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早自习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班长抱着一摞粉色通知单走进来,粉笔灰在晨光里浮动:“下周一全校体检,每个人必须填好基本信息表,尤其是性别和信息素类型,医生要提前录入系统。”
纸张传到许知言手里时,他的指尖突然发凉。表格上“性别”一栏印着醒目的星号,下面用小字标注:“请如实填写,体检时将核对腺体特征”。
后颈的抑制贴像是突然收紧,奶糖味在恐慌中丝丝缕缕渗出来。许知言攥着笔的手微微颤抖,余光瞥见斜后方的江驰正对着表格挑眉,雪松香随着他转笔的动作漫过来,带着点玩味的气息。
“怎么了?”江驰的声音突然压低,笔尖在他桌沿敲了敲,“不敢填Omega?”
许知言猛地合上表格:“关你什么事。”他能感觉到全班都在埋头填表,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像无数根针,扎得他耳膜发疼。
江驰轻笑一声,没再追问。但许知言知道,他那双总是带着探究的眼睛,早就看穿了表格背后的秘密——就像看穿他歪掉的抑制贴,看穿他每次靠近时失控的信息素,看穿这个维持了两年的、摇摇欲坠的伪装。
放学时,许知言把填好的表格塞进班长的收集箱,手指在“Alpha”字样上停顿了半秒。转身时,撞进江驰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对方晃了晃手里的表格:“填的Alpha?胆子挺大。”
“要你管。”许知言转身就走,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
江驰的脚步声跟了上来,雪松香像条无形的尾巴:“体检要测腺体活跃度,Omega的腺体轮廓和Alpha不一样,你打算怎么瞒?”
许知言猛地停在教学楼下的香樟树下。枯叶落在他的校服领口,带着深秋的凉意:“我会想办法。”他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江驰绕到他面前,指尖捏着片银杏叶:“去年体检,三班有个O装A的男生被查出来,当天就被强制转去了Omega特教班。”他看着许知言发白的脸,忽然把银杏叶塞进他手心,“你想重蹈覆辙?”
许知言攥紧那片叶子,叶脉硌得掌心生疼。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泛黄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他们说Omega的腺体是缺陷,却忘了正是这‘缺陷’,让我们对信息素的感知比Alpha敏锐十倍。”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许知言甩开他的手,转身跑进暮色里。书包里的抑制剂铝管硌着后背,像块冰冷的石头——他已经想好了,体检当天提前注射三倍剂量的“静谧之冬”,就算腺体检查通不过,至少能暂时瞒住信息素类型。
周五放学,许知言在储物柜里发现一封未拆的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个小小的奶糖贴纸。拆开时,淡蓝色的信纸飘落在地,上面用打印体写着:“体检表的性别信息已同步到医院系统,无法修改。下周一早上七点,我在医务室后门等你。”
字迹下方画着个简单的地图,终点是医务室那扇锈迹斑斑的侧门。许知言捏着信纸,忽然想起江驰昨天转笔时,指缝里露出的蓝色墨水——和信纸的颜色一模一样。
窗外的香樟树影晃了晃,像谁在暗处窥视。许知言把信纸揉成一团塞进裤兜,后颈的抑制贴又开始发烫,这次却不是因为恐慌,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像奶糖在舌尖慢慢融化,甜得让人发慌。
周一的清晨带着初冬的凉意。许知言站在医务室后巷,呼出的白气在晨光里散开。巷口的垃圾桶旁堆着干枯的爬山虎,远处传来体检中心的广播声:“请高一(3)班同学到一楼大厅集合,按学号排队。”
“来了。”江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坐在医务室的窗台上,校服外套搭在肩头,手里抛着那枚熟悉的硬币。雪松香混着消毒水的味道落下来,许知言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撞到了冰冷的墙壁。
“躲什么?”江驰跳下来,硬币在掌心转了个圈,“我找了相熟的医生,她会帮你避开腺体检查。”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白色手环,上面印着“临时体检通道”,“戴上这个,跟我走侧门。”
许知言捏着手环,塑料的凉意让他清醒了几分:“为什么帮我?”
江驰挑眉,把硬币弹进裤兜:“看不惯有人明明怕得要死,还要硬撑着装Alpha。”他转身走向侧门,雪松香在巷子里拉出一道细长的线,“再不走,你们班就要开始点名了。”
医务室的走廊静悄悄的,消毒水味里混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江驰熟门熟路地推开最里面的诊室,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正对着电脑录入信息,她抬头时,许知言发现她的胸牌上写着“Omega科周医生”。
“这就是你说的小朋友?”周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许知言后颈的抑制贴上,“抑制贴该换了,边缘都卷起来了,难怪信息素漏得这么厉害。”
许知言的耳尖瞬间发烫。江驰靠在门框上笑:“他总觉得贴得越紧越安全。”
周医生从抽屉里拿出新的抑制贴:“先去里间换上,我帮你改一□□检序号,等你们班查完腺体项目,你再过去补其他项。”她顿了顿,看向江驰,“你弟弟上次寄来的糖,味道不错,下次让他多寄点。”
江驰的耳尖微微发红:“知道了,周姨。”
里间的隔间挂着蓝色布帘,许知言对着镜子撕旧抑制贴时,后颈传来一阵刺痛。新的抑制贴贴上的瞬间,他听见布帘外传来周医生的声音:“这孩子的腺体活跃度很高,是个很有潜力的Omega,可惜……”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许知言摸着颈后的抑制贴,忽然想起父亲留在书房的研究报告——“Omega的腺体潜力与社会偏见成反比,越是被压制,信息素的爆发力越强”。
“好了没?”江驰在外头敲了敲布帘,“你们班已经开始查视力了。”
许知言拉开布帘时,正撞见江驰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晨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他锁骨处投下细碎的光斑,耳骨钉闪着银亮的光。“走吧,”江驰转身时,雪松香轻轻扫过他的鼻尖,“我陪你去大厅。”
体检中心的大厅像个巨大的蜂巢。许知言跟着江驰穿过人群,白色手环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他看见同班同学排着队走向腺体检查室,每个人手里都捏着表格,脸上带着紧张或期待的表情。
“下一项是测身高体重,”江驰指着走廊尽头,“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就喊我。”
许知言点头时,忽然看见林薇抱着表格从对面走来。她的发尾别着银杏叶发卡,栀子花香在消毒水味里格外清晰:“知言?你怎么在这里?刚才点名没看到你,老师说你要是再不出现,就要记缺席了。”
“我刚才有点不舒服,去了趟医务室。”许知言攥紧手环,指尖沁出冷汗。
林薇的目光落在他的手环上:“这是什么?我们班的体检表上没有这个啊。”她忽然笑了,“是不是江驰帮你找了后门?你们关系真好。”
许知言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广播里传来医生的喊声:“高一(3)班,许知言,到腺体检查室报到!”
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大厅,带着电流的杂音。许知言的血液瞬间冻结,他看见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周围的目光像潮水般涌过来,带着探究和惊讶。
“怎么回事?”江驰快步走过来,眉头紧锁,“周姨明明说把你的序号改到最后了。”
广播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清晰:“高一(3)班许知言,Omega,速到三号检查室!”
“Omega”三个字像炸雷般在大厅里炸开。许知言的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抑制贴下的腺体突然剧痛,奶糖味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在人群中织成一张甜腻的网。他看见林薇捂着嘴后退半步,看见同班男生震惊的表情,看见走廊尽头,班长举着体检表跑来,表格在他手里剧烈摇晃。
“许知言,你的表……”班长的声音带着颤抖,“医生说系统里登记的是Omega,刚才念错了性别,现在重新喊你去核对信息!”
周围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许知言攥着衣角,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江驰突然挡在他身前,雪松香骤然变得凛冽,像一堵无形的墙,隔绝了那些刺人的目光:“都看什么?没见过Omega?”
他的声音带着Alpha的压迫感,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但那些藏在目光里的窃窃私语,却像藤蔓般缠绕上来,勒得许知言喘不过气——
“原来他是Omega啊,难怪总贴着抑制贴。”
“我说他怎么总躲着人,原来是在装Alpha。”
“江驰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难怪他们总在一起……”
林薇突然跑过来,挡在许知言另一边:“大家别乱猜了,可能是系统出了错!知言,我们去找老师解释清楚!”她的栀子花香带着焦急,却比那些议论声温暖得多。
许知言看着林薇泛红的眼眶,忽然笑了。他推开江驰和林薇的手,挺直脊背走向腺体检查室。后颈的抑制贴已经失去作用,奶糖味在空气中自由飘散,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坦然。
他想,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躲。
腺体检查室的门是浅蓝色的,上面贴着“Omega专用”的标识。许知言推开门时,看见周医生正对着电脑叹气,旁边站着位穿白大褂的男医生,胸牌上写着“体检中心主任”。
“小朋友,对不起,是我们的失误。”周医生的声音带着歉意,“刚才系统突然同步了原始档案,把你入学时登记的性别调出来了。”
男医生推了推眼镜:“你的入学档案上写着Omega,为什么要填Alpha?按照规定,隐瞒性别是要记过的。”
“我……”许知言攥着衣角,喉咙发紧。
“规定里没说Omega不能填Alpha。”江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靠在门框上,雪松香漫进来,“入学登记表上的性别选项是‘生理性别’和‘心理认同’,他填的是心理认同,有问题吗?”
男医生愣住了:“你是谁?这里是检查室,学生不能随便进来。”
“我是他同学,”江驰走进来,指尖转着硬币,“也是刚才帮他向周医生说明情况的人。你们系统出错,害他被围观,现在还要罚他?”
周医生连忙打圆场:“主任,这确实是我们的疏忽,信息同步出了问题。这孩子的心理认同一直是Alpha,我们给他改过来就好了。”
男医生看着江驰,又看看许知言泛红的眼眶,最终叹了口气:“下不为例。赶紧测完腺体特征,别耽误后面的同学。”
检查床上铺着蓝色塑料布,冰凉的触感透过校服渗进来。许知言趴在床上,听见仪器启动的嗡鸣声。周医生的手轻轻按在他后颈:“放松点,只是测一下腺体活跃度,不疼的。”
冰凉的探头贴上皮肤的瞬间,许知言还是忍不住颤抖。江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很轻,却带着安抚的力量:“别看外面,看我这里。”
他抬头时,看见江驰站在窗前,手里抛着硬币。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地上,像碎金般跳跃。雪松香随着他的动作飘过来,混着周医生身上的薰衣草香,形成一种奇异的安宁。
“好了。”周医生移开探头,屏幕上跳出一串数据,“腺体活跃度92%,是我见过最高的Omega,比你弟弟当年还高。”她笑着看向江驰,“这孩子的信息素很干净,就是太紧张了,才会控制不住。”
许知言坐起来时,看见屏幕上的波形图——奶白色的曲线在遇到某个节点时突然飙升,旁边标注着“雪松香触发反应”。他的耳尖瞬间发烫,原来每次靠近江驰时的失控,都被仪器清晰地记录下来了。
走出检查室时,大厅里的人已经散去。林薇站在走廊尽头,看见他们出来,犹豫着走过来:“知言,对不起,刚才我……”
“没事。”许知言的声音很轻,奶糖味在抑制贴的作用下淡了很多,“我本来就该告诉你的。”
林薇的眼眶红了:“其实Omega没什么不好的,我妈妈就是Omega,她是很厉害的律师。”她从口袋里掏出颗柠檬糖,“给你,吃点甜的会好受点。”
许知言接过糖时,听见江驰的笑声:“还是吃我的吧,柠檬太酸,配不上他的奶糖味。”他抛过来颗奶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银光,“我妈寄来的,进口货。”
林薇看着那颗奶糖,忽然笑了:“你们确实很配。”她转身跑向楼梯口,发尾的银杏叶发卡闪了闪,“我去告诉老师你没事了,让他别担心。”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许知言剥开奶糖,甜味在舌尖蔓延开,和自己的信息素一模一样。江驰靠在墙上,硬币在指尖转得飞快:“现在不用装了,感觉怎么样?”
“有点奇怪。”许知言看着窗外,“好像一直紧绷的弦断了,却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因为有我在。”江驰说得理所当然,雪松香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以后再有人敢笑你,我就揍到他们不敢笑为止。”
许知言笑了,眼角的泪滴落在手背上,带着奶糖的甜味。他忽然明白,那些关于Alpha和Omega的界限,那些关于伪装和恐惧的挣扎,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他一个人的战争。而江驰,这个总爱逗他、气他、却在关键时刻挡在他身前的Alpha,早就用雪松香为他筑起了一道防线,温柔得让他想卸下所有伪装。
体检事件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高一(3)班掀起了层层涟漪。许知言走进教室时,原本喧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几十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好奇、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他的座位周围空荡荡的,原本坐在旁边的男生搬到了最后一排,桌角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像是在刻意清除他留下的奶糖味。
“哟,这不是我们班的‘Alpha’学霸吗?”后排传来嗤笑声,是上次被江驰揍过的那个Alpha,“藏得够深啊,亏我们还以为你多厉害,原来是个需要保护的Omega。”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许知言攥紧书包带,后颈的抑制贴开始发烫。就在这时,江驰的书包“咚”地砸在桌子上,雪松香骤然变烈,像寒冬的冷风刮过教室:“张磊,你上次被我揍的地方好了?要不要再试试?”
哄笑声瞬间消失。张磊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不敢再说话。江驰拉开许知言旁边的椅子坐下,雪松香漫过来,将他的座位笼罩在一片安全的领域:“发什么呆?早读要开始了。”
许知言坐下时,发现自己的桌洞里多了张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对不起,我不该搬座位,你别生气。”字迹旁边画着个哭脸的小人,旁边还有颗融化的奶糖。
他忍不住笑了,抬头时,看见最后一排的男生正偷偷看他,发现他抬头,立刻缩了回去,耳根红得像番茄。
第一节课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许知言坐在看台上,看着同学们分组打篮球。江驰被围在中间,动作利落,雪松香随着他的跳跃在阳光下飘散,像在宣告主权。
“一个人坐着?”林薇抱着两瓶水走过来,递给许知言一瓶,“刚才张磊他们说你不敢跟Alpha一起打球,怕信息素失控。”
许知言拧开瓶盖:“他们说得对,我确实怕。”
“怕什么?”江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刚打完球,额发湿漉漉的,雪松香混着汗水的味道,像冰镇汽水炸开的气泡,“要不要试试?我带你。”
许知言摇头时,篮球突然砸到他怀里。江驰挑眉:“接住了就是默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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