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离弦的瞬间，温野就知道自己射偏了——小牛恰好在这时向前跳了一步。箭矢擦过它的后腿，钉入溪边的泥土中。
附近几只牛都注意到了这只暗器，因为从没见过，只是疑惑地朝温野的方向看上几眼，往远处挪了挪。
现在它们在弓箭的射程范围外了，温野向前走了几步，探身又射出一箭。
这次箭钉向小牛的脊背，可箭杆摇了摇，竟直接掉在地上，被受惊的牛蹄一脚踩断。
牛皮太厚，箭进不深。
原本平静的牛群瞬间骚动起来。受伤的小牛发出尖锐的叫声，成年牛立刻围成一圈，将它护在中央。
它们硕大的头颅左右摆动，鼻孔喷着粗气，很快锁定了温野。
"糟了。"温野暗叫不好，正想悄悄后退，却见领头牛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整个牛群同时向他冲过来。
愤怒的野牛如同移动的小山，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温野来不及思考，转身就往最近的树上爬。
他的手指抓住粗糙的树皮，两腿夹着树干，向上挪动，刚爬到一人高的位置，第一头牛已经撞上了树干。
"砰！"，巨大的撞击力让整棵树剧烈摇晃，温野死死抱住树干，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位，身体沿着树干向下滑落。
第一头牛撞完，第二头牛紧随而至，接着是第三头。
求生欲让他身体里迸发出一股力气，徒手攀上几乎不可能爬上的树干，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着。
树叶如雨般落下，树干承受不住牛群的连续撞击，咔嚓一声，缓缓向一侧倒下。
温野跟着树一起向地面跌落，愤怒的牛仰着头，只等他落在自己蹄下。
掉下去就完蛋了。
温野环顾四周，两米外有一棵更高更粗壮的树，他屏住呼吸，纵身一跃——
手臂向前够，指尖碰到了树枝，又很快滑脱，就在即将坠落的刹那，、另一只手抓住了更低处的一根树枝。
粗糙的树皮磨破了他的手掌，他顾不上疼痛，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拉上去。
牛群发现温野跳树逃跑了，顿时变得更加狂躁，蹄子刨着地面，将沙土翻起一道道深沟。
领头牛低吼了一声，整个牛群立即冲向第二棵树。
但这棵树根深干粗，它们的攻击只能剥落一些树皮。温野爬到更高的树杈上，紧贴树干，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次撞击带来的震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撞击声消失了，树下传来牛群粗重的喘息声和蹄子踏地的闷响。
温野透过树叶的缝隙偷偷观察，惊讶地发现牛群的注意力似乎转移了——它们聚集在那棵倒下的树旁，开始啃食那些折断的树枝。
这些庞然大物的牙齿比温野想象的还要锋利。坚硬的树枝在它们口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一转眼两棵树上所有细小的枝条都被啃食一空，只剩下光秃秃的主干。
温野看得后怕，如果自己刚才掉下去，恐怕会被嚼得连渣都不剩。
这些牛可不是光吃素。
温野仔细观察树下牛群的组成，除了两头小牛犊，还有三头体型较小的少年牛，没参与刚刚的进攻。其中一只少年牛不合群，别的牛在啃食枝叶，它只在一边看着。
剩下的都是腰肥体圆的大牛，和之前打劫自己的那只通体雪白的牛不同，这群牛身上的白毛里，间杂着黑色或是灰褐色的毛。
按照这些牛群如此团结的行动模式来看，它们应该是群居动物，那只打劫自己的纯白牛或许属于另一个牛群吧。
夕阳沉入地平线之下，树林里陷入黑暗，领头牛仰头，发出一声狼嚎般的长鸣，牛群立刻停止了啃食。
它们的神情像是有所忌惮，也不再管温野藏去哪了，撒开厚重的蹄子一阵风般消失在树林里。
那种惊惶的神情，和前两天水潭边大牛听见林中巨响后，赶紧带走小牛崽时的一样，
温野又等了许久，直到完全听不到牛群的动静，才敢尝试下树。
两条腿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早就麻了，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针刺般的疼痛。
温野刚从树冠中挣脱出来，能看见脚下的地面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笃笃的蹄声。
一头牛如一搜缓慢从丛林中露出的装甲车般出现，正仰头盯着他。
黑暗中，温野依稀能清晰地看到它纯色的长毛和那双在黑暗中发着幽光的犟种眼睛。
温野几乎心脏骤停。
这就是在沙漠里抢自己虫子的那家伙。
他手边唯一的武器是那把别在腰间的斧头，但在这种高度和姿势下，要拔斧头，就会摔下树骨折。
狗叫牛嘹亮地汪汪叫了两声，低下头，用后蹄刨地，随时准备撞过来。
温野可不想小腿被扎个对穿。
可他已经没力气再向上爬了。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去高处够下来一片树叶，递向了狗叫牛的方向。
冲锋的动作戛然而止，狗叫牛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仰头嗅了嗅树叶，伸出宽大的舌头，卷起叶子塞入口中，发出满足的咀嚼声。
温野趁这机会向树上爬了爬，拔出斧头砍下更多枝叶，扔下去给狗叫牛。
牛果然被食物吸引，埋头苦吃。
温野有时间t轻轻将腰间的斧头拔出，狗叫牛将脖子暴露在自己面前，丝毫没有感受到温野升起的杀意。
它只有一只牛，没有同类，比杀死牛群里的牛容易多了。
斧头高高举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狗叫牛嘴里的树叶子吃完了，又瞪起斗大的牛眼看着温野，嘴里发出汪汪的叫声。
一人一牛大眼瞪小眼。
“你如果放我一牛，我下次还给你采树枝吃。”
温野试图和牛商量。
狗叫牛不语。
“那就这样说好了。”
温野定了定心神，又向上攀了攀树，抬手摘起了树叶，他把自己能够到的所有树叶都摘了下来，一部分扔给了下面等着的狗叫牛，剩下的抱在怀里，然后缓缓滑到地面上。
狗叫牛欢快地吃着，安静的树林里嘎吱嘎吱作响，温野站在几米开外的位置，望着幽暗的密林。
天已经黑了，他来不及赶回山洞了。
今天只能在这里过夜。
他摸索着在地上拔了一堆干草，捡起一根树枝，走到被牛群撞断的那棵树跟前，将树枝抵在一块撞碎的木头上搓动。
过了一会儿，星星点点的火花冒了出来，引燃了草屑，又点燃了草堆。
狗叫牛背突如其来的火吓了一跳，瞪着牛眼盯着火堆，过了会儿，他似乎也适应了亮光，感受到火堆散发的温暖，有些好奇，便汪呜汪呜叫了两声靠了过来。
温野的心放下来一些，他对着火光检查手掌，那里已经被树干磨得血肉模糊一片，细小的木刺扎在里面，只能借着火光一根根挑出来。
“真是，自作自受。”
要不是牛群忽然撤退了，自己今天这条命或许早就没了。
从牛群的神情来看，温野再次确认了它们很害怕夜晚。
为什么呢？是因为有天敌会在夜间出没吗？
温野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能威胁这样强悍的牛群，他小时候爱看动物世界之类的纪录片，在非洲草原上，水牛群是连狮群都不怕的。
温野望着树林深处的黑暗，有些担忧从里面突然走出一个杀死自己如同碾死蚂蚁一般的怪物来。
不行，一定要赶紧把防御工事做起来。
狗叫牛把树叶吃完，又朝温野汪汪汪大叫起来，温野把剩下的树叶都给它。
这牛每次出现都是一只牛，难道没有自己的族群吗？
回想它刚刚狼吞虎咽枝叶的样子，看上去饿了很久，大概因为它独自撞倒树很费力，所以吃不上树叶。
这样想着，温野又有些心酸。也许是因为它和自己一样，身边没有同类，孤零零地流落在荒林，温野竟对它生出几分同情。
刚刚自己没有趁机攻击它，除了担心打不过外，也有几分这种同情的原因。
温野反省自己，在这样恶劣的环境生存，圣母心泛滥是最要不得的。
但是看着火堆对面，不急不慢咀嚼着树叶的牛牛，他不想杀它。
也许可以驯服它，作为自己的帮手。
胃部因为饥饿而反流胃酸进了食管，烧心的疼痛让温野回过神，他苦笑了一下，当下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想什么养牛呢。
肚子咕咕叫嚣着抗议，还好出门时，自己顺手带上了几包压缩饼干。
一连吃了两包，温野还是觉得饿。他强迫自己把剩下的饼干放回口袋，喉结上下滚动着压抑继续进食的冲动。
“得省着点吃，剩下的饼干只够吃一天了。”
“睡着就不饿了。”
这一晚，温野是捏着斧头睡的，每当闭上眼时，就会梦见牛群撞击树木的震动和发出幽光的眼睛，以及夜色中密林里那个未知的可怕生物，好几次惊醒时，他握着斧头的指节发白，伤口的疼痛让他嘶嘶吸气。
好在每次惊醒，那只狗叫牛都安静地跪卧在不远处，听见动静掀起眼皮看温野一眼，又呼呼大睡，让温野安心了一些。
终于熬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温野醒来，发现狗叫牛已经消失不见了，没有怪物攻击，也没有牛群卷土重来的报复，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他的心情很快便又不美丽起来。
脚下到处都是圆滚滚的白色虫子，像蛆一般跳动着。
温野一阵头皮发麻，后颈发痒，伸手一模，身上也都是白肉虫！
他忙抓起一只虫子看，虫子似乎刚刚孵化，还很软，但已经长出了锋利的颚部，将耐用材质的防护服都咬出洞来。
在火堆附近，他看到几条体型更大的虫子，身上长出了一层薄薄的黑色鳞片。
长得好像是......呕吐虫。
温野皱眉，手上用力，还不是很坚硬的黑色皮层破裂，挤出了一些白色的汁液。
这满地乱扭的呕吐虫是哪里来的？
他猛然想起，自己躲避牛群时，在树冠中蹭到了些墙皮一样的黑色硬块，以为是树皮，便没有在意。
以呕吐虫寄生树木的习惯来看，大概虫卵就是那时候粘在他身上的。
可是那些虫卵为什么在树上没有孵化，偏偏一夜之间全孵化了？
温野一边想，一边使劲拍打衣服抖落虫子，他一秒钟也不想和这写东西待在一起。
对了，地上身上的虫子比较小，火堆边上的虫子比较大。
看来影响呕吐虫生长的因素之一就是温度。
“或许它们平时就在树干中休眠，遇到高温干燥的环境才会孵化。”
温野想起自己刚找到这片树林时，外围的大树都呈现出即将枯死的状态。
大概是因为它们直接面对着沙漠的干燥和炎热，虫子在高温下被孵化，已经在内部吸收树的水分了。
等它们彻底枯死，沙漠就蔓延到后面的树，虫子再次孵化，寄生，整片树林就会被这样逐步蚕食直到消失。
水潭离沙漠不远，温野决定过去验证自己的猜想。
他在水边洗了洗身上，喝了点水，便出发去树林与沙漠的交界处，越靠近沙漠，气温越高，热浪铺面，温野已经满头大汗了。
在靠近沙漠最外侧，一排枯树伫立。
温野选中一棵干枯程度严重的树，用斧头劈开。
树干中挤着几条黑虫，嘴器紧紧扒着木头，有的已经长到拇指粗细，这会儿受了惊，在朽木中蠕动，互相挤压，涌起一条条虫浪、
温野看得心惊，他想起自己在沙漠里被呕吐虫袭击的那片枯树区——
那里曾经可能也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却被虫子啃食殆尽，最终只剩下几棵干枯的尸骸。
如果这些虫子继续扩散，脚下这片树林迟早也会彻底变成沙漠。
他又劈开十来棵树，捉到几十条肥硕的虫子，每条都有小臂长，外皮坚韧，腹部鼓胀，温野把它们全部拍死，然后沿着溪流，回到了位于山洞的小家。
回到家，他把虫子从颈部破开，虫汁倒进盒中，铁盒放在炭火上加热，不一会儿虫汁变咕嘟咕嘟翻腾起来，颜色从白色变成了深蓝色，质地也更加粘稠。
温野感觉自己是童话故事里熬魔药的巫师。
他用木头边角料做成的木勺子挖了一勺，尝了尝，甜味浓郁了一些，但同时有股奇怪的味道，像小学感冒时校医给的一种甜味感冒药。
温野又喝了两口，这次，身体没有要呕吐的反应，有毒物质可能被加热分解了。
温野将剩下的蓝色浓浆倒进木碗，搭上盖子，放在洞穴深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后面如果没有食物，可以靠这些虫浆苟活一阵子。
虫浆只是副产品，温野逮这些呕吐虫最主要的目的，是它们的皮。
他将虫皮收尾相连，制作成三条约有五米的绳子，再将三条绳子拧成一股。
三股虫皮绞合，形成一根弹性和韧性都很好的长绳。
把绳子的一端固定在岩壁上，用上全身的力气拉着，绳子没有断，甚至像橡皮筋一样把他往回拉，稍微卸了点力，便被拉得差点撞上了墙。
这绳子，就算用来蹦极都是极好的。
温野满意地把绳子放好，明天，他要带着这根绳子，再去会会牛群。
它们不是很爱撞树嘛，明天让他们撞个够。
[红心]五一快乐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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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树林生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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