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会感到饥饿吗？”
“不会，但仍然保留着五感的运作。”
“你会累吗？”程优问。
“偶尔我也会感到疲惫，特别是想到村庄如今面临的危机。”莱维达姆回答。
“那你需要睡觉吗，这里有东西给你吃吗？”
“有时我会闭眼休息一段时间，就像生前那样，我也可以幻化出来一些食物，不过它们无法补充任何能量，你饿了吗？”
“没有。”程优对幻想假物不感兴趣，他只是好奇，“你还能坚持灵魂状态多久？”
莱维达姆诚实地告诉他：“不超过三天。”
从之前的事情来看，游戏内的时间流动要慢于现实，但想要在三天内打败蜘蛛女妖还是有点困难，特别是他们刚把人家洞穴给弄塌一块，保不住醒来后能遇到什么——而且更重要的是，游戏设定的七天快要到了，第七天完不成主线任务，那他还要重头再来。
重头再来他就未必能遇见立奥提他们了，多少有点舍不得，毕竟暗夜精灵恶魔化后真的很好用，是个能抗能打的好肉盾，哦不对，是队友。
莱维达姆似乎看出他的一部分想法，温和道：“你的时间还有很多，不需要在这方面对自己太过苛责。”
“三天之后你就……呃，彻底死亡了？”程优想不到什么委婉的说法。
莱维达姆点头：“我是，但没关系，这片土地已经不需要我了，它需要你，而你还会继续帮我们的，对吗？”
想到七天的任务重置，程优就保证：“我会在三天内找出蜘蛛女妖的，你应该更想亲眼看到她被打败吧。”
莱维达姆愣了愣，道：“我不值得你为此烦心，不过……”他松开眉宇，“我确实非常期待。”
能看到罪人被绳之以法、恶兽被完全抹杀、遮天蔽日的阴影和黑暗全都消散，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大概没有更好的临行礼了。
“好的。”程优站起来，觉得自己难得充满动力，“我现在可以离开这儿继续任务了吧。”
莱维达姆忍不住笑意：“恐怕还不行。”
程优觉得自己都坐累了：“为什么？”
“你的身体刚刚接好，还不牢固。”莱维达姆说，“至少等到拉斯维斯把表面的伤口处理完全好吗？”
“……”
其实程优是想直接下线的，反正回到现实后游戏仍然在进行，他可以趁着治疗的时间关掉直播，去吃个晚饭、洗个澡什么的。
说起直播，他发现弹幕并没有恢复，摄像头也没有再运行，可能是网络不好导致直播断掉了。
今天的直播时长已经很充足，他需要做的就是念完礼物挂好通知，跟他的粉丝和路人互道晚安。
“没关系，他们治疗他们的，我直接下线。”程优说着，去找退出游戏的按键。
哪知莱维达姆突然伸手阻止他的动作：
“是我刚才没有说清楚，在你的身体彻底痊愈之前，你不能离开。”
程优：“嗯？可是——”已经五点多钟了，他现在好饿了，真的该吃饭了。
莱维达姆被他看着，神色不变，语气莫名严肃：“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抱歉。”
“……”
啊？
啊！？
被、被npc阻止下线了！
这是什么反向防沉迷的手段吗？程优的cpu极速运转。他这算什么，强制延长在线时间？强迫玩家看任务剧情？现在的游戏公司已经为了日活已经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了吗！
程优为此感到深深的震惊：难道工作室就不怕被玩家举报投诉一条龙到广局去吗？到时候下架整改不就世纪笑话了吗？
“对不起。”而莱维达姆在表达歉意的同时也展现出了自己的决心，“事出有因，只要你的伤势好转，我一定第一时间送你离开。”
“所以是腰斩的问题？”程优很不理解，“没关系，我走又不耽误他们治疗。”
他没办法向对方解释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伤，是一种很普遍的人物状态，虽然其他玩家在游玩的时候可能并不会像他这样伤相惨烈。程优甚至不确定这是系统本身的设定，还是对面是他人口中的真人npc，总之这种出格的行为无法让人大感头秃。
但正如他的不可言喻一样，身为这个世界的德鲁伊首领也有他无法明说的理由。
在程优即将按下退出按钮时，脚下泥土忽而起伏。
“！？”
程优被迫跟着摇晃两下，就看见绿色的藤蔓突兀地窜出，将浑身上下缠了个完整。
——动、动手了！
视野下方，所有的技能顿时灰黑一片，状态栏大大方方挂好“麻痹”图标，想必当初死在他手下的地精也受到了如此待遇。
“我很抱歉。”莱维达姆重复着，“但现在不行。”
——————
“……”
睁开眼程优第一件事不是关闭直播，而是维持仰躺的姿势怀疑人生。
在他普遍认知中，向来都是想什么时候玩游戏就玩，想什么时候退出就退出，结果生平第一次，他被迫跟一个npc脸对脸坐着瞪了足足半个小时。
心情微妙地把头盔摘下来，他转向电脑。
在直播毫无征兆地黑掉的半个小时里，直播间还是很热闹，程优匆匆扫过去，弹幕都在猜测他是去上大号忘记关直播了还是睡着了，有些甚至说他玩游戏玩晕过去了要报警，他就立刻开语音解释是网络不好。
“还有就是……”程优尝试组织语言。
关于刚才发生的神奇事，他本想问问各位观众姥爷们有没有被npc“强制留校”的经历，但话到嘴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弹幕］主播网是红的
［弹幕］又没声了
［弹幕］明天什么时候直播？
程优只好叹气：“中午吃完饭，跟今天一样。”
说完他把礼物榜念全，磨磨蹭蹭下线了。之后程优躺回床上，一边订外卖一边回想刚才莱维达姆说的话，总觉得不对劲儿。
他就掀起衣服，看看自己白板一样的腰。除了被裤子松紧带勒出来的印外，上面丁点其他痕迹都没有，白花花、空瘪瘪，肚子也急需食物填充。
于是程优打开和室友刘子荆的聊天框。
【我】：你用XR会感觉不舒服吗
【我】：比如游戏里被打，退出还会疼
发完消息等了半天也没人回，程优实在饿得难受，想到外卖还在遥远的路上，他就爬起来去厨房里翻箱倒柜。
随手洗了个苹果啃，电视还没打开，手机就又震动起来，程优划开消息，不是刘子荆，而是他姐姐程一芽。
【程一芽】我看到热门视频了，你真的在玩，我太感动了
【程一芽】（泪眼捂嘴.jpg）
【我】……
【程一芽】他们的工作人员有找你吗？你有接到商单吗？
【我】没有，不是商单
【程一芽】所以是为爱发电？我更感动了弟弟！
其实不完全是为爱发电，游戏热度高，直播的收益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程优想了想，打字：我还没遇到你配音的角色。
【程一芽】不是跟你说了嘛，露露西亚
【我】具体在？
【程一芽】英灵殿，我记得我的好多台词都与圣骑士和天使相关
那就是跟**oss阿硫斯有密切联系了，程优想，不知道等到出了卓尔辛森林和朗格姆小镇，任务进程会不会推进到英灵殿。
【程一芽】我看你的视频，你现在是在环鸦丘陵，按照游戏的升级路线，好像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见到我呢
他这边还没打完字，程一芽却开始抱怨：好慢，你怎么不走快一点
程优心里说那么任务，连个正经的指引都不给，想快也快不起来啊。
【程一芽】不过应该不用等到英灵殿才能见我，我在路上就有剧情哦
【程一芽】一定要仔细看任务点啊
【程一芽】到时候你就可以听你姐姐散发出的无限魅力了
已经被曾经的白学评论区剧透一脸的程优嗤之以鼻：有什么魅力？大小姐倒追穷小子吗？他对疼痛青春偶像剧一丁点兴趣都没有，但程优没敢表达出心理活动，他怕被姐姐掀开天灵盖。
【程一芽】好啦，我要去工作了
【程一芽】哦对，还要嘱咐你一句，早点睡觉，准时吃饭
【程一芽】（猫猫摸头.jpg）
程优老老实实回好。
吃过外卖，程优接到了程女士打来的视频，该说不愧是亲生母亲，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一个人在家能颓废成什么样，程优还没回答几句话，就被对面抓住了痛点：你的黑眼圈是不是又起来了？
程优很怂，当场认错，又再三保证自己绝不再熬夜。
“我大概还有三天就回去了，你最好别太过分。”程女士威胁道。
程优就转移话题：“用去接你吗？”
他妈拒绝的很痛快：“不用，我坐小乔的车回去。就这样，先挂了，马上有篝火晚会。”
程优还没说完一个好字，手机就显示通话已结束，他感叹了下母亲还是那么风风火火，真羡慕。
不玩游戏太无聊，电视也没什么可看的，程优就早早洗漱上床，然后给自己找了个老电影重温。可能是前两天睡得太晚，或者是XR游戏太费神，总之在男主角提溜着炸弹要跳楼时，他喜闻乐见地睡着了。
困倦的人不需要梦境，但梦境总是能阴差阳错地找上门来。
程优一开始是觉得有些冷，伸手往旁边摸，没摸到被子，只有硬石一般的表面。他睁开眼，头昏脑胀地坐起来。
他不再在卧室里了，而是一片看不清的怪异空间。正如许多奇奇怪怪的噩梦一样，他的梦同样没有一条出路，有的是朦胧雾霭和它深邃浓稠如池沼般的色调。
程优尝试往前走，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向哪个方向行进，直到他茫然地停下来，听见低沉的声音在背后起伏：
“希莱的三阶梯地狱……”
“即便是最正直的灵魂也会在这里永堕深渊。”
地狱火突然在脚边燃起。
低温笼罩在腿间，火焰蒸腾，猩铁、熔灰和硫磺的气味从火苗轰撞的间隙挤压出来。程优吓得后退，被一只带着骨刺的手制住。
“你会看见的——那些火焰将灼烧你的双眼，你也会听见，来自亡河的水即将浸透你的灵魂。”
新的景象像画卷一样在程优面前铺开，熔岩和火的血色充斥在每个地方。从高到低是三层阶梯状的山崖瀑布，亡河蜿蜒跳动，数不清的灵魂在这里痛苦挣扎，重复着溺亡又苏醒的颠簸漂流。
“当你能够在**中重生，为什么还要再作为夜晚的子嗣而死呢？”
身后仿佛是恶魔在温柔絮语：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的孩子？”
被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阴冷刺激到，他抖了抖，紧接着就感觉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怪异感。
这并不是某种单一的情感，而是许多复杂又矛盾的冲动，相互重叠激荡，编织出接近疼痛的快乐。
身体像是被强烈的情感所包围，一切微小的变化都能够带起火花。
“听听你灵魂深处的渴望吧，别再让它因为饥饿而颤抖了。”**循循善诱，“希莱会向你展示所有——原始的掌控欲、无法抑制的杀戮欲，还有最甜美、最火热的肉/欲，由浅入深、由上至下……”
“忘记黑暗吧，那本来不属于你。”那声音告诉他，“你现在应该沉入地狱，回到希莱的怀抱，循序自己的**。”
“他在等你，我们也在等你。”
声音的主人终于站了过来，雾气逐渐褪去让它愈发清晰——
“你会喜欢这对角的花纹吗？”
一对羊角率先显露出来。
“或者是能点燃你皮肤的硬鳞？”
然后是沿着脊椎一路走到尾巴根的冰凉鳞片。
利爪、赤眼、粗壮的四肢和长尾。
火焰重锻的骨骼将恶魔的身体营造得极为高大，以至于它转到面前时，程优的眼睛才随着被遮挡的阴影而迟钝地睁大。
“亦或是与龙族相近的利刃。”
——————
语音通话的铃声在一片安静中格外刺耳。
“……”
程优刚醒来脑子不好用，眨巴两下眼睛，一边想着居然是两根一边接起通话。
然后刘子荆用他的大嗓门把他给完全弄清醒了：
“对不起啊，不是故意不回你的，是刚才手机被我弟吃了才拿出来。”
程优打了个哈欠：“拿出来就好，什么事？”
“睡这么早，刚九点，怪不得给你发消息你没反应。”刘子荆说，“导员刚才发通知，学校代开学术报告会，需要志愿者，能加学分的，群里都抢疯了，正好你家同城，你报不报名？”
程优马上坐起来。
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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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阶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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