意外地丝滑顺畅。
温谨想起自己当时第一次听到两人名字的时候,还觉得父母给他们取的名字也未免太敷衍了些。她真想穿过去摇醒那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傻子,让她相信直觉,可惜为时已晚。
她借了人家当跳板,从南阳城逃了出来,就该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但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呢?
温谨想,她或许还是会选择厚着脸皮缠上谢今山。因为,她没办法一个人离开南阳城,而他恰好出现,又那么恰好不是北凉人。
说起来,既然谢山今是个假名,那谢今山想必也不是真名吧。那他到底叫什么?温谨想了半天,脑海里记得的内容都回忆烂了,也没个只言片语提及谢岑她弟到底叫什么。
搞什么,这种重要角色开头和结局居然只字不提!
她颇为幽怨地盯着谢今山,脑海中只有一句经典台词能够表达她的内心:皇上,你害得世兰好苦啊!
但凡她早知道一点,都不至于坐在火堆前才意识到自己混进了主线。她一个炮灰路人甲,怎么能和主角搅在一起呢!主角作死,可是有主角光环保——
不对!
谢岑死了啊!
她意识到这个事实后,整个人呆愣住了,直到被一只宽厚的手掌包裹住。
“刚才叫了你好多声,你都没听见,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冰凉?”
眼前是谢今山不加掩饰的关切神色,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说她知道他阿姐会死吗?万一他问自己怎么知道的呢?她要说他们是活在一本小说里的纸片人吗?即便他们相信了这天方夜谭,又问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呢?
这些问题她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她只是侥幸扫了眼剧本,对剧情比常人多了那么一丁点儿敏锐度而已。就像,书里没提到过谢今山的名字,她也就不知道谢今山到底叫什么。
最终,她垂下眼睑,默默摇了摇头:“没事。”
谢岭暗示性地握了握她的手,“放心,谢……我父王那边很好解决,左右我不是太子,多送一个人少送一个人没什么区别,还能更表现诚意,而且我皇兄和他母妃也会帮我们极力促成这件事的。”
楚丘青看他一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模样,后宫倾轧,不受宠爱在他的说辞里变成了兄友弟恭,深明大义,难得沉默。
自己送不走这尊死皮赖脸的大佛,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了,只得捏着鼻子写了封信说明原委,派潮生加急赶回汝南,自己再放慢北上的速度,好让陛下有所决断。
“温谨姑娘,你救了我们二皇子,想要什——”
“我和阿谨情投意合,她早已决定随我一同去北凉国都了,楚大人还是莫挑拨离间的好,就算是你们的国主大人也无权干涉我的婚事!”
她的手又被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谢今山背对着楚丘青朝她挤眉弄眼,看样子是已经将她的身份过了明路。又是情投意合,又是婚事,她刚才神游天外的时候,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啊!
谢今山给自己递了梯子,自己怎么也不能当着他的面拆台吧!温谨略一沉吟,朝楚丘青点点头,做出情比金坚的模样:“我什么都不要,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阿谨,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温谨挤出一个微笑,只觉得这话说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着两人你侬我侬,楚丘青透过火光,似乎又看到了当年先皇后为了陛下孤身一人离开隐月山,而陛下又力排众议,执意要迎娶先皇后的场景。
是他忘了,流着那一血脉的人,对待感情和他们自是与众不同。那样浓烈的感情,如果没有一个能够全盘接收的人,只会走向凋零。
说得好听,叫情种;说得难听,便是执拗。
但好在……
楚丘青不着痕迹地扫过她身上的服饰,有一丝庆幸升腾而起,比之先皇后的不幸,二皇子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马车銮铃晃动,在寂静的空间里荡开。
楚丘青抬眼看去,就见萧郃和陆应淮站在外围,不请自来。
萧郃停下拉铃的手,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吟吟走过来,“打扰楚大人围炉夜谈的雅兴了,只是李文晃交给我的初步名单似乎有所偏差,特来与大人核对一番。”
方才扎营时,陆应淮特意找他说了这事,只是当时人来人往,楚丘青带的人只管护卫他们自己的马车,而他要统筹大局,又要安排人搭建,取水,收集干柴,划出防火带,又要安排人值守、警戒周边……若不是偃之在他身边帮衬了点,他只怕更会手忙脚乱。
等忙完所有,他才得了空。就见他们那甩手掌柜楚大人,正对着谢岭的方向若有所思。
人赃俱获,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萧郃一掀衣袍,大刀阔斧地坐在正对楚丘青的那条树凳上,似笑非笑:“楚大人,这名单上似乎没有你们二皇子的名字啊!”
“是吗?我看看。”
萧郃从怀里掏出名录,递给他。
楚丘青一字一句看了起来,紧接着他皱紧了眉头,四两拨千斤道:“许是副使彻夜誊抄时,打了盹,竟忘将皇子名讳写上。”
“我这就让他重新誊抄一份,至于这张——”他将纸对折,在萧郃伸出手去拿时,松了手,那纸就这么轻飘飘地被火舌吞没,“这张闹了乌龙,也就作不得数了。”
“你——”
萧郃气得胸脯起伏不定,身旁的陆应淮扫了他一眼,替他开口:“既然如此,楚大人可否将朱批过的名录交给我们过目一遍。我们也好先替礼部核实一遍,以防宵小混入其中。”
他刚说完,就敏锐地察觉到右手边背对着他的女子身形似乎瑟缩了一下,然而楚丘青及时起身,打断了他的审视。
随着他的起身,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不过是个名录而已。还值得两位大费周章过来一趟。崔修!”
副使赶紧跑过来,就听他们清平官大人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算了,还是我去拿吧!省得你又毛手毛脚,将名录损毁了。”
“?”他请问发生什么了?副使一脸哀怨地背着黑锅退了场。
楚丘青去了马车,围着火堆坐着的人相顾无言。陆应淮扫过在场众人,发现他原先判断似乎失了误。那左手边坐着的一高一矮,高的那个,穿着绯色绣花草纹样袄子,眉眼深邃,睫毛纤长,长得与南陵二皇子相差无几,只是多了几分长开的妩媚之色。
就这一面,既符合传闻中倾国倾城的美貌,也符合姐弟的身份。是他认错了人。
小丫头,公主,皇子……他目光落到温谨的背上,暗自猜测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公主的侍女?不,他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否定了这个猜想。
是皇子的侍女,侍妾,还是……侍卫?
他原先只是陪萧郃来一遭,想搞清楚谢岭非法进京的事,没想到,他竟比萧郃还心急如焚。
拿份名录而已,要这么久吗?
陆应淮手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扣在膝盖上,他视线焦灼,盯着温谨的后背似乎都要盯出一个窟窿来了。
这个背影,似乎……有点熟悉。可他很确信,自己从未见过穿着苗蛊服饰的南陵少女。
他实在太过明显异样,就连萧郃都发现他不对劲起来。
“怎么一直盯着人家看,喜欢?”
萧郃自然知道这位儿时玩伴清心寡欲多年,从未有过枕边人,眼下如此不正常,难道是春心萌动?
他扫了一眼那人,隔着衣物也能看出身段纤细,胸臀饱满圆润,是个尤物品相。而且那裙角繁复的绣花,似乎是个苗蛊人。他想起那些玄之又玄的传闻,暗笑一声,难不成给他这位小将军下蛊了?
谢岭又不是个泥人,被人这般盯着自己的心上人,哪有不火大的。他本想起身将陆应淮的眼珠子挖出来,却被温谨拉住了。
她头埋在他的肩上,轻声说:“别去,我听过他的声音,就是他……要抓我。”
怀中之人吓得瑟瑟发抖,饶是谢岭也只剩下了满腔柔情,他半搂着人,下巴垫在温谨肩上,与陆应淮大眼瞪小眼起来。
等楚丘青拿着名录回来,就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他轻咳一声,将名录递了过去。萧郃还没来得及去接,已经有一只手比他更迫不及待了。
陆应淮拆开竹筒,还没看两行,就见谢岑之后,皇二子谢岭的名字紧随其后,旁边还有一行小注:并侍女温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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