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城外,梵音寺。
一宫妆打扮的侍女走近一间禅院门前,轻轻叩门。
“进。”
宫女推门而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贴在地上,“公主,瘟疫……好转了。”
一女子从里间走出,一身青衫,未施粉黛,一头长发只是简单挽了个髻。即便如此,也难以掩盖倾城之姿。
不是吉安又是谁?
她宿在梵音寺,说是为百姓祈福,可此刻听闻瘟疫好转,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我倒不知,窦通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是窦通,”宫女说道,“是苏绍元,前太医院院判苏宏盛的儿子,据说是他改良了药方。”
“苏绍元?为何本宫从未在朝中听过此人?”
“公主有所不知,这苏绍元并未入朝为官,也不曾入太医院。他在京都有一间医馆,经常给京城的达官显贵治病,据说医术很不错。不过,此人与顾首辅据说来往甚密。”
吉安坐在太师椅上,闻言一笑,“苏绍元是顾廷川的人,难怪,也只有他会为了这些灾民如此大动干戈。”她略一思忖,又道:“若云,传信给韩将军,说本宫要见他。”
若云:“是。”
一只信鸽飞出古寺,向着京都的方向而去,最后落在城外守军的军帐前。
韩进从鸽子腿上取下信条,仔细看过后放在烛火上付之一炬,接着吹熄蜡烛,落下盔甲,蒙上脸,从帐后牵了一匹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营。
他骑着马,一路狂奔,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梵音寺。
禅房内,烛火一闪,吉安就知道人来了,“辛苦韩将军深夜来这一趟。”
一个身影自暗处走出,朝吉安一拜,“末将参见公主殿下。”
“平身吧,”她倒了一杯茶,推向韩进的方向,“韩将军请喝茶。”
韩进没有动,“殿下深夜见臣,不知所为何事?”
“本宫问你,瘟疫究竟如何了?”
“回公主,自前日起,灾民所患瘟疫已渐渐有所好转,相信再过不久,此事就能平息。”
“如此甚好,”她又问道:“本宫听闻是一个叫苏绍元的大夫治好了瘟疫?”
韩进不明白公主深夜把他叫到这里来,问一些不痛不痒地问题有什么目的,但公主对他有救命之恩,只要不危害朝廷,他都会照做的。
“是,”韩进答:“此人颇有本事,瘟疫能解,多亏了他。”
吉安盈盈一笑,“如此,本宫要替这些灾民多谢他了。”
韩进一头雾水地来,一头雾水地走,天亮前赶回了大营。
出了大事,副将看到他急忙奔过来,“将军,后半夜不知何故马厩起火,灾民们看到火四散奔逃!”
韩进大惊:“现在怎么样了?”
经检查,马厩的火势并不大,已经被扑灭。关键是那些四散奔逃的灾民,只要跑出去一个,后果不堪设想。
韩进大喊:“快去清点人数,少一人,你我就该用项上人头来向陛下谢罪了!”
一阵兵荒马乱,好在并没有灾民走失,或者说,跑了的,也被抓回来了。
两日后,内阁。
“报!”一小吏疾步跑进内阁衙门,来不及通禀就闯入顾廷川的值房,“首辅!大事不好了,城外疫病肆虐,灾民死伤无数,连守驿站的士兵都被感染,数人惨死!”
顾廷川拍案而起,“备马,出城!”
他还没走出内阁大门,就被庞柏文拦住了,“我替你去。”他凑近一点,低声说:“这明显是个圈套,景澜,内阁首辅绝不能出事。你盯着城内的官员,外面的事情交给我。”
顾廷川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目送他远去。
同一时间,瘟疫肆虐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
申和玉听到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怀疑是不是他给的药方有问题,害得这么多人丧命。
他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许多,跑到后院找老六,可是没见到人,只能自己跑去城门。
他的体质太弱,跑到城门口已是面如金纸,满头虚汗,但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劳驾,我要出城。”他对守门的人说道。
“走走走!现在不许出城!”
“我真的有急事要出城!”
“滚一边去!”
申和玉被士兵驱赶,身上挨了几棍子,正在此时,有一队人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
为首那人身着绯红色的官袍,和顾廷川的一样,申和玉猜测他一定是个大官,奋力推开身前的士兵,跑过去跪在路中间,挡住去路。
“扑通”一声,膝盖狠狠砸在地上,钻心之痛。
这是他第一次下跪。
为首的绯袍官员勒住马头,喝道:“你这刁民,不要命了!滚开!”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庞柏文。
申和玉一叩头,大喊:“我是苏绍元的堂弟何玉!我能治好瘟疫!大人若是为瘟疫出城,带上我有用!”
庞柏文没心情在这废话,“疯言疯语,把他拉走!”
申和玉急了,他真的很怕因为自己害死那么多人,一定要出城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等士兵拉他,爬起来跑到庞柏文身边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大人!我真的能帮你,带上我吧!”
瘟疫的事刻不容缓,庞柏文也是心急如焚,他一把提起申和玉放在自己身前,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就狂奔起来。
申和玉趴在马背上,肚子贴着马背。颠地他快要吐了,忍不住挣扎。
庞柏文毫不客气道:“你要是再乱动,掉下去摔死,倒是省事了。”
好在路途不远,一炷香的功夫,几人就到了关押灾民古代驿站。
申和玉一下马,张嘴就开始吐。
庞柏文没有管他,没有进驿站,进了临时驻扎的军营。
“韩进呢?”
“你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都给本官说一遍。”
申和玉拿出帕子遮起脸,自己进了驿站,可能是因为有兵卒染病而死,里面已经没有士兵了,只在外围的地方守着。
尽管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到了地方,这里的状况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说是人间炼狱都不为过。
这里名为驿站,实则就是几间搭起来的草棚子,到处横七竖八地躺着人的身体,根本不知道是死是活。
或许很多人就是这么躺着,无声无息地断了气。
空气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恶臭,熏得申和玉一阵干呕。他穿行在地上的身体之间,不时搬开一两个,查探他们的呼吸,很微弱,好像还活着。
他大喊:“苏绍元!苏绍元!”
这种人间末日一样的景象,让申和玉又震惊又害怕。
他很怕苏绍元也变成了这样。
自从他来到这里,苏绍元算是他熟识的人之一,能当顾廷川的门客,想来身世应该是不差的,如果他因为自己的原因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那他真的于心有愧。
绝望间,背后传来声音:“和玉?你怎么在这里?”
申和玉转身看到苏绍元,脸色虽然憔悴,但确确实实是活着的。申和玉一激动,伸开双手紧紧抱住苏绍元:“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京都都在传,瘟疫死了很多人,我担心你也死了!真的吓死我了!”
“我没事,”他等申和玉心情平复下来,就放开他,跟身边的人说道:“我弟弟何玉。”
申和玉这才注意到苏绍元身边还有几个人,穿得破破烂烂,应该都是灾民个,但这几人精神还好,不似病入膏肓的样子。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里面走。”苏绍元说道。
申和玉被带到一个简陋的棚子里,这里放着很多药罐药材一类的东西,还有两张木板搭成的小床,应该苏绍元平时待的地方。
他倒了一点水在小木盆里洗手,“我们刚刚去掩埋尸体了。天气越来越热,尸体放久了会让情况更糟。”
申和玉这会已经冷静下来,他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我给你的药方出了差错吗?”
“不,和药方没有关系,此事说来十分蹊跷。”
“你的意思是说,瘟疫本来好转了,但自从前天夜里,又突然变得严重了?”庞柏文端坐在军帐里,沉着脸问。
“是。”窦通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韩进,前天夜里可有发生什么事?”
“前天晚上,马厩起了火。”韩进的额角渗出冷汗,“但火势不大,很快就扑灭了,驿站那边也并无异常。”
“马厩为什么会起火?”
“这……”
庞柏文勃然大怒,抓起桌上的烛台掷在韩进脑袋上,“废物!朝廷把如此重任交付到你手上,失火这么大的事情不查清楚,我看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
韩进立刻重重跪在地上,他头上的冷汗又被血迹覆盖却不敢抬手去擦,“大人息怒,末将立刻去查!立刻去查!”
“还不快滚!”
韩进立刻滚了出去。
地上还跪着一个,窦通额头贴着地。
庞柏文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心情,“仔细说说瘟疫的事。怎么好转的?又是怎么恶化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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