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说话，顾清河站在程溪身后，满室寂静中他能清晰看到程溪脸上的悲伤，她仿佛是陷入了某些回忆中，看着长明灯上李素芳的名字脸庞不可思议的柔软下来。
她被哀伤笼罩住，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顾清河面前被硬生生隔出一道屏障，屏障里面是程溪和她的过去。
一触反弹，他走不过去。
时间过去了很久，程溪才终于从情绪中抽离出来，“走吧。”她最后看了眼长明灯的位置，抬脚跨过台阶走了出去。
外面艳阳高照，将身后沉寂孤暗的屋子隔绝出来，庙宇前面的空地上一群鸽子从屋顶成群飞下，掠过间拍起阵阵风浪，仿佛所有的悲伤都会随着这阵风浪消失。
程溪手遮在眼前，不适的眯了眯眼，太阳光线太强，她一时间还没办法睁开。
身后顾清河的身影响起，“去哪里？”
程溪松了口气，她感谢顾清河没有多问，即使今天对他说了很多过去种种，但至少在这个时刻，在这个地方，她实在不愿再提起以前的回忆。
去哪里？她仔细想了想，苏市好像早已没有她能去的地方了，但她不愿让顾清河察觉，她想保持住这唯一剩下的一份体面。
没听见回答，顾清河开口淡淡的说：“我还没逛过苏市。”
程溪转头看他一眼，脸上终于划过一丝清浅的笑意。
“那我给你当导游，苏市的老街很有名，尤其是晚上，夜景可美了。”
顾清河笑着答她：“好啊。”
程溪带他出了寺庙，不远处的站台已经挤满了人，现在正是暑假，不少外地游客过来旅游，就连观光车都加派了好几辆，这是苏市特为游客准备的。
两人好不容易挤上了观光车，车里人满为患就连下脚的地方都是靠挤出来的，顾清河仗着个高腿长，拉着程溪几步就挪到车窗边，他将手撑在栏杆上微微俯身将程溪圈在一处安全地带。
车子途径每一处著名景点，每到一站，吴侬软语的声音就从喇叭中传出，播报下一站的地点。车上吵吵闹闹，有几个小孩子不安分的坐在家长怀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程溪低垂着头，她不敢抬眼，她一抬眼就是顾清河宽阔温热的胸膛，仿佛一座巍峨大山，巍然不动，是那样的充满安全感。
顾清河应该是低着头在看她，她能感受到头顶均匀喷洒出的气息，烘的她脸也开始微微发烫，她悄悄转动身子小心翼翼的尽量别碰到顾清河，好不容易转过身面对车窗时才发现不对。
车外车水马龙，风景建筑一闪而过，可是车子穿梭进地下隧道时，她透过车窗玻璃看清了身后站着的顾清河，依旧是那个挺拔保护的姿势。
只一瞬间她和他的眼神对视上。
车窗上倒映出的模样清晰，顾清河的眼神带着强烈浓厚的情感，霸道的视线和他的呼吸一样灼热，激的她每一处神经细胞都开始跳跃，她很快招架不住逃似的再次低下了头。
老街临水而建，历史悠久，青砖黛瓦，小桥流水，一座石板桥上挤满了拍照的人，河面不时有乌篷船穿桥而过，行至水面时荡起圈圈涟漪，船夫手摇着浆橹，嘴里轻唱着民谣，是南方特有的音调。
程溪兴致很高，看到一些特色小吃时都要停下来买点尝尝。
一路上，她已经带着顾清河品尝了苏市的肉汤圆，海棠糕，糖粥，绿豆汤……再到下一个摊位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撑得吃不下了。
程溪好久没来，她一会这个摊位看看，那个摊位逛逛，等她想起来时，才发觉她好像把顾清河给忘了，忙回头去找，看见顾清河就在她身后站着时，才松了一口气。
“吓死了，我还以为你没跟上来，这里人很多，小心点。”
顾清河笑着点头。他想说他不会不在，只要她回头他就一定在，就站在她能看到的地方。
俊男美女走在一起总是显眼，尤其是顾清河，身边不时有路过的女生悄悄打量着他，他双手插兜，眉头皱起，显然不耐烦，脸上更是写着生人勿近，但即使他这样冷漠仍是吸引了不少女生，也有大胆的直接上来要联系方式，都被他无情的拒绝。
晚上18:30一到，古街准时亮灯。
五颜六色的花灯在各个角落亮起，青石板路上，灯光晕染开来铺在这条历史年**道上。
顾清河抬下颔，“前面是在干吗？”
程溪顺着看过去，前面有不少人围在一棵巨大的古树前，古树上挂满了红色丝带，丝带一端缀着一颗小铃铛，微风习习吹来，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那是老街的古树，树龄超100岁，这里的人都称它为吉祥树。说是有什么愿望，就在红色丝带上缀上一颗铃铛，挂在树上，铃铛响起的声音，会把你的愿望传递给它。”
她眼睛亮亮的，问了今天下午一样的问题：“你有什么要许的愿望吗？”
顾清河凝视程溪一眼，唇畔含着醉人笑意，“愿望吗？”
“我的愿望已经达成了。”
“你呢，要过去看看吗？”他记得她下午在寺庙的虔诚，似乎有很多愿望要许。
程溪摇摇头，眼神中有片刻落寞，她已经不太相信了，她以前许过太多愿望了，一次都没实现过，就连下午在寺庙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是平静麻木的，举香叩拜时无波无澜。
愿望吗？她好像早已经失去了许愿的资格。
天空轰隆隆巨响，有几声闷雷紧接着响起，接着天上划过几道闪电，树叶开始摇晃起来，路上灰尘扬风而起，泥土混着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两人走至石板桥上，看着突然骤变的天气。
“苏市的梅雨季，雨不打商量说来就来的。”
程溪话刚说完，雨点就故意验证她的话般噼里啪啦的砸下来，雨势磅礴，倾盆而来，两人甚至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淋的湿透。
程溪看着顾清河，忍不住笑起来，“顾清河，你这样好像前面的小狗啊。”他神色发懵，被淋的一身狼狈，湿漉漉的模样和檐下躲雨的小狗没什么区别。
她笑着，拉着还未反应过来的他转身往街边店铺跑去，店铺廊檐下，站满了来躲雨的游客。
“先躲一会，应该是阵雨，很快就会停了。”
水流如柱从廊檐落下，雨声噼里啪啦的砸在上面，程溪抬头看着面前的雨幕出神，丝毫没注意到顾清河抬起的手。
冰凉的触感袭上她的脸颊，轻轻柔柔，激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清河见她看的出神，抬手顺势帮她抹掉脸上的雨水，她的眼睫毛凝着雨珠一颤一颤，被雨淋湿之后的脸庞更加白皙，如一朵出水芙蓉般娇嫩。
诱人浅尝。
等程溪反应过来时，脸不自觉的就红了，下意识就扫了眼周围的游客，没人注意到他们。
暧昧的粉红因子随着雨雾蔓延开来，顾清河喉结滚动，看向她泛红湿润的唇瓣，只要他往前俯身一步就能尝到那殷红的滋味。
“雨伞，20块一把咯。”
突然响起的叫卖声将暧昧攒动的雨雾打破。
小卖部的老板看到了商机，把店里的库存都拿出来，坐在门口开始叫卖。
伞是一次性的，白色，伞架质量很差，稍微不注意就容易被风吹折。
雨淅淅沥沥浇下来，丝毫没有要停下的势头，不少游客开始出声抱怨，这鬼天气被困在这没办法，只得去老板那边高价买伞。
老板赚的盆满钵满，咧开的嘴角一直没下去过。
淋了雨，程溪冷的直打颤，但也不想去买高价伞，心里忍不住嘀咕今天这雨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停下。
“是不是很冷？”
顾清河看她嘴唇紧抿，因为冷的原因，双手抱着手臂，头发湿透垂下来，发丝还不停的滴着水，身体止不住的轻颤。
看她摇头否认，又说：“别逞强。”
程溪搓着自己手臂，牙齿都冷的上下打颤，“是有点。”
“在这等我一下。”
“你去哪？”
撂下这句话，顾清河就冒着大雨跑出去，雨雾下，他越跑越远，身影几乎和夜色融合在一起，根本就分辨不清。
没过一会顾清河就回来了，回来时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手上拎一个彩色塑料袋。
他把伞收起来，靠在一旁柱子上，从塑料袋里先拿出一杯热饮插上吸管放到程溪手上，“赶紧趁热喝了。”
手上热饮的温度传过来，程溪冰冷的手指有了点知觉，她低头喝了一口，生姜红枣味，热饮温度熨贴，传遍身体每一处，身子很快就缓和起来。
“你喝了吗？”她问。
“你喝吧，我不冷。”顾清河的衣服比之前更加的湿，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稍微一拧就能拧出大半水来。
“你也喝几口吧，淋了雨容易感冒。”
她担忧的看着他，脑子一热就把手上的热饮递到他面前。
顾清河拧衣服的动作停下，湿漉漉的眼睛亮晶晶的，唇角带着笑，就着她伸过来的手，毫不犹豫低头含住她喝过的那根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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