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的意识漂浮在幻境的幽暗空间中许久，忽而五味杂陈地长叹一声。
玄明宗她是不想再踏进一步了，夏潮生和闻墨的事以后再算，她还是赶紧去回音谷举报灭世妖魔吧。
宁雪正要切断幻境对自己意识的牵引，忽然一道轻灵的声音响起：“你也好惨。”
宁雪吓得激灵：“谁？”
“前面后面下面上面左边右边东西南北，看得到吗？看得到吗？”
眉心点着一枚朱砂的束发女孩在宁雪视线里忽闪忽现。
宁雪伸出手把她揪下来。
“诶诶，我也是重生的，快放我下来！你有没有礼貌？我还是问仙梯器灵！”
宁雪把她摆正放在手心，盯着这巴掌大的女孩问：“你也是重生的？”
“你什么你！对我这个尊贵的天级器灵要叫小语仙子。”
小语不满地看着宁雪。
宁雪点点头道：“小器灵。”
“你踩过我这么多次，叫一声仙子怎么了！”
小语气得跺脚，“算了，不和你一般见识，说重要的，你是不是想离开玄明宗？”
宁雪反道：“你先说为什么知道我是重生的？”
小语脸都鼓了起来，但也知道和宁雪争论是浪费时间，无奈道：“前世有大修为者逆转乾坤，颠倒阴阳把你送回来了。
因为阵法中有一部分是问仙梯，顺带也让我回来了，不信看你的神魂。”
小语送出一道灵力进入宁雪的眉心，宁雪霎时就看到自己灵魂中有一道灰白的火焰燃起，一道文字在旁浮现。
——“吾送道友重生，道友寻封魔阵与此火封印玄明宗殷熙寒，可绝妖魔灭世祸患。封印若成，愿赠九灵不死花助道友仙路坦途。”
宁雪看完这句话，神魂中就传来撕裂的疼痛，意识躯体几乎要溃散。
小语连忙收回灵力，强行让宁雪停止内视。
“本来这是你有灵力时才能看的，嗯……你还好吧？”
小语猛地从宁雪几近透明的手掌落下，半空停住自己的身体。
“我没事了。”宁雪回道，“你知道那位大修为者是谁吗？”
“不知道，我出不去问仙梯，也看不到那个人是谁。”
小语摇头，“当时就听得到有声音让我回去帮帮你，把那个灭世魔头封了。”
“你出不去，是怎么知道有魔头灭世的？”宁雪疑惑。
小语神色哀愁，飘到宁雪的掌心重新坐好，又道：“你知不知道那魔头多可怕？那几天我还在吐槽一些弟子不御剑回宗门，怎么又来踩我！
可过了一下子到处都是惨叫声，那些头和血哗啦啦地从问仙梯滚下来，滚了好久好久还在滚，我一直听人在喊有魔头快跑。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出不去，我在幻境中看过你们的执念，记住过你们每一个人的面孔。你们平时走过问仙梯，我都知道你们是谁，在说什么话。可是那些头滚下来的时候，我怎么也分不清谁是谁。”
小语飘落宁雪掌心，缩成一团，伤心地抱着自己的双膝。
宁雪不忍道：“我会去回音谷告知他们妖魔出世，前世也是他们封印了殷熙寒。”
小语闻言立刻抬头：“你要离开玄明宗？”
宁雪碰着她的发冠，说：“回音谷有大乘修士，让他们来帮忙封印魔头，比我一个人单打独斗更有把握。”
“好像也是，但你师尊和师兄这么坏，你不报仇了？”
小语歪头看她，宁雪盯着小器灵默默道：“你能忘了吗？”
“忘不了，我全都能看到，而且永远无法忘记，这是我的本能。”
小语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语炮连珠道：“我的职责就是在幻境中把混进宗门的奸细踢出去。铸造我的人把我永远封在问仙梯里不能出去，我是玄明宗的护宗法器，除了那个炼器师和我自己之外，谁都不能知道我的存在，否则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进来……”
小器灵憋着满肚子的话，好不容易遇到能看见她的宁雪，一肚子话说个不停。
“那位大能还对我说，你和我只要有灵力在，无论那些魔气在哪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保管那魔头上天入地都无所遁形！”
宁雪等了好久，等小器灵说累了，瘫在她掌心不动，才开口道：“那位大能说你要帮我，那小语仙子能跟我走吗？”
小语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双眼发亮道：“走呀！我下一次弟子选拔再回来。”
宁雪轻笑道：“好。”
“等等。”小语唤住宁雪，竖起三指朝天立誓。
“苍天在上，问仙梯器灵小语从遇见宁雪到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属实，如有虚言，当受天雷之罚，魂飞魄散而死。”
莫名的道韵在小器灵身上流转，小语仰起脸极其骄傲。
“很多弟子借灵石都喜欢在我旁边发道誓，我就想着也对人发一回道誓。”
宁雪哭笑不得，原本沉重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于是另一只手也竖起三指。
“苍天在上，宁雪相信从遇到问仙梯器灵小语到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属实，如有虚言，当受天雷之罚，魂飞魄散而死。”
小语满脸红光，激动地在她手中蹦了几下。
“差不多可以走了，有好几个人也失败了，现在走没人注意的。”
宁雪心意一动，断开与幻境的牵引，意识回归本体。
……
“登梯失败，自行离去。”
宁雪的意识回到身躯，抬眼就看到一行字浮现在她眼前。
“我……”
她眼中兀然蓄起泪水，忿忿地盯着脚上的石梯，然后抬步继续登梯而上。
“我一定要成为仙人！”宁雪不甘道。
她不过向前踏了三两步，一阵烈风呼地一声打在她身上。
宁雪控制不住地重心偏移，在问仙梯第一百五十三阶上向后倒下。
“啊——！”
宁雪尖叫，只有她才能看见的小器灵在她上空赞叹：“宁宁你演技真好！这可是每次弟子选拔都会上演的最经典的不自量力桥段。”
宁雪忍住要抽搐的嘴角，天旋地转地滚下问仙梯。
忽而一道轻风拂过，她像是跌入柔软的被褥中，被这道风温柔包裹着送下问仙梯。
小语落在宁雪肩头悠然道：“让我来看看是哪个弟子救你，我一定见过她在幻境哭鼻子。”
“多谢仙师搭救……”
甫一落地，宁雪就开口道谢，连救人者的样貌都没来得及看清。
周围的玄明宗弟子恭敬道：“三长老！”
容色绝伦的青衫女子没有理会周围弟子的问候，潋滟双眸专注地看着脸上挂彩的少女，眸中染上一抹关切之色。
“你还好吗？”
明明是极尽温柔亲切的声音，落在一人一灵耳中却是如惊雷炸响。
“卧槽！大魔头殷熙寒啊啊啊！”
小语蓦然尖叫，一下窜进宁雪识海里没了声息。
宁雪浑身冰冷如窖，喉咙发紧，费尽全身力气才将眼中惊骇压回心底。
“殷熙寒。”
宁雪抬头看向女子的面容，记忆中无法遏制想起前世。
她最初只在入门考核后的悬山大殿和夏潮生的合体礼典上见过这位宗门三长老。
再见，就是殷熙寒为魔杀遍桑海秘境生死两面，血书定向法阵回玄明宗，屠尽宗门。
宁雪低头，紧张回道：“多谢仙师关心，我已无大碍。”
小器灵从她识海探出来，看了一眼殷熙寒又立刻缩回去。
“要器灵的命了，这魔头体内有魔气，还真是魔头。”
宁雪紧绷着神经，又听小器灵说：“她应该是负责弟子选拔安全的，救下你也是职责，也没发现我，宁宁你别怕呀。”
宁雪松下心神，差点以为要被魔头发现，当场血溅三尺，尸首分离。
她轻快道：“仙师，我真的已经没事了，有人还在那边等我，我先离去了。”
宁雪脸上挂起笑容，朝殷熙寒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等等。”
宁雪被一道力道拉住。
宁雪的心如坠深渊，却还是淡定地转身，望着这个仙姿佚貌的女子疑惑道：“仙师？”
殷熙寒拉紧宁雪的衣袖，不肯放她离去，轻声道：“你身上还有伤，疗完伤再走吧。”
宁雪恍然，一股淡雅的清香突然袭上她的面颊。
殷熙寒抬手停在她的面上伤口，淡淡的灵光在她掌心浮现。
宁雪的瞳孔倏地扩大，心血像是在逆流般涌动。
小语连忙运起灵力，极为小心隐秘地避开殷熙寒的灵力，护住宁雪的要害。
“宁宁你别慌，你的身体我看着！这魔头没对你用毒灵力。”
殷熙寒放下手，宁雪面上光洁如初，淤青骤然消失。
宁雪抚上自己的脸，惊喜道：“谢谢仙师帮我疗伤！”
殷熙寒点了点头，紧拉着宁雪的衣袖仍是不放。
宁雪默默盯着衣袖上的纤长手指，弱弱道：“您的手……”
殷熙寒轻笑一声，松开手，又用灵力帮她皱起的衣袖恢复原状，道：“你的神魂很特别。”
宁雪后退两步，一脸疑惑。
殷熙寒忽然倾身，直视宁雪的双眸，满眼笑意问：“你可愿拜我为师？”
宁雪霎时间睁大双眸。
小器灵立刻惊道：“这大魔头想干嘛！”
殷熙寒见她愣住，又温言道：“我乃玄明宗听雨峰长老殷熙寒，只要你成为我的弟子，听雨峰所有洞天福地、灵药法宝都可供你修炼驱使。”
宁雪眸中闪现亮色，语气兴奋道：“仙师，我的灵根只有二寸短，成为您的弟子是不是能让我的灵根变长？
我听闻仙门中有仙法能令人改天换命成为绝世天骄，我是不是也能飞升问道，成为仙人与天同寿？”
“宁宁你脑袋瓜子转得真快。”
小语赞叹，“提升灵根的功法世上难寻，这魔头不可能有这种功法，等会你就立刻拒绝她逃跑。”
宁雪表面笑着，其实心乱如麻。
她已经被殷熙寒注意到了，殷熙寒现在可是合体境界，一个凡人怎么可能逃得出合体尊者的手掌心。
若是殷熙寒对她有恶意，她真的插翅难飞。
殷熙寒将少女天真笑颜尽收眼底，柔声道：“只要你想。”
她直起身，抬手抚平宁雪双髻上翘起的发丝：“你神魂强大，且是水木灵根，可承我道业，将水木灵根蜕变成雷灵根。到时勤加修炼，会有飞升问道那一天的。”
“水木化雷？这魔头练的什么功法！嗯？阿火你怎么了？别乱跑呀！别吓唬器灵啊！”
识海中的器灵忽然惊叫一声。
宁雪神魂震动，灰白火焰倏尔从她神魂飞出，在识海嚣张巡视一圈后，猛地扎入经脉。
宁雪眼前一白，经脉间传来钻心的痛。
“阿火！阿火你快停下！”
“言出法随，封！停！停下！别跑了！宁宁你坚持住！我很快就好了！天罡镇仙术！地煞封魔印！”
灰白火焰灼烧到丹田，丹田中的两寸水木灵根突然开始兴奋地舒展根须，交织盘结成一团，识海中倏然有雷鸣响起。
宁雪双腿发麻，猛地朝殷熙寒一跪。
“？？！”
宁雪两眼发懵地对上周围弟子羡慕的眼神，膝盖传来一阵痛楚，于是用力地想站起。
双腿根本使不上力。
宁雪心中一沉，连忙坚定地双手伏地，叩首道：“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此时在丹田的小器灵对着身前乖乖停下的火焰大笑：“哈哈哈！搞定了！宁宁你快走……要了器灵的老命了！我这么努力，你投敌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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