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树屋，外面空地上有德鲁伊在给小孩子们发食物。
战争虽然在森林中肆无忌惮的蔓延，但这些孩子们看起来仍然活泼，无论是得到食物后快乐的模样还是蹲坐在一起七嘴八舌的氛围，都彰显着他们在困境中奇迹般的天真与愚蠢。
程优看了看，发现他们分发的并不是常见的面包之类的，而是用叶片包裹起来的莓果，味道很甜，水分充足，但想要裹腹还差一些。
因为物资严重紧缺，大家的日子过得都非常差，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前不久刚刚被巫鸟群叼去了几个孩子，所以一部分口粮被省了下来，以供他人使用。这件事肯定被大人隐瞒了下来，有德鲁伊告诉孩子们，那些失踪的小孩只是与其他人一起离开了村庄，等到荆棘墙落下、晨曦重新升起时他们一定会再见面。
“很抱歉。”兰斯洛特说，“我们没法招待你们，现在就连干净的水都很少。”
程优立刻摆手说没关系，扭头看见远远的有人在冲着他们来。
“她今天不是在外面轮值吗？”兰斯洛特语气莫名尴尬。
来者那是一位年轻的牧师，远远看着容貌温柔、身材流畅，德鲁伊标志性的细麻编叶裙掩盖住她小腿上的血，但在走动时微风拂过，那股新鲜的血腥味无论如何都散不去——她或许是刚刚从死人堆里趟出来的。
立奥提认出那张的脸，冷笑着说：“看来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女人不善，气势汹汹地走近，在他们面前站定，指着立奥提的鼻子就开骂：
“我记得你，别以为跟好人混在一起我就认不出来了。”
程优看看说话的女人又看看立奥提：“你们认识？”
立奥提：“见过一面。”
“一面？一面就给让我印象深刻！”女人怒道，“我会永远记着，我和我的小队出外搜寻幸存者时，遇见地精和食人魔，是你袖手旁观、毫无怜悯，甚至还告知他们幸存者的去向，在他们要屠杀孩童时在旁边嬉笑欣赏。你们黑暗精灵从来都以他人的痛苦为乐趣，从来都不知道悔改！你就该被扔到底层地狱用火炙烤！”
“口才真不错，我从未听过如此鼓舞人心的称赞。”立奥提皮笑肉不笑。
女人怒火中烧：“你这个只配在地缝里滚粪球的爬虫！”
被定性成好人的程优却深感意外。这还没说几句话呢，就发了好人卡，希莱的祝福果然名不虚传。
“别，莎莉娜。”兰斯洛特劝她，“犯不上为了一个暗夜精灵动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们了，激怒他们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好处？好处就是我应该把他的鞋拔下来塞进他的嘴里，但看在约尔的份上，鞋子是没有错的，怎么能让臭虫的罪孽去玷污它。”
立奥提笑而不语。
这或许不符合他锱铢必较的性格，但估计他也明白，在别人的领地上挑事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莎莉娜！”兰斯洛特抬高了声音。
眼中狠戾的女德鲁伊深吸一口气，勉强把情绪压下去：“好，好，我不动手，我就等着看这家伙以后会遭什么样的天谴。”
程优听见立奥提在身后轻嗤了一声，他可能觉得，这群德鲁伊能不能活到明天都要看上天的运气，哪里有机会管别人的死活。
等了一会，莎莉娜调整好情绪，看向程优：“所以，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
正要说话，他被兰斯洛特打断：“他是来帮助我们的。”
程优看向德鲁伊，发现对方正以祈求的眼神盯着自己，嘴唇颤抖着翕动。
“……是，我是来帮忙的。”程优就接下话头。
兰斯洛特十分感激地回望着他。
莎莉娜神色复杂：“这个时间段，已经没有人愿意对我们施以援手了。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别的什么，我们都没办法辨别出来，可即便希望已经非常渺茫，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也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份信任，陌生的旅者。”
程优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魅力爆表的结果就是，你说什么别人都愿意相信。而事情走到这一步，恐怕他也不得不做出选择——帮助德鲁伊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时候兰斯洛特开口：“刚才你昏睡过去了，要不要让莎莉娜帮你看看？她是一位牧师。”
“你感到不舒服吗？”莎莉娜问。
程优想了想，觉得倒也没必要辜负人家好意，就活动两下手臂：“应该只是磕到了，没关系。不过我的朋友可能被我连累，撞到后腰了。”
“你的朋友……”莎莉娜目光转移到立奥提身上，面色再次阴沉下来，“你对同伴的定义真是荒唐又随意，或许你真心待他，但他未必会领你的情。”
立奥提耸耸肩，不说话。
“莎莉娜，不如帮他看看吧。”兰斯洛特说。
牧师果然一点就着：“帮助一个暗夜精灵？那还不如让把我扔进地精堆里，除非他拿起剑与我厮杀，如果他能活下来，我或许会大发慈悲帮他接条手臂或者小腿。”
“莎莉娜，无论怎么样，他都是客人。”兰斯洛特无奈。
“是吗？那等到他真的愿意低头乖乖被我揍一顿时我再考虑为他看病吧。”
兰斯洛特记不清第几次叹气，转头对程优开口：“你也看到了，这里的情况就是这样糟糕。我稍后还要去站岗，这里姑且就交给莎莉娜了，你和你的同伴可以随意在村子里走走，小心别出荆棘墙……顺便提醒一下，请看好你的朋友，这里大部分人都不欢迎暗夜精灵。”
程优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但兰斯洛特的说法明显还是保守了。
德鲁伊们何止是不欢迎，简直就是避如蛇蝎。莎莉娜带着他们去往村落中心的路上，几乎所有遇见的村民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他们，落在程优身上的是试探甚至欣赏，而转到了立奥提时就变成了嫌厌与畏惧，两者态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很难想象你究竟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程优在脑海里说，他也学会了用精神与立奥提交流。
立奥提面不改色：“当你时时刻刻都面对着这样的脸时，你就会觉得，他们的模样还挺招人喜欢的。”
程优表示怀疑。
立奥提继续说：“我们做过的事让他们感到恶心，但我们族人关系空前绝后的稳固让他们畏惧，这种强烈的情绪其实很美味，也很少有种族能像我们一样将恶名贯彻至今，毕竟吾主希莱教导我们要欣然接受他人的憎恶。”
有些种族，光听起来就很找打了。
被放逐的暗夜精灵们在漫长的逃亡生涯中已经完全失去属于精灵的本源了，除了自己的族人，他们不相信任何其他存在，且对那些导致他们悲惨命运的精灵们抱有强烈的敌意。
他们始终笃信**为尊，沉醉于暴力的掠夺和秩序的欺压，弱者充当奴隶、强者视为仇敌，他们每个人都在贯彻**之主极端多变的教义，从生至死，永不背叛。
“我们仇视一切针对族内的反动和背叛，满足私欲是好事，但背刺自己的族人则要被砍断手脚浸泡在天火山谷充满硫磺泉的深沟里。”立奥提说。
“很团结。”程优评价。
不过因为三观不同，程优决定不再与其探讨这份人与宗教的复杂议题，转而向沉默的牧师问话。
“附近没有其他冒险者吗？”
“有，有许多。”莎莉娜在前面说。
她想起自己巡逻时总能遇见冒险者。一般来说，她都会尽可能地将其劝走，谁也不希望无辜的生命因为战争而消逝。但这些冒险中有些人提议说要加入他们保护村子不受侵略，德鲁伊们就尽可能地谨慎，在确认了他们所言真假后才敢与他们合作，但还不会带进村子来，而只是告知村子附近的哨点。
更让人放心不下的是，冒险者们总是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有时德鲁伊甚至能在距离荆棘幻境很近的地方看见他们在采集被污染的植物。在如此特殊的时期进入森林已经是十分罕见，来采果子？那是脑子被踢了才干的出来。
德鲁伊们不想管，也没能力去管，他们只有守护好他们的荆棘墙，让家人和同伴安全地活下来。
“……可你刚才说，没有冒险者进到村子里？”程优不禁问。
莎莉娜点头：“我们是不会把村子的位置告诉给任何人的。”
“那为什么兰斯洛特要把我们带进来？”
莎莉娜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你们不是认识罗索么。那小家伙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既然他愿意告诉你们一切，那就说明你们值得信任。”
程优拍拍脑袋，想，地精罗索果然是一整套任务流程的起始点。
而身后的立奥提状似无意道：“可惜，他现在已经不会再回到那棵树上藏着了。”
在聊天的空隙，几人走到村庄中央，巨大的约尔雕像底下，四周郁郁葱葱被浓密的树影覆盖，纯净的魔力正贴附着大地迟缓流动。
莎莉娜伸出手，道：“来，让我看看的手臂。”
程优就乖乖地递上自己的右手。
莎莉娜沉默着闭上眼，用魔力引导空气中纯净的水在他皮肤周围探测，过了会儿，她终于睁开眼睛，神色却有些怔然：
“你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气息。”她尝试回忆，“来自我们已经死去的首领、我们未能缅怀的挚友，莱维达姆……你见过他了，对吗？”
大晚上不睡觉还在森林里肝材料的冒险者是会被npc吐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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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荆棘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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