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四天魔王，白芷，跺一跺脚魔界颤三颤的顶流魔王，就因为在魔界长期业绩不达标，居然被发配到人间做职员，学习业务能力？！
李姐那句“请用人类语言”，像根冰锥子，精准地扎在白芷刚升起的那点小得意上。
噗嗤一声，全漏了。
她盯着钉钉对话框里那行冰冷的字，感觉脸上有点烧。
“人类语言…”
她小声重复了一遍。难道自己写的不是？魔界通用语不也是语言吗？
“噗…”旁边传来一声憋不住的闷笑。
白芷僵硬地转过头。
王伟正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脸憋得通红。
显然，他看到了李姐的回复。
“咳咳…”王伟努力压下笑意，清了清嗓子：“那啥…小白啊。”
他滑着椅子凑近：“李姐的意思呢…是让你写得…嗯…通俗易懂一点。就…正常点。”
白芷更茫然了：“我写的哪里不正常？”
她指着自己刚打印出来的那份“日报”：“疆域图，魔尊，领主，牛马，能量补给…这不很清晰吗？”
王伟看着那份打印稿，嘴角又开始抽搐：“清晰是清晰…就是…太…嗯…太有想象力了？”
他斟酌着用词：“日报嘛，主要是给领导看的，领导呢，时间宝贵，喜欢看直白的。”
“比如：今天学了啥，干了啥，明天干啥。”
“简单，直接，粗暴。”
“懂？”
白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感觉写日报比打一场魔界战争还费脑子。
“那…重写？”她有点沮丧。
“嗯，重写吧。”王伟同情地拍拍她肩膀：“记住，说人话。”
白芷深吸一口气，删掉刚才那个充满“想象力”的文档。
新建。
标题：入职日报 - 白芷（修改版）
她盯着空白的文档，光标一闪一闪，像在嘲笑她。
“今日主要工作：”
她敲下第一行，停顿。
“学习公司组织架构图…”
嗯，这个开头应该够“人话”。
“对公司层级和各部门职能有了初步了解…”
感觉有点干巴巴。
“深刻认识到…呃…认识到…”
卡壳了。
她深刻认识到啥？
认识到自己是最底层的小牛马？
这话能写吗？
白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写正常的东西比写魔界战报难一百倍。
“叮咚！”
钉钉又响了，还是李主管：“小白，鲜虾肠粉，别忘了，酱油分开装。”
白芷一个激灵，差点忘了这茬！她赶紧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办公室已经有人开始起身，准备去吃饭了。
“那个…王伟。”白芷求助地看向旁边：“带饭…现在就得去？”
“不然呢？”王伟已经收拾好桌面：“等会儿人挤人，李姐该饿了，赶紧的。”
他站起来：“楼下‘好味’，出了电梯大门左拐，走五十米，招牌最大那家。”
白芷赶紧抓起手机和工牌。
“虾要剥壳，对吧？”她再次确认。
“对！一定提前说！”王伟强调：“老板脾气爆，你不说他绝对不剥。”
白芷点点头，把“剥壳”两个字在心里默念三遍，像记咒语。
冲出办公室，按下电梯。
中午的写字楼电梯格外繁忙，每一层都停，挤满了下楼觅食的人。
白芷不大的身高和体重，在人群里像片小叶子，被挤得东倒西歪。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她几乎是被人流裹挟着涌出电梯。
外面的空气带着点湿热，阳光有点刺眼。
她眯了眯眼，辨认方向，出门左拐，走了没几步，果然看到一家招牌很大的店。
“好味肠粉”。
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队伍蜿蜒像条贪吃蛇，白芷赶紧小跑过去，排在队尾。
她伸长脖子往前看，操作台热气腾腾，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系着沾满油渍的围裙，动作快得像闪电。
舀米浆，铺平，打蛋，撒料，铁抽屉一拉一推，刮板唰唰两下，一份肠粉就出炉，装盒，淋酱油。
一气呵成。
“一份牛肉加蛋！”
“瘦肉肠打包！”
“斋肠，唔该！”
各种点单声混杂着粤语普通话，吵吵嚷嚷。
白芷紧张地攥着手机，心里反复排练：“一份鲜虾肠粉，虾要剥壳，酱油分开装…一份鲜虾肠粉，虾要剥壳，酱油分开装…”
队伍缓慢移动，空气里弥漫着米浆蒸腾的香气，还有汗味。
白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排了好长了一会儿，终于轮到她了。
“食乜嘢？”老板头也不抬，声音带着点不耐烦。
“一份鲜虾肠粉！”白芷赶紧大声说。
老板熟练地舀起一勺雪白米浆，倒在蒸屉布上，正要晃匀。
“等等！”白芷想起最重要的事：“虾…虾要剥壳！”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周围瞬间安静了几秒，几道目光扫过来，带着点惊讶和看热闹。
老板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黝黑的脸上，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白芷。
“剥壳？”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边个咁得闲同你剥虾壳啊？唔剥！”
斩钉截铁，说完，低下头，继续晃他的蒸屉，米浆均匀铺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白芷僵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脑子嗡嗡的。
王伟的叮嘱。
李姐的要求。
老板的拒绝。
在脑子里打架。
后面排队的人开始催促。
“喂，快点啦！”
“要咩赶紧讲啊！”
白芷看着老板冷漠的侧脸。又看看后面伸长脖子的人群。一咬牙，豁出去了。
“老板！”她声音又提高八度，带着点豁出去的颤音：“麻烦你！鲜虾肠粉！虾要剥壳！我…我加钱！”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破财免灾的悲壮。
老板再次抬起头，这次他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白芷，那张带着婴儿肥此刻涨得通红写满焦急和固执的脸。
他沉默了几秒，鼻孔里哼出一股气：“加几多？”
白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有门！
“加…加两块？”她试探着。
老板没说话，拿起旁边一个小盆，里面是新鲜的虾仁，粉白粉白的。
他抓起一小撮，动作粗暴地丢在铺开的米浆上。又拿起一个鸡蛋，“啪”地磕开，蛋黄蛋液淋上去。然后，他拉上蒸屉，整个过程，没再看白芷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但白芷看清楚了，他放下去的…是已经剥好的虾仁，不是带壳的虾！
她悬着的心，咚一声落回肚子里。
赶紧扫码付款。
“鲜虾肠粉加蛋，剥虾仁，加两元。”老板报出价格。
比王伟说的贵了两块，白芷利索地付了钱，感觉像是打赢了一场小型遭遇战。
“酱油分开装！”她不忘最后的要求。
老板从旁边扯下一个小塑料袋，装上两小包酱油，啪地一声，和装好的肠粉盒子一起拍在台面上。
“下一个！”
白芷如获至宝，小心地拎起袋子挤出人群。
长长地舒了口气。
搞定！
虾仁！剥好的！
酱油！分开装的！
任务完成！
她心情瞬间明媚起来，连带着看头顶的太阳，都觉得没那么刺眼了。
她脚步轻快地往回走，想象着李姐拿到这份完美肠粉的表情，说不定…能挽回一点日报的坏印象？
回到写字楼下，等电梯的人依旧多。
白芷护着怀里的肠粉，像护着宝贝，好不容易挤进电梯。狭小的空间人挨着人，空气混浊。
白芷被挤在角落，手里的袋子被压了一下，她心里一紧，赶紧把袋子举高一点。
电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运营部所在的楼层。
“叮……”
门打开的一瞬间，白芷几乎是第一个冲出去直奔李姐的工位。
“李姐！”她声音带着点完成任务的小兴奋：“您的肠粉！”
她小心翼翼地把袋子放在李姐桌上，动作带着点献宝的意味：“鲜虾的，虾仁剥好了，酱油也分开装的。”
李姐正对着电脑屏幕，似乎在处理邮件。
闻言，转过头，目光落在那个印着“好味”字样的塑料袋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钱转你了。”
她说完，又转回头去看屏幕，手指在鼠标上点着。似乎那份肠粉，和一份普通的文件没什么区别。
白芷那点小兴奋，像被戳破的气球。噗一下…瘪了。
她站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
“放这儿就行。”李姐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
“谢谢。”
白芷这才反应过来。
“不…不用谢。”她小声说，有点失落地回到自己工位。
王伟正戴着耳机看视频，笑得肩膀直抖，看见白芷回来，他摘下一边耳机：“带回来了？”
“嗯。”白芷闷闷地坐下。
“剥壳了？”
“剥了。”
“酱油分开？”
“分开了。”
“行啊小白！”王伟竖起大拇指：“首战告捷！李姐说啥没？”
“就…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
白芷回想李姐那平淡的反应，感觉有点挫败。
王伟一副“你太年轻”的表情：“正常！带饭带得好，那是本分。带得不好，那才是事故。李姐能说句谢谢，已经算态度不错了。”
白芷似懂非懂，感觉这人间的规则，比魔界的魔法阵还复杂。
她重新打开电脑，面对那个空白的“日报（修改版）”，刚才被带饭打断的烦躁，又涌了上来。
“今日主要工作：”后面的光标还在闪。
她继续敲。
“1. 学习公司组织架构图，了解公司各部门职能。”
“2. 熟悉办公环境及同事。”
“3. 完成领导交代的带饭任务（鲜虾肠粉一份）。”
写到这里，她停住了。
入职感受？
她回想这一天，从打卡的震撼到日报的打击，再到带饭的奔波。
感受？
累。
懵。
还有点委屈。
但这能写吗？肯定不能，王伟说了，捡好听的说。
她叹了口气，敲下：
“入职感受：”
“公司氛围良好，同事热情友善（王伟前辈给予很多帮助），领导（李主管）要求明确，指导耐心。”
这段话写完，她自己看着都觉得假，但…应该够“人话”了吧？够“正常”了吧？
她检查了一遍错别字，再次点开钉钉，找到李主管的头像，把这份全新的、充满“人话”的日报文档拖了进去，点击发送。
“咻……”
发送成功。
这一次，她没有期待，只有一种完成任务后的疲惫，和一种…小小的叛逆。
她点开手机便签，新建一个空白页，标题：魔界观察日志 - 人间入职第一日
然后，手指飞快地敲打起来，带着一种隐秘的、发泄的快感。
“魔历XX年X月X日，晴（人间称法）。”
“魔王白芷，正式潜入牛马驿站（牛马在线公司）。”
“首要任务：完成‘打卡’仪式。”
“此仪式需以肉身接触名为‘考勤机’的冰冷法器。”
“或借助名为‘钉钉’的魔网（软件）。”
“将自身印记（指纹/定位）献祭其中。”
“仪式成功，即宣告魔王自由身被封印八小时。”
“魔王评语：屈辱！但为生存，忍！”
“第二任务：研习驿站疆域图（组织架构图）。”
“此图复杂如蛛网，层级森严。”
“吾位列最底层，代号‘初级牛马’。”
“魔王评语：虎落平阳！然潜伏需低调。”
“第三任务：书写‘日报’。”
“需以特定格式（人类语言）。”
“汇报当日琐事及虚假感受。”
“首次尝试魔界文书风格，遭领主（李主管）驳回。”
“评语：魔界文采竟被鄙视为‘非人语’？奇耻大辱！”
“附加任务：深渊领主（领导）的能量补给（带饭）。”
“目标：鲜虾肠粉（要求：虾壳剥离，能量液分离）。”
“执行过程：遭遇摊主（老板）顽强抵抗（拒绝剥壳）。”
“最终以额外魔晶石（加钱）攻克难关。”
“魔王评语：凡间规则，魔晶石开道！憋屈但有效。”
“魔力（体力）消耗：中度（主要耗费于挤电梯及排队）。”
“精神损耗：重度（源于规则不解及尊严受挫）。”
“总结：人间驿站，水深且浑。魔王修行，道阻且长。”
“待续。”
敲完最后一个字，白芷长长地、畅快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堵在胸口的那点憋闷终于消散了一些。
还是这样写舒服！她满意地保存好这篇“魔界日志”，加密，藏进手机最深处。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早上那点可怜的面包，早就消耗殆尽了。
她起身，准备去楼下随便买点吃的，刚走到门口……
“叮咚！”
那该死的、熟悉的钉钉提示音，又响了！
清脆，穿透力十足。
白芷脚步一顿，心也跟着一提，不会又是日报有问题吧？
她有点僵硬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钉钉图标上。鲜红的“1”，发信人：李主管。
白芷做了个深呼吸，点开。对话框里李姐的回复依旧简洁，只有一行字：“小白，今天的日报呢？”
白芷：“？？？”
她懵了，她不是刚发过去吗？那个修改版的、充满“人话”的日报？
她赶紧往上翻聊天记录，下一秒，她如遭雷击……
整个人僵在原地。
钉钉的聊天记录里，清清楚楚地显示着：
她发送给李主管的，根本不是什么“日报（修改版）.docx”。
而是…
她刚刚写的那份激情澎湃的…
“魔界观察日志 - 人间入职第一日.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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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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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魔王日报初啼声，咖啡三杯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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