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写字楼的落地窗,洒在招商部的工位上。薛文清依然在八点半前坐在了办公桌前,一身熨帖的白色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小臂,露出腕间一块简约的机械表。他指尖捏着钢笔,正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神情平静沉稳,仿佛前一晚被困在黑暗办公室的窘迫、袒露童年阴影的脆弱,都只是一场幻觉。
晨会九点准时开始,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何东翻动文件的声音。
宫劲坐在靠后的位置,目光却时不时飘向主位上的薛文清。他心里还惦记着昨晚的事,甚至偷偷打了腹稿,如果薛文清提到 3108,他就顺势 “安利” 两人的 “抓鬼历险记”,既能化解尴尬,又能让大家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可直到何东讲完公司近期规划,轮到薛文清汇报招商工作时,他都没提半个字关于昨晚的经历。
薛文清轻轻扶了一下金丝眼镜,声音清晰而冷静:“关于 3108 办公室的问题,我已经和业主协商好解决方案。她同意一周内从 3108 搬离,迁入 1004 办公室。曹长亮,你今天重新拟定合同,这几天联系业主签订。考虑到她是老板的朋友,装修期可以延长一个月,1004 位置相对偏僻,物业费也适当减免 15%。运营部的同事们,最近辛苦配合一下搬家事宜,有问题及时和招商部对接。”
他的话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情绪,仿佛 3108 的 “闹鬼传闻”、被锁在黑暗中的插曲,都只是工作流程里的一个小节点。
坐在对面的董珊珊下意识看了一眼宫劲,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 这种 “辛苦活”,自然要交给新来的年轻人。
宫劲会意地点点头,心里却有点失落 —— 薛文清这态度,难道昨晚的坦诚,对他来说就这么无足轻重?
晨会结束,大家陆续走出会议室,曹长亮像个跟屁虫似的紧跟在薛文清身后,脸上写满了疑惑和佩服。
“哥,你也太牛了吧!那个黄脸婆…… 哦不,那个老板娘,我昨天带于总去看办公室的时候,她还大呼小叫的,说什么办公室闹鬼,吓得于总当场就打了退堂鼓,我真服了!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她这么快就同意搬家?”
薛文清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调侃:“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昨天陪客户看个写字楼,怎么去了两个多小时都不回来?又去哪里偷懒了?”
“我哪敢偷懒啊!”
曹长亮连忙摆手,委屈地说,“都是那个新来的宫劲,太难缠了!拉着我一层一层地转,每个商户的经营范围、租金到期时间、甚至连老板的脾气都问得清清楚楚。你别说,珊姐可真有福气,好久没见过这么认真负责的年轻人了,比我刚入职的时候强多了!”
薛文清挑了挑眉,故意逗他:“对,我怎么就没摊上这么认真负责又体贴的员工呢?是不是啊,曹大助理?”
曹长亮这才反应过来,薛文清是在 “指桑骂槐”。他懊恼地扇了自己一嘴巴,小声嘀咕:“得,又让领导给绕进去了。” 随即又凑上前,嬉皮笑脸地说:
“唉,领导,您可别冤枉我!要说体贴,公司里除了我,还有谁对您这么唯命是从、马首是瞻?您渴了我递水,您累了我跑腿,您喜欢喝什么茶我都记着呢!”
说着,他熟练地拿起薛文清桌上的茶水分离杯,去茶水间续了热水,还细心地放了几片茶叶。薛文清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梨涡浅浅地露在脸上,让曹长亮瞬间松了口气 —— 看来领导没真生气。
曹长亮刚把茶杯递回去,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对了领导,我发现一个事儿! 那个宫劲,好像挺关注你的,你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啊?”
薛文清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继续翻看桌上的文件,语气平淡:“不认识,怎么了?”
曹长亮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昨天他拉着我转的时候,时不时就问你的事儿 —— 问你婚姻状况,问你最喜欢吃什么,甚至还问你生日是哪天!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就说您的私人情况得您自己说,我可不敢瞎传话!”
“我信你个鬼!” 薛文清放下茶杯,作势要踹他,“曹大嘴,公司养你就是让你在这嚼舌根的?赶紧忙你的合同去,别在这耽误我工作!”
曹长亮连忙往后躲,正要求饶,突然看到宫劲从门口探进头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楠木礼盒,看到屋里的场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进来,一边揽过曹长亮,帮他躲过薛文清的 “飞踹”,一边将礼盒轻轻放在薛文清的办公桌上,笑容爽朗:
“薛经理,昨天答应给您的白牡丹,您尝尝怎么样?”
礼盒上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带,看起来很精致。薛文清看了一眼手表,刚过九点半,离上午的工作高峰还有一会儿。他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宫劲,突然开口:“要不一起尝尝?”
这句话一出,不仅宫劲愣住了,连旁边的曹长亮都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在公司里,除了总经理何东,薛文清从未邀请过别人一起喝茶,哪怕是同事之间坐在一起喝杯水闲聊的机会都寥寥无几。他总是独来独往,工作时专注认真,休息时也多是自己待着,很少和人亲近。
宫劲心里咯噔一下,昨晚曹长亮已经跟他 “科普” 过薛文清的行事作风 —— 高冷、寡言、不喜社交,是出了名的 “孤家寡人”。此刻薛文清的邀请,是出于对茶叶的感谢?还是对昨晚陪伴的回报?或者只是一句客套话?习惯了主动进攻的他,突然被 “猎物” 反杀,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定了定神,想起自己的 “小计划”—— 不能让薛文清觉得自己太容易被拿捏。
年轻人最擅长的就是欲拒还迎,他故意皱了皱眉,语气带着点 “为难”:
“不了吧薛经理,上班时间在这喝茶,要是被珊姐看到,又该教育我‘新人要以工作为重’了。再说我也不懂茶,这么好的白牡丹,我喝了纯属浪费,太可惜了。”
说完凑到曹长亮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对着薛文清笑了笑,潇洒地转身离开了招商部。
看着他的背影,薛文清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心思缜密,很少有人能猜透他的想法 —— 刚才的邀请,其实是一场试探。
他想知道,宫劲对自己的 “特别关注”,到底是什么目的。是因为他们曾经可能认识?还是想通过自己转到招商部?又或者是知道自己和何东关系好,想让自己帮忙打报告提前转正?至于更深层次的感情,他连想都不敢想 —— 男追男的戏码,从来不在他的阅历范围以内。而宫劲的拒绝,让这场试探彻底失败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宫劲渐渐适应了运营部的工作强度。他每天早早到公司,帮同事们整理资料;跑商户的时候,不仅能准确记录下对方的需求,还能顺便帮商户解决一些小麻烦 —— 比如帮咖啡店老板联系维修咖啡机的师傅,帮服装店老板推荐靠谱的物流公司。没过多久,他就和商户、业主们打成了一片,同事们也都喜欢这个阳光开朗、做事靠谱的年轻人。董珊珊在周会上不止一次表扬他,何东也私下里跟薛文清说 “宫劲这小伙子,是个好苗子”。
只有宫劲自己知道,他这么努力地表现,其实都是为了能让薛文清看到。每次薛文清路过运营部,他都会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声音也会提高几分;每次部门间的对接会议,他都会主动发言,提出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甚至连穿衣服,他都特意避开了之前常穿的休闲装,换成了更显稳重的衬衫西裤 —— 只因为薛文清总是穿得一丝不苟。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七月中旬。商管公司的年中会议,定在了远离市区的圣水源度假村。这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既能开会,又能让大家放松一下。
周五一早,两辆大巴车停在公司楼下,同事们拎着行李箱,说说笑笑地登上大巴。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到达了度假村。可还没等大家来得及欣赏周边的景色,何东就召集所有人放下行李直接到会议室。
一天的会议,就此开始。
何东站在讲台前,手里拿着一份报告,脸上难掩激动:“先给大家汇报一个刚得到的好消息!咱们金座商场上半年获得了东泉市最受欢迎商业综合体 TOP3!这个成绩,离不开各位同仁们的共同努力,也让我们有了继续冲刺 TOP1 的目标!”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金座商场开业还不到两年,周边有好几家运营多年的老牌商场,竞争异常激烈。能拿到 TOP3 的成绩,确实值得骄傲。薛文清坐在第一排,嘴角也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 招商部作为核心部门,为了引进那些受欢迎的品牌,他和同事们付出了不少心血。
“大家开心的情绪,咱们留到晚宴上再释放。” 何东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下面开始各部门的工作汇报。首先,有请招商部薛经理。”
薛文清站起身,拿着笔记本走到讲台前。他没有用 PPT,只是凭着记忆,清晰地报出了上半年的招商数据 —— 引进知名品牌 33 个,出租率提升至 95%,租金收入同比增长 28%。每一个数据都准确无误,每一项成果都有理有据。
汇报结束后,何东带头鼓掌:“薛经理的汇报很精彩,招商部的工作做得很扎实,值得大家学习!”
接下来,其他部门依次汇报。运营部的董珊珊提到了宫劲,特意表扬了他在商户维护方面的贡献;财务部的经理则用图表展示了公司上半年的收支情况;企划部的同事分享了几次成功的营销活动案例……整个会议虽然内容详实,但也难免枯燥,不少同事都偷偷打了哈欠,盼着早点结束。
终于,在下午五点半,何东宣布会议结束:“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晚上六点,在度假村的宴会厅举行庆功晚宴,大家准时参加!”
这句话像是一道 “赦免令”,同事们瞬间精神起来,收拾好东西,纷纷回房间休息。薛文清也拎着笔记本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比上班时的穿着多了几分休闲。
晚上六点,宴会厅里灯火通明。十几个圆形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红酒、白酒、饮料整齐地摆放在旁边。没有了工作的束缚,也没有了打卡的压力,同事们彻底放松下来。
大家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互相敬酒。尤其是各个部门的经理,更是成了 “重点攻击对象”—— 毕竟平时大家都怕领导,难得有机会能 “敬” 领导几杯。
薛文清作为招商部经理,自然少不了被敬酒。他酒量不算差,但架不住人多。运营部的同事端着酒杯过来,笑着说 “薛经理,以后招商部和运营部对接,还得靠您多指点”;财务部的大姐也凑过来,“薛经理,上半年招商成绩这么好,我们财务部的奖金都多了不少,这杯我敬您”;甚至连何东都端着红酒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文清,辛苦你了,这杯咱们干了”。
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薛文清只觉得头晕乎乎的,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
他强撑着笑脸应付,指尖却悄悄攥紧了桌布——再这样喝下去,恐怕要在同事面前失态。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企划部同事表演的小节目上,他悄悄起身,脚步放轻,借着去厕所的借口,从宴会厅侧门溜了出去。
薛文清往外走着心里却不自觉地想起了宫劲——刚才在宴会厅里,他好像看到宫劲被几个女同事围着敬酒,那小子酒量看起来一般,不知道会不会被灌醉。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接下来要去哪里透透气,身后宴会厅里的喧闹声就隐隐传来,与这山间的安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他此刻还不知道,这场临时的 “逃离”,将会让他和宫劲之间的关系,迎来新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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