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烧穿了窗帘。
温思宁手脚发软,火场温度太高,热的她直冒汗,顺着脸颊往下直流。
可惜,没人来救她。
直到她的眼神渐渐失去焦距,绝望闭眼。
一道强光穿透浓烟,消防队员的身影在一片浓重的烟雾中逐渐清晰可辨。
耳边传来的男声变得模糊,仿佛不是一个世界,“宁宁!不要睡!一定要等我!”
高压水柱喷射而出,将汹涌的火墙与水隔断开来。
周围景象开始扭曲,颜色变得暗淡。
“啊!”
温思宁从火光中惊醒。
抬眼,是熟悉的房间,正值秋意,屋外烈日高悬,传来丝丝凉意。
温思宁的全身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翻了个身,床单已被汗浸湿了,心脏也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着。
梦里的真实程度让她不禁开始后怕起来。
她起身去洗脸,来电铃声恰好响起,是闺蜜江若妍。
“滴滴滴!!!来吃瓜。”
正好,一天待在家没事干,还不如看个热闹打消时间。
温思宁就一路上赶到小茶楼里。
这家茶楼总共两层,典雅中式风格韵味不足,倒是网红气息浓烈,多数人都是来拍照打卡。
江若妍看她脸色发白,担忧道,“你没睡好?”递给她一杯红枣桂圆茶,眼神示意她看向那两人。
斜前方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背对着她,看不清样貌,女的五官娇艳,但神情漠然。
男人转过身,紧身牛仔裤再配上紧身花衬衫,是让人眼前一黑的穿搭。
温思宁掀起眼帘幽幽地扫他一眼,两眼相对,思绪一片空白。
相亲女人顺着男人视线瞟了眼女孩,一股攀比心涌上心头,阴阳怪气地轻哼一声,说着不太流利的普通话,“你不是说喜欢我这一款的吗?”
“哟还装不知道呢?你大学时期就暗恋我,不信看你手机相册,数数我的照片多少张。”
相亲女人在心里窃笑,微眯起眼,从口袋里拿出`裴知昀`的手机。屏幕亮起,她翻出标有备注的相册。
足足两百张。
全是偷拍。
片刻,女人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娇声道,“我错了,我不应该揣测你。你还爱我的,对吗?”
温思宁眸色骤寒,极淡地扯了扯嘴角,自嘲道,“不打扰你们。”
她刚准备走,被女人拦下了。
女人笑容不达眼底,摆出女主人姿态,“亲爱的,我叫维莉芙,是裴少爷的未婚妻,你就是她初恋吧?”话落,眼神示意了她桌上那杯茶,“小妹妹,别误会,我是看你朋友点的茶,你没喝,这样走掉不太好。”
温思宁似笑非笑地给她一杯额外点的茶水,“亲爱的,这茶是店里赠送的。浪费可惜了,我看你人挺好的,要不你帮我喝?”
维莉芙脸色微变,接过茶杯,给一旁的裴知昀,“我不喝茶,要不你帮我喝了。”
话里带着肯定,让人无法拒绝。
裴知昀没有动,也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盯着温思宁。
良久,他嗯了一声,接过茶杯,转了个面,一饮而尽。
香气柔和,味道香醇,不苦。正和他意。
维莉芙表情有些难看,但还是不失得意之色,“黄茶性寒,不如我送你的那一盒乌龙茶好。”
一说完,她感觉身边明显冷了起来,强作淡定地露出一丝笑,凑近裴知昀耳边轻声说,“张朋还在看呢,你确定要拒绝?”
两人挨得近,虽不亲密,但说不上来的养眼。
维莉芙将温思宁落寞的神情收入眼中,愈发得意,跟着裴知昀走出茶馆。
江若妍目睹发生的一切,嘴里嚼着茶叶,眉宇压低,心想裴知昀是怎么看上这混血儿的。正想着,身边的女孩冷不丁来了一句,“他品味变高了。”
江若妍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过路人,不必放在心上。”
窗外争吵声起,温思宁将注意力放在那处声源。
男人背对着她,车门一开,拿起包装袋丢在对面女人手里。
女人刚好被挡住,看不清样貌。
男人忍住脾气,压低声音,“你想闹别在这闹,我说了这茶过期了,我不可能会喝的。”
女人不信,嚎叫,“胡说八道!这茶新鲜的。你是因为她是吧?是不是因为她?”
突如其来的尖锐声,惹的行人频频回头。
眼见路人要围了上来,男人呼吸滞凝,眸中蕴着情绪,努力克制着,声音夹杂着急促,“我对她不感兴趣,何来的喜欢?”
见女人没任何反应,他故作咳嗽,嘴角牵起一个虚弱的笑,喉咙里挤出一句嘶哑。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可是我的病不能再拖了。”
男人探一下自己额头,浑身乱抓,又故作剧烈的咳嗽,“要不你先走吧,我浑身刺挠,你知道的,我得了焦虑症躯体化,随时都会发病。”
和他相处两年的温思宁自然是听出那是裴知昀的声音。她垂着眸,拿起一本杂志随意翻了几页,就开始盯着中间看,眼神呆滞,没任何焦点。
江若妍和温思宁是多年的闺蜜,自然看出她的表情不对劲,温声开口,“怎么了?”
温思宁眸光波动明显,低下头,喉头酿着酸涩,声音缥缈。
“我怎么不知道他得了这种病?”
她胡乱擦着眼泪,把最后一口茶喝完,舌尖鼓了鼓腮帮,“你别多想,我就是觉得这种病发作起来很严重。”想了一会,又道,“对了,明天你教我做抹茶巴斯克吧,我觉得前台有点枯燥想让自己忙起来。”
温思宁是一位烘焙博主,她的粉丝数量并不多,和同行博主的视频相比,差距大。
她因多次翻车,0创新,意外收获了百位粉丝。也被粉丝调侃成“宁翻车”。
江若妍秒答应,“好啊。反正我们的甜品店也是刚开业,没多少人来。”
窗外,裴知昀静静站在路边,直直对上女生的侧脸,目光中带着落寞。
直到两人离开,他才垂着眼,点开智慧语音,“太执着一个人,到底好还是不好?”
“我要你说裴知昀和温思宁会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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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昀急了,很渴望听到那一声复合,急切道,“你这是不是智能的啊,你说话呀?我和她是不是真的没缘分了!”
这一声吸引住了路边的大爷,他倾身过来同裴知昀耳语,“你好小伙子,求正缘吗?免费的。”
裴知昀无心回,“这是什么新型的骗局吗?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好公民。”
“不不不,孩子。我也是正儿八经的好公民。”大爷看他走,啧啧两声睨了他一眼,“做这行太难了,我还是另寻法子。”
夜里凌晨三点,楼里冷寂无光,顶上的灯泡一闪一闪的,露出大半个电线。
维莉芙走到三楼,借着微弱的光看两边门牌。
屋里,张泽曲丢给张朋一份合同,“林策是商业界的传奇人物,他18岁就是多肉集团的CEO。而我,正好被他旗下的多米公司选为总经理。我想,凭着过人的技术,过不了几年,裴氏集团马上就倒闭了。”
裴氏集团是裴知昀父亲创办的民营企业,1975年成立,稳排国内第一。
张朋的寡淡的眼神没一丝波动,手机发来一条消息,她看了一眼,对他道,“知道了,维莉芙马上过来了,我先出去了。”
走到客厅,门一开,维莉芙带着哭腔开口,“白天的事你都看到了吧!你不是说,他会收下的吗?”
张朋见她把问题抛向自己,顿时冷冷瞪向维莉芙,“还不是你的措辞有问题!你哪怕是撒个娇缠住他,不至于现在哭着来兴师问罪!”
维莉芙瑟缩着抖了一下身子,煞白着脸,“我靠近他都是个问题呢还纠缠他?”
张朋视线从维莉芙脸上移开,声寒如冰,“那是你自己的事。”
—
裴知昀晚上下班看到好友发来的消息。
地点选在七中对面的烧烤摊。
人潮拥挤,学生有说有笑说着班里发生的趣事,旁边学生推着车,铃铛脆生生打着,一个接一个。引发周围人的不满。
他们随着人流走到了名为“二大爷烤串”的摊位坐下。
不多时,老板将烤串端上桌,羊肉焦香四溢,不膻刚刚好。
姜泓宇拿起一串放在他面前的盘子上,“你既然忘不掉她,那为什么不找个机会好好解释呢?”
都说分手后,男女生反应都不一样。男生过着新生活,呼朋引伴,有时会回忆过往的美好:而女生以泪洗脸宣泄情绪,慢慢振作起来。
可这两人性别完全是换着来的。
刚分手那年,裴知昀死皮赖脸求复合,面对温思宁的无果拒绝,他会深度地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话语击中心底的脆弱,裴知昀捏着签子的指头发白,缓缓开口,“分手那天,我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无法接通,微信被拉黑,问了她朋友也没有任何结果。”
姜泓宇凝眸听着,看了眼裴知昀,“你发的同人图,她也没看到?”
裴知昀摇了摇头,想起透着窗户看到她恹恹的眼里没了光彩,心中倏地缩一下,扎针一般的痛。
他手置于桌上,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再让她伤心了。”
曾经,是他听信了父亲的谎言,导致两人渐渐走散。
现在,他心甘情愿重蹈覆辙。
两人一直唠到8点才离开。
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111公交车路过十字路口,门缝里传来标准的播报声。
“东乌街到了,要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有序下车。”
公交声音钻进裴知昀耳里,回忆如汹涌潮水般向他袭来。
他本就郁闷的心情再次加剧痛悔,眼眶瞬间泛红,泪花打转。
引擎声接连远去,车灯连贯照亮前路,裴知昀带着一丝苦涩,“这条路我很熟悉,是和宁宁上下课的老路。还有那辆公交车,是我和她约会必坐的一辆。”
姜泓宇心弦紧了紧,捎带一丝无奈。
看来,裴知昀还在梦里,至今没醒过。
路边停着一辆SUV,副驾驶上,戴着墨镜的男人盯着裴知昀那一处看。
车窗开着,女人取下墨镜,眼帘微低,毫无任何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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