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里似乎有人吵架,吵架动静除了刚刚的茶杯碎地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响。
由于每间隔间都有红纱遮挡,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几个人影。
上官蓼紧张的打量那几个人影,最惹眼的是其中两个,一个人影跪倒在地上,身子还在颤抖,另一个人影则是散漫地坐在椅子上,俯视那个跪地的人。
这情景,活像是底层的人惹了上层之人的不快。
上官蓼看着看着,想着想着,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个坐在椅子上的人会不会是那个王子啊。
事实确实如此。
乌影想让他家王子来这放松放松,但苏尔洪来这的重点是找胡姨要情报的,毕竟他平时不在铃城,胡姨是比他要了解这。
事已至此,乌影硬要苏尔洪好好放松,为了不辜负心腹的一番好意,苏尔洪勉强来看看。
岂料有人不长眼,撞到了苏尔洪,还把酒洒在了他身上,这是非常糟糕的。抓了一天间谍却一无所获的苏尔洪,心情非常差,不顾乌影阻拦,当即动手。
接下来就是上官蓼和王安达看到的了。
上官蓼默默收回盯着隔间的目光,退后几步到墙角,又把王安达拉过来。
王安达看得起劲,被上官蓼拉回后,有些不耐:“干嘛?”
上官蓼直直地看着王安达:“要不我们还是别看了吧……”
机会难得,王安达岂会就此错过,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要,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一定要把全程都看完,你也别走。”
再不走可能就永远走不了了,上官蓼心说,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为了劝说王安达,上官蓼说:“我跟你讲,那边吵架的人身份肯定很不简单,被抓到就完了。”
“我知道啊,就是因为身份不简单我才看的,不然我还看两个乞丐吵架么?那有什么好看的。”
上官蓼:“……”
眼看王安达不说话了,回到原先的位置继续偷听墙角。
没办法了,上官蓼走也不是,只好留下陪王安达。
看就看吧,对他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也可以更了解一下这位王子的行事风格。
王安达看上官蓼又回来了,顿感鼻尖一酸,果然,他就知道他不会抛弃他的,这个兄弟没白交。
上官蓼对着王安达一脸感动的表情,毫无波澜,只是示意他要看要听就赶紧的。
“噗嗤——”
上官蓼还未动作,猛地闻到一阵血腥味,从鼻尖弥漫开来。
王安达似乎吓得一惊,张大嘴巴,就要出声时,上官蓼迅速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然就暴露了。
等王安达平复好心情,上官蓼慢慢松开手。
他扶了一下有些站不稳的王安达,余光瞥见隔间跪地的人影赫然倒下,倒在血泊之中。他的心理素质也不是很强,好在有红纱遮挡,没仔细看,勉强做到镇静。
王安达自小也是当贵公子养的,没见过血腥,如此一来,难免把持不住。
见上官蓼都比他要镇定,他有些羞愧难当,轻声说:“你刚刚看见没有,我天啊,那剑就那么一刺……”
“我在你后面,没看清楚,不然谁来给你捂嘴。”上官蓼淡淡地。
看是确实没看清楚,只是闻到血腥有些反胃,差点吐出来。
王安达一手撑在柱子上,魂都快没了:“哈……我看我们还是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上官蓼抿了抿唇:“你刚刚不是质疑要留下,要打听情报么?”
话一出,王安达尴尬地刮了刮鼻子:“情况有变,打听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能快点离开,远离危险是上官蓼最希望的,以避免杀生之祸。
王安达深呼吸一次,几番确认过安全后,对口型告诉上官蓼:“快走。”
上官蓼会意,不在多留,跟着王安达走了。
王安达说他知道走哪里可以避免到那一间隔间面前,就是路线更长,要绕一下。
于是他们按照王安达的路线,走向那间隔间的反方向。
待到苏尔洪处理完这破事儿,带着乌影出来时,只能看到走在后面的上官蓼的背影,纤瘦单薄的背影。
但终归是看到了,苏尔洪抬眼看着上官蓼的背影到消失。
因为疑心过重,苏尔洪看见了人就觉得有什么问题,这是他的老毛病了。
乌影在一旁疑惑问:“殿下,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么?”
苏尔洪冷着声音:“刚才前面转角有个人,你看到了没?”
乌影:“啊,看到了”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话说回来,我看他的背影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闻言,苏尔洪眯了眯眼,意思是让乌影快点想,乌影的记忆惊人,没过多久,就给出了答案。
“好像是今日绣红阁那见着的人,但我不确定,毕竟那人是一副乞丐样,怎么也不可能摇身一变成了刚刚那样,还在这酒馆,况且二楼不是想来就来的。”
乌影在那长篇大论,也不知苏尔洪听进去没。
完事了,乌影又来了一句,语气透着担心:“殿下,你的疑心病是不是又重了。”
苏尔洪:“……”他正回想刚刚上官蓼的背影有没有特殊之处。
-
酒馆二楼大不说,还很复杂,弯弯绕绕的,还都是清一色的红,着实让人眼花缭乱。
真不知道王安达是怎么记住这里的路线,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上官蓼觉得,就算有人不慎闯入二楼,那也会晕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之前几次都是按直线路走,才不那么晕。
等到了楼梯,上官蓼才恍然回过神。
王安达讲话都提高嗓子,如释重负:“还好还好,没事了……”
听他现在语气放松,有种劫后余生的感受,刚刚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上官蓼有些累了,近几日他都在为间谍之事而忧虑忙碌,总在担心是不是马上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让他倍感煎熬。
恍恍惚惚的,他好像看到幻影,是他娘亲的,温柔到真实,问他怎么了。
这种真实的温柔,假到虚幻。
“扑通!!——”
上官蓼应声倒地。
眼睛闭上之前,他听到王安达在叫他。
亦真亦假。
说不定王安达都是他幻想,怎么会有人这么好心……
-
眼前视线模糊,强光刺入上官蓼的眼睛。
他的眼睛有些发酸,很难睁开。
耳边有不清晰的低语声。
“唉,怎么回事啊……二少爷都昏迷三天了,照这样下去,不会有事吧?”
“谁知道呢,二夫人她都担心死了,整日都是无精打采,可把老爷心疼的。”
“要我说,二少爷落水这事,指不定是大少爷干的……”
“你瞎说什么?不要命了!”
上官蓼睁不开眼,听完了这两人的对话,顿感熟悉。
这声音,不就是之前伺候他的小碧和小翠嘛。
而且对话内容也很熟悉,上官蓼绞尽脑汁想了想,好像是自己十三岁落水昏迷那事。
他定是在做梦了。
身体仿佛不受他控制,这时才睁开了眼来。
阳光毫无保留的、直直的刺入眼睛,上官蓼有些不习惯。
小碧看着上官蓼醒了,满眼的兴奋压都压不住:“二少爷,你可算是醒了,你不知道啊,夫人她有多担心。”
相对于小碧,小翠就较为沉稳,她柔声询问:“少爷,你有没有不舒服?”
上官蓼想说话却说不了,默默放弃了这个念头。
隔了许久,在丫鬟关心的神色下,他慢慢张口,是青涩稚嫩的声音。
“我娘亲呢?”
小翠让小碧快些把夫人叫来,自己在这陪上官蓼。
小碧去了。
看着上官蓼一脸虚弱的模样,小翠还是万分担心:“少爷你等一下,夫人马上就来。”怕他饿着,小翠又问道,“你有什么需要,就跟奴婢讲,少爷想吃东西么?”
小翠很温柔,照顾人很周到,上官蓼一直很喜欢她,但她最后被卖到窑子去了——因为上官蓼不慎摔坏大夫人最爱的花瓶,小翠替他担了这事。
造化弄人,上官蓼听那些人说,小翠在窑子里不堪受辱,上吊自尽了。
听这消息,整得小碧也跟着上官蓼郁郁寡欢,最后跌入府中的莲池,溺死了。
两姐妹一个没留下。
再后来,上官蓼的丫鬟都是大夫人安排的,也不知怀着什么心思。
一时愣神,回过神来,他已经跟小翠说了什么,小翠就把屋里的香薰灭了,想来他是受不了这味儿,小翠应是知道的,只是不知怎的,小翠也没灭了。
上官蓼控制不了身体,尽力望了望,香炉里的香薰没了火光,还剩挺大一块,必是刚点没多久。
小翠灭了香薰,回到上官蓼床头跟前,少女的声音有些自责:“是奴婢照顾不周了,让少爷闻了香薰味儿。”她又轻声喃喃,“可我记得没人点香薰呀……”
她说得轻,少时的上官蓼并未听清,现在的他却是听到了。
不多时,外头传来声音——小碧带着上官蓼娘亲来了,大夫人也闻讯而来。
上官蓼的娘亲姓林,名兮,早年混在青楼,有名的妓女,卖艺不卖身。
林兮在小碧的搀扶下跨了门槛,匆匆来到床边。
她不年轻,也不老,嗓音温和柔美,开口时带着点哭腔:“蓼儿,你没事吧……没事就好……”
上官蓼被林兮紧紧楼在怀中,不得动弹。
他透过母亲的肩膀,看到一个丫鬟走到了香炉不远处,似乎是在确认里头的香薰灭了没。
那个丫鬟上官蓼知道,是大夫人贺兰云的,小翠小碧死后,就是她被大夫人安排到上官蓼这。
丫鬟贴上前在大夫人耳边说了句什么,大夫人点了点头。
目睹了这一幕,上官蓼感觉他幼小的身体动了动,把头整个埋进林兮的怀里。
视线模糊一瞬,眼前黑暗了。
林兮的哭诉停了,在听人讲话。
大夫人走上前,安慰了林兮几句,慢慢悠悠地:“二少爷这次落水,定是失足,回头我差人把莲池翻修一下,妹妹也不必过于担心了。”
嘴上是这么说,话里话外都表示着上官蓼的落水纯属意外,与他人无关。
林兮顿了一下,她也不是傻的,池子那离小姐们的闺房较近,且不说上官蓼及其讨厌那里的香薰味儿,他没事跑那去干什么?
再说了,府中另有一池水,莲开得更盛,平日里就算要玩,也是到那去。
大夫人怕林兮不死心,又说:“好了,这事就这么作罢,我让春红炖些驱寒汤给二少爷。”
语毕,春红上前,得了大夫人吩咐便去厨房炖汤了。
林兮欲言又止,一肚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贺兰云是大夫人,又是宾部尚书之女,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按着贺兰云说得来。
见她接受这个结果,贺兰云满意地离开了。
屋内一时很寂静,小翠和小碧互相看看,没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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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蓼从林兮的怀里出来,怔怔地望着林兮。
林兮目光柔和下来,苦笑着:“蓼儿,是娘亲没有保护好你……”她揉了揉上官蓼的头发,“蓼儿你听着,以后离上官玥远一点。”
上官玥是大少爷,不用说,林兮也知道上官蓼落水与他有关。
上官蓼闷闷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林兮眼底流露出无尽温柔,眼底映着上官蓼。
他想,好久没有看到这双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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