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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休整日

宁书郢的左侧小臂上留下了一个锯齿状的疤痕。头皮上也留下一个咬痕,血痂脱落后剩余一小道白印,藏在头发和额头的连接处。

令人惊叹的是,包括他手臂在内的所有的伤口都恢复得很好。令人担忧的仅仅是后背上的一块黑色的位置。那里已经开始溃烂了。

伤口正中有一个幽深的手印。看得像手印,又似是爪痕。没有人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连宁书郢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个伤。但是陆霄立即想到——似乎从城中回来的某一天起,宁书郢就一直是趴着睡觉了。

陆霄丢给他禁足令。宁书郢象征性的抗议,“这个又不影响行走!”但是这一次他的抗议并没有每一次他要淘气时那么坚决。漫长的懵懂的成长历程中,宁书郢偶尔也会感到不安。

未知的高热和疼痛消解了一些他的意志,陆霄和他自己都清楚这一点。

当宁书郢百无聊赖地躺在帐篷里等待康复时,陆霄到城里去谋求生计。

儿时常去玩耍的街巷都倒坍下来,骨殖遍野。陆霄握着一柄小刀穿行其中,无头乱走,踩得满脚湿泥。

余下的百姓仍要振作起来。除去农民,还有商户、旧官员。除去商户、官员,还有随时能从焦土里长出来的全新的宫殿。张鱼孚生死不知,便有一位陈王称作他的叔叔,号称恢复生活。

虎皮大旗一打起,长安立即就热闹了。

次日陆霄跟着流民到白山上,不费力气就谋到了一个职业。陆霄站在一群蓬头垢面的男人们当中,周围有一个持鞭的小队看顾着他们。大大小小的男人前后排列,露出一只肩膀,负担那灌铅般沉重的圆木。

陆霄不停地吸气、呼气,遏制自己过度紧绷的小腿。那种感觉像一只肥胖的野猪单腿站在他的肩膀上,拼命地向下坐——当他和所有人一起听见“一、二”然后一起抬着木头站起身的时候。

陆霄想要活命,所以他很快学会了偷懒,全身状似使力,但是仅仅抓住树木尖端的枝杈,尽量把多余的重量分摊出去。

很快他挨了第一鞭子。然后是第二鞭、第三鞭。陆霄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十二至十五尺的圆木骤然轰隆地倾倒下来,遮天蔽日。好在肩负后方的两位青年眼疾手快,立即撑开宽厚的臂膀,将大部分的重量分担了过去。

“嘿!小子,当心点啊。”

当中一位青年皱起眉,一巴掌扇在陆霄后脖颈上。

有惊无险,陆霄从地上爬起来。他用热泪盈眶和颤抖的嘴唇表达歉疚与谢意,以那份一个可怜的、无依无靠的男孩的真诚,马上得到了那些比他大得多的男人们微笑的谅解。

就这样持续一天天。太阳以一种匀速的蹭来蹭去的姿态试图撑过每一天。

陆霄坚持在卯正前起床,挤入应征工作的人群中。除了勤劳和勇气,他还需要一些运气,用一到两个钱买到蒸饼,喂养自己和另一个男孩。

陆霄需要侥幸抢到工。他的身材比较缺少竞争力,往往排到队伍中后段的时候,裁量的士兵会把他踢出去。有时候侥幸抢到工,做了一天,黄昏的时候,他只拿到一个钱。分钱的那个头儿把这个钱丢在他的脸上——他说:你的力气只有一半,只能拿到一半的钱。陆霄只好抓着这一个钱垂头丧气地找到老头的摊位,买来三个势单的饼。他会在洒满夕阳的路上吃掉一个饼,然后捏着剩下的两个回到他们的窝棚,告诉宁书郢自己太饿了所以在路上吃掉了自己那部分,并且额外多吃了他的一个。

还有大多的时刻,他侥幸做得了工,赚够了钱,挤入归家路上排出的长龙,却发现铜板有余而蒸饼不足了。钱不值钱,蒸饼也需要争抢。对此没有人感到惊讶。生活在一个拥挤又破破烂烂的小地方的时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不需要争抢。

没有抢到工的时候陆霄还是出门。他在街上东游西逛,搜刮搜刮还有什么可以饱腹的残渣。时机得当的时候他也会偷窃,一切全靠时机。宁书郢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竭尽全力地吃掉陆霄递给他的任何东西。那是他能找到的延长自己生命的最好办法。

陆霄从来都不允许宁书郢出去。因为那个诡异的伤口,宁书郢的气力溜走了一半,行走的时候时常会突然就栽倒在路旁。他的后背上趴着手掌那么大的阴影,那个东西吓得他们两个人都说不出话。

但宁书郢仍旧抓住每个陆霄不在的机会溜出去。他偷偷跑到城外的湖泊那里,凿开坚冰,用旧植物茎做的长绳穿上饼的角料,成日成夜地钓鱼。吹了风也无所谓,不过是拉着风箱一样的嗓子咳一整夜。

陆霄呵斥和管教过男孩四次、五次,恩威并施,什么文明的办法都用过了。直到某一天宁书郢回来的时候捂着脑袋——他因为太过虚弱而失去了还手的能力,竟然被什么人打破了头——陆霄美滋滋地揣着食物回到帐篷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再也不能容忍。那一夜他用巴掌和拳头揍宁书郢,尽量避开他的伤口。

他还用绳子把他绑起来,吊着打。宁书郢抱着陆霄的肩膀细声细气地求饶,但是并没有做出任何有价值的承诺。吹了灯,陆霄抱着宁书郢的脑袋流下眼泪。

宁书郢轻轻把手按在陆霄的眼睛上。他也哭了,那是陆霄第一次看到他哭。

他说:“陆霄,求求你,我不能呆在一个地方哪里也不去。这真的比死了还让我痛苦。”

陆霄难过了很久很久,无言以对,坐在窗子底下颓丧地低着头。最后他把自己的匕首从腰上解下来,放在了宁书郢手里。

“你实在想出去,那就带着这把刀。你不要让别人再打你。”

但是宁书郢摇了摇头。他握住陆霄的手,坚决、激烈地把它退了回去:

“那是你爹送给你的东西,我不留下。你自己收好它。”

从那之后陆霄终于学会了轻松生活的诀窍,那就是不去管宁书郢的事。如果他出去带了鱼回来,陆霄就用他们珍爱的铁水壶把它煮成稀得像水一样的汤,他们一人接一口灌下去。当宁书郢烧得浑身滚烫的时候,陆霄会自己走到帐篷外面站着,直到浑身都吹得凉滋滋的,再回到宁书郢身边一把把他抱得满怀。

他不知道这些自由有没有令宁书郢变得更加快乐。但他知道的是,至少自己变得快乐得多了。

*

一切事情仿佛都在变好。

平平无奇的某一天,那是晴朗的一天。当陆霄挤在队伍里,心不在焉地扛着一个大得不可思议的树干打瞌睡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木头在自己的肩膀上呆得稳稳当当的。陆霄一下子惊醒了,他回头看一看身后的两个脸埋在胡子里的老兄,他们的面目和自己一样疲惫,僵硬地伸出两个胳膊夹着木头——但是木头没有倾斜。

这意味着自己和他们一样高了。

晌午歇了工,陆霄欣喜若狂地跑回家。他腾地一下掀起布帘,一把将宁书郢抱起来。宁书郢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问:

“你回来做什么?”

“有好事告诉你喽。”

陆霄只用单手就揽住宁书郢,上下颠簸。另一条胳则膊在空中傻乎乎地晃动。他问:

“你觉不觉得我长高了,还变得壮了一些?”

“……是有一些。”

看着宁书郢懵头懵脑的样子,陆霄心满意足地大笑起来。

“我们谁都不怕了,从今天起!”

宁书郢却不再说话,垂下眼睛,不知怎地,很阴郁的样子。他伸出两只手,握着陆霄的肩膀捏来捏去,忽然扑上去狠狠咬了一口。

“疯狗,撒口!”陆霄大叫一声。宁书郢撑开沉重的眼皮吃吃笑了两声,打个哈欠,搂着陆霄的脖子继续瞌睡。

*

几乎快到除夕的那几天,宁书郢就再也不肯脱衣服给陆霄看了。他瘦得太过震悚,大臂的接口处竟然已经细于小臂的末端——走路时上下摆动着,像两条狭窄的鸭翅。

没日没夜,宁书郢趴在一块石头上呼呼地喘气。一睡着就压着气管,吱嘎轻颤,整个人像一台损坏的织机。

陆霄问:“你到底是哪里难受?连饭也不能吃一口?”

宁书郢只是摇头。

值得庆幸的是,他很少再溜出门了。陆霄用加厚的布帘为他隔绝所有外部的风险,睡觉的时候用手环着他的脑袋。白天出门的时候,陆霄把匕首解下来掖在宁书郢的枕头下面,叮嘱他:“你别睡太实。”夜里陆霄把宁书郢切实地搂在怀里,感受着他正搂住一个半死的小动物,身上流泻出热烘烘的腐臭的气息。

月光穿透他们的帐篷布,宁书郢的脸被勾勒得很像一张折叠的纸,轻轻翕动。陆霄把手指一根根附着在上面,着魔般一遍遍抚弄那块皮肤。他不会忘记,不过数十日前,那下面的血液曾有多么的震撼、健壮、鲜活。

“书郢?”

“书郢,睁开眼看一看我吧。”

宁书郢仍旧垂着头。

陆霄死死地咬住牙齿。他决定不能这么算了。

第二天明,日出时分,陆霄难得地没有早出门。他摸出胸口的一个小布片,展开细数,无论怎么数法,孤零零也不过四个钱。陆霄叹一口气,便把自己的匕首从宁书郢枕下抽出来。

卖了它罢!

心一横,就这么定下来。不定也没法——原是摸遍了全身,值钱的东西也才这么一件儿。

迎着红色的朝霞,陆霄听着宁书郢密簇的呼吸声,手上不停,把那把鱼鳞白月宝刀擦得干干净净。他在刀鞘和刀刃上都涂上一层漂亮的油。

匕首在他的五个指头之间游动,那样古朴辉煌,陆霄仿佛就看见自己新得它的那一天,父亲把这比儿童的小臂要长的好东西放在他的手里。九岁的男孩两手捧着它左看右看,随即沉重地把它揣在怀里,不多时又取出来,郑重系在腰上。睡觉的时候也不肯放开,他枕着它的鞘、摸着它身上的鳞、做着它的梦,又喜得恨不得请全城的百姓都来看一看它。

风呼呼地地扑着帐子。

父亲握着陆霄的腰给他摆正了两臂的姿态,母亲拿着一条粗手巾给他擦拭额上的汗。父亲说:“练得很好。手臂绷紧!原就该这么练。”

父亲和母亲正在做要紧的大事,一刻也不能回过身来。

……父亲和母亲带了那么多兵,分出一个来看看他、回头找一找,竟也是不能的吗?

“书郢,你在不在……”

陆霄正无声地直着两个眼睛发梦,忽地这时候听见声响。是一个小孩掀了帘子进来,手里提了个小篮子。陆霄被打断了思绪,脸色黑沉。他抬起头去看他,问:

“你做什么?”

那孩子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登时慌了神,转身要跑。

“怎么了……是谁?”宁书郢听见动静,从草榻上略直起身,看见那孩子,就笑了。对陆霄说:

“别骂他。没关系,我认识他。”

“我骂他做什么?”

陆霄薄怒地一侧身,把匕首藏进袖子,从跪坐站起来,退到一边去。背对着榻,任由他们两个说话。

小孩子仍缩着脖子,东打量西打量。宁书郢冲他招招手,他才终于怯生生地进来,凑到榻前。把那个小篮子掀开,露出里面两尾鱼。

“书郢,我们都听说,你要死了。我哥和满满一起围了栏等了好几天,给你捉了大鱼尝尝。”

宁书郢伸头去看,顿时惊奇得张大了嘴巴——出人意料,那鱼竟然超过一个手掌大。新鲜泛青,用绳穿着,鳞片上挂着水珠,闪闪发亮。

“哇,谢谢你和你哥哥。还有满满。”

宁书郢轻轻地笑了,脸上带着红晕。他捏捏男孩的手,问:

“你哥哥在外面等着你吗?”

“在呢。满满也在,他说这处人多,不爱过来。”

“那快回去吧,别叫他等。”

宁书郢推推男孩手臂。男孩听话地起身,先偷瞄了陆霄一眼,见陆霄不计较,便熟门熟路地走到屋角,把那两条鱼倒在铜勺里。沥沥水,提着篮子出去了。

帘子落下,陆霄转过来,抿着嘴,攥着拳头。

宁书郢告诉他:“这是我一起钓鱼的朋友。不错吧?”

“……你的朋友,当然很好。”

宁书郢感受到陆霄语气里的异样,撇撇嘴,不再多说。陆霄走过去翻看那鱼。琢磨一二,出去蹲在了帐外,把鱼鳞刮干净,破膛掏出内脏,又化了雪水回来,点了锅。都忙毕了,转头吩咐:

“你自己看着火。小心一点。煮好了就吃,不用等我。”

“今天还要出去吗?都年二十七了,我以为……”

宁书郢从稻草中爬起来,微微张着嘴,露出一个有点错愕的神情。陆霄忽然一阵不忍。他想到他们在古兰城重逢的那一次,他把刚险些被吃了的不能说话的宁书郢丢在那个窝棚里,也是把宁书郢抛在了在这种难渡的迷茫中。

陆霄感到一种难忍的力量在反复撕扯他的心脏。把心脏放在一个袋子里挤出汁水,在一片**中黏连地疼痛。

男孩还在那里偏着头,咬着嘴唇,极认真地观察他的神情。

但是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陆霄实在做不到将一切都和盘托出,那只会加深宁书郢的思虑。所以他只是走过去摸摸宁书郢的头发,说:

“你先自己待一会儿。好吗?我天黑之前就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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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休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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