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合照最终被放在学校的公告栏上，学生们看着一张张被捕捉到的珍贵瞬间，都感慨万分。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在支教小队离开的前一天，学校特地举办了告别大会。校长用他那浓厚的乡音致辞，感谢这几位支教老师的辛勤付出。
俞皓坐在第一排，看着温绵川走上台作为代表讲话。
“俞皓，俞皓！”
在走道上的班主任对着他低声招呼。
俞皓避开她的眼神，假装听不见，眼里只有温绵川。
班主任看他这样，只好喊坐在俞皓旁边的江健，接着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束花。
俞皓瞬间懂了，起身跑过去问：“什么事？”
班主任先是愣了愣，随后将江健手上的花拿回来给俞皓，“等下温老师讲完，你给他送上去。”
“老师！”江健抱怨道，“明明是我先的……”
台上话音刚落，台下掌声一片，高三年级区域更是传来阵阵欢呼声。
走到温绵川身边的距离很近，但俞皓故意走得很慢。全校师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俞皓鞠着躬把花送给温绵川的手上。
“俞皓同学，谢谢你。”温绵川笑得很灿烂，跟他刚来的时候时候一模一样。
周日道别那天，俞皓主动留在学校，去校门口送他们大学生上车。
校长握着温绵川的手，“这次市二模这么难，我们学校平均分还比之前高了好几分，真的多亏有你们。”
温绵川说：“校长你不用担心，你的学生都很聪明。”
看温绵川快要上车，俞皓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叫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蓝色盒子，“这个给你。”
温绵川惊讶地看着晕车贴，眼眶渐渐红起来，“谢谢。”
“希望你……”俞皓看不得他这副模样，躲闪眼神，“回到那边别吐其他人身上了。”
“好。”温绵川说完用手背蹭了蹭眼睛，随即上了车。
白色的小巴缓缓驶向街道，俞皓不敢看。在他转身的刹那，好几扇车窗同时打开，朝着校门口的师生们挥手。
身旁掀起连绵不绝的道别声。
俞皓回头就看到温绵川在小窗里挥动着晕车药看自己。鼻尖因为某种刺激感到有点酸，他咬了咬口腔内侧的软肉，把情绪生生压了回去。
江健哭得稀里哗啦，不停地吸鼻子，“你说，还能再见到他们吗？”
俞皓：“能。”
经过学校公告栏时，俞皓脚步忽然一顿。那张和温绵川的合照让他看得出神，最后上前直接把照片摘了下来。
“这是可以的吗？”江健在旁边瞪大眼，左右看看。
“没什么不可以的。”俞皓说。
江健听到他这样说，自己也去摘了几张，引得路过的同学都来凑热闹，公告栏前挤满了学生。
俞皓低头盯着照片，他很难想象以后还会不会遇到第二个温绵川。感觉对方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让他很向往，很憧憬。
他也想成为像温绵川那样的人。
高考前的两个月是最折磨人的，黑板右上角的数字成了命运倒计时。
自温绵川离开后，俞皓也搬离了宿舍。毕竟只有他是高三，时间管理与其他人不同。但邻近高考那半个月，他还是听劝，基本住在宋滢家。
深夜刷题时，俞皓总会把手机搁在卷子旁边。温绵川说话算话，发出来的消息基本都有回应，只不过往往是在零点过后。
等不到消息，俞皓会翻看对方的朋友圈。温绵川的动态是日常更新的，有时分享一首歌，一张游戏战绩截图，一张与很多人的合照。
俞皓不知道那些人是温绵川的谁，但却希望自己某天能出现在对方的朋友圈里。
就在俞皓正准备入睡时，床头的手机震动起来，驱散掉他的困意。
[m]:我当时大三才准备考研，你这么快考虑？
十二点多才回复，今晚又在外面玩这么晚吗？
[皓]:我想跟你一样规划好保研时间点
[m]:居然还没睡吗？
[m]:又做题到这么晚？
[m]:临考前还是得多注意休息，别熬夜
俞皓想了很久该回复点什么，思考着如果说对方其实也在熬夜是不是很没礼貌……
[皓]:好，我现在睡
温绵川回复得很快：晚安.jpg
俞皓视线一直在这个表情包上，不知道对面说晚安的人，会不会也去睡觉。
[皓]:你睡吗？
[m]:马上！
[皓]:晚安
而此时，距离俞皓200多公里远的酒吧里，温绵川收到这两个字后，面无表情地又回了个晚安表情包，接着手臂被人摇晃了几下。
“绵川！”黄沛沛喝得脸色泛红，“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温绵川抬起头的同时扬起笑容，“有呀，不过你确定你家里人同意吗？”
“没什么同意不同意的。”黄沛沛最眼迷离，“我要去，他们也管不住。”
“那你跟他说了吗？”温绵川问。
“没呢，我怕吓着他。”黄沛沛说，“我甚至觉得……他有点躲我。”
“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温绵川笑道。
“那我跟他……”黄沛沛眼睛下垂着，继续抿了口威士忌，“还隔着好几座山呢。”
温绵川看她快要哭出来，劝道：“喝完这杯别再喝了。”
黄沛沛没听他的，直至喝到站也站不稳，只能被温绵川扶着走出酒吧，嘴里还一直念念叨叨。
等出租车到达，温绵川把她放在后座，自己坐在副驾的位置，跟司机报了个地址。
“绵川！”黄沛沛时不时在后座喊他名字发问，“他是不是不理我了。”
“不会的。”温绵川按着手机安慰道，“我当时也没有不理你呀。”
黄沛沛神智不清还带着哭腔，“难道他也不喜欢女生吗？”
温绵川：“……”
高考不过短短两天，却足以改写普通人的一生，对于俞皓这种农村学生，更是如此。
当每个人都在感叹俞皓的高考成绩时，只有俞老爷依旧臭摆着脸，嘀咕着没用。顺带数落宋洋读这么多年书不也是什么都没捞着。
“要钱没有，要权没有。”俞老爷在餐桌上吐槽道，“你给俞皓安排个工作，早点娶老婆生儿子不好？读这么多年书还读不够？”
本来成绩一出，大伙儿都很高兴。宋滢提议去镇上的餐厅吃顿豪华大餐，但俞老爷死活都不肯出村子，全部人将就他回村里吃饭。
宋洋这段时间有点被俞老爷骂习惯了，默默吃着饭不作声。
“你确定只报中大吗？”宋滢在餐桌上问俞皓。
俞皓点头夹菜。
“不再考虑其他啦？”宋滢问，“以前不是还说想去北京上海吗？”
“那些可以等考研再选，一样的。”俞皓说，“况且广州回来车费也便宜。”
“家里没钱给你读书！”俞老爷突然插话进来。
“不用大爷你出钱。”宋滢斩钉截铁地，“以前干爸干妈能把宋洋供出来，我照样能供阿皓。”
“我这分数应该能申请到减免学费，不用担心。”俞皓说，“况且爸妈的钱我还有。”
提到钱俞老爷激动起来，“那些钱是留着给你娶老婆的！不能动！”
“成年了那些钱我想怎么样就怎么用！”俞皓不惯着，“你要是吃饱没事去看你的大电视，别在这里发癫。”
“你恨不得我马上死是吧？”俞老爷拍起桌子。
“我从来都……”
“阿皓！”宋洋难得严肃打断他，“始终是你爷爷，说话注意点。”
但所谓一物降一物，宋滢跳出来帮腔，“别在这当领导，要训话你成家自己生一个训。”
搞得宋洋里外不是人，于是跳转话题问俞皓，“你跟那些中大的老师还有联系吗？”
“问来干嘛？”俞皓反问。
“不是报中大吗？”宋洋边吃边吃说，“我以为你会找他们问问。”
“不怎么联系。”
他撒谎了。俞皓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与温绵川还有联系，这是他道不明的私心。
702分，市里排名第一，俞皓查到分数后第一个通知的人，就是温绵川。
可对方最近回复消息越来越慢，越来越短，甚至连朋友圈更新程度也没这么频繁。
俞皓很想问问他最近在忙什么，又觉得唐突。更多是不想打扰，万一他是在忙研究，学业什么的……
因为如果是自己，肯定不愿意分神。
直到填报志愿前一晚，温绵川主动给他发来了一个视频。
是记录了他们这几位大学生来城山中学支教的纪录片，里面还拍到俞寨村以及俞皓的家。
[m]：还没正式发布，先给你看看
[m]：里面有拍到爷爷还有哥哥，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出镜，可以帮忙问问吗？
[皓]：你最近都在忙这个？
[m]：嗯，还有本科毕业的事
[皓]：好
[m]：谢谢.jpg
想了许久，俞皓还是把明天填报志愿的事情再跟对方说一遍，虽然报读中大这件事，他们早就确认过无数次。
消息发出后，迟迟没有动静。他忍不住又发了条：在忙？
这次对方很快回复，是一条语音：“我这边有点忙，晚上再回复你。”
一个多月没听过温绵川声音，俞皓忽然感觉不太真实。
他来回听了好几遍这条5秒钟的语音，对面的背景音很吵杂，很多人在说话。
然而等了一晚，温绵川都没有回复。
俞皓躺在床上，没怎么睡进去。
他时常拿出手机在温绵川的对话框里删删减减，幻想着对面忽然出现个白色的泡泡问他：睡了没？
第二天，俞皓去宋洋家里吃饭，顺便用电脑把志愿给填报上去。
不用复习的暑假对于俞皓这种大学霸是真的很无聊，加上俞老爷总是敞开大门让人进来打牌，他基本都躲在宋洋家里。
看着还是没有回应的聊天记录，他试探性给对方发消息说宋洋同意出镜，但过了大半个小时还是没有回复。
朋友圈也没有更新，俞皓只能往上翻聊天记录，重新打开昨晚的视频，才留意到左上角有个水印“中大支教团”。
俞皓顺着名字在网上搜索，发现一个同名微博账号，上面有温绵川两年前做支教时的青涩照片。
他不断地往回翻，每条评论都仔细看看，几番确认后，找到了温绵川的微博。
最新一条动态是两年前的2月，只有一个微笑的表情。他接着往下滑，想查阅对方的更多动态时，却提醒他要注册。
这时，俞皓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居然是温绵川的语音电话。
“抱歉，昨天毕业典礼，跟朋友玩得比较晚。”温绵川声音听起来很哑，估计是刚睡醒。
“哦，我刚报好志愿了。”俞皓说。
“嗯，如果第一志愿选中大。”温绵川打了个哈欠，“再加上你的分数，申请助学金完全没问题。”
俞皓顿了顿，“昨晚玩很晚？”
“被沛沛老师他们拉去喝酒……”
可能是因为昨晚的食言，温绵川主动聊起这几天的事，什么分发毕业服，组织拍毕业照和确认名单。
“你呢？”温绵川突然问，“七月生日打算去哪玩？”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俞皓很惊讶，毕竟从来没跟对方提起过。
“之前你给我看申请表的时候记住的。”温绵川笑笑，“暑假这么长不打算出去玩吗？”
“暂时没有打算，拿到通知书再说吧。”这是真话，他目前唯一想去的地方也只有中大。
“那很快了。”温绵川说，“我先起床，今天有认识的朋友拍毕业照，我要去帮忙。”
“好。”俞皓有点不舍，“那你忙。”
这次通话，让俞皓对中大生活又多了几分期待，只盼着录取通知书能早些到手。
所以在七月初，当俞皓被邮差的电话吵醒，他顾不上洗漱，穿着背心拖鞋站在院门口等着。
邮差给他打了两遍电话，还是没找到他家在哪。
最后俞皓等不及，说自己去村委门口拿。
远远看见那浅绿色的制服袖子，俞皓快步冲上前。签收后立刻拆开信封，确认一遍是数学系后，嘴角忍不住直往上翘。
“俞皓！”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呼唤，他猛地一回头，“温……温老师？”
“要改口叫师哥啦！”
[彩虹屁]恭喜俞皓同学顺利毕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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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晕车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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