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欧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回去的。
在听了忒斯的讲述后，他整个人都被复杂的情绪所笼罩，跌跌撞撞地同忒斯再见，又跌跌撞撞地回到住所，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那些话语在他脑海里循环回荡，让他头疼欲裂，基本没怎么吃早饭的胃也一同翻江倒海，生理的折磨让他忍不住弯下腰，试图压住这股不适。
维安老师......
他无法，甚至不敢去细想，老师昨天那个像是被深深伤害的痛苦表情，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老师为什么身边有人就睡不着，为什么对他们的肢体接触或者靠近会有些下意识的抗拒。
即使他曾经猜测过，但真正知道血淋淋的过去时，真相的残忍还是让他难以接受。
甚至不能算作少年的年纪，只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小孩子，却被推到那样的处境，经历那样的折磨......
他单手撑着墙壁，控制不住地想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被黑暗吞噬时的模样。
伴随着而来的首先是刀割的心痛，那时的老师该多么无助，又该多么害怕。
紧接着，愤怒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并逐渐转为恨意......
老师......您恨过吗，那些伤害你的人，只要你想，我一个人可以，我带人去也可以。
杀了他！不，那个畜牲他死了，就杀了他的亲人朋友，烧了毁了他的一切，把他从坟墓里拉出来肆意折磨都可以——
怎么做都可以，只要你想——
希欧突然心下一动。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维安从海博里格庄园里出来，和他依偎在一起的夜晚。
为什么？
为什么维安那时，一点也没有恨过的样子呢，还透支了自己的魔力，就为了帮那个新的家主。
老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恨呢，像那个梅娅小姐一样，想把那个地方，那些人，挫骨扬灰。
怎样都可以。
可你为什么——
甚至在经历了那一切之后，您还愿意救这个世界。
意识到这一点，希欧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怔怔立在原地，右手紧握，一拳砸在墙上。
凭什么！
像老师这样的人，这样好的人，为什么要经理这样的事。
又为什么，在这样的痛苦后，还要原谅甚至为这个世界付出一切呢？
这不公平，这——
希欧深吸一口气，不，他很清楚，哪来这么多公平的事，可是他就是无法忍受，忍受那个被他放在心尖的人，却会被其他人那样对待。
“该死！”
希欧狠狠地锤了自己大腿一下，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慌了阵脚，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维安。
难道要他继续在维安老师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昨天才和老师表白并被完全地拒绝了。
即使他抓住了朋友这个最后的身份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但他难道要在知道维安这些悲惨遭遇后继续若无其事？
他做不到。
根本做不到。
但他更不能说出来，这和再次揭开老师的伤疤有什么区别，甚至是由他，这个学生来揭开，这就是**裸地背叛。
可是，可是！
希欧再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即使他是剑圣，是大国皇子，但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在被那些阴影折磨，被凌迟。
就像忒斯说的，像是刻意地，维安一直都一个人行走着，一直摇摇欲坠，远离这个世界，远离着他们所有人。
他也对池无能为力。
即使维安身体出了问题，也不会告诉他，即使他知道了的现在，他也束手无策。
忒斯教授大概是看走眼了，他也没有那个能力——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把希欧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连忙抹了抹脸，匆忙看了一眼镜子，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才开了门。
“磨蹭啥呢，你小子。”
门后是有些不耐烦的尤德伦。
“怎么呢？”
希欧没料到来人。
“当然是找你啊，不然呢，我们几个说忙完了趁机聚一聚，去上次来伊登谷的那几个地方再去转转当旅游了。”尤德伦不满道，“结果我们人都齐了，人家薇莉两新婚夫妇都来了，死活找不到你的人，还好遇到了忒斯教授，说是看到你回房间了。”
尤德伦一脸疑问地盯着希欧：“这个点你还呆在房间？实在不像你这人会做的啊？”
他的话语里明显带着质疑，在等着希欧给他一个理由。
希欧不得已清咳了两声，他们几个之间太熟悉，一般瞎编的话可骗不过生死之交的朋友。
“我......昨晚和维安老师表白了。”
他一咬牙，把话说了出来。
“啊？！”
尤德伦一瞬间变了脸色，惊讶地看着希欧，上下大量了几遍。
“不是，你，我，我天哪，你小子居然也有这么出息的一天？昨天莱晓和我说你突然说了些奇怪的话，我还以为你突然——不是，等下。”
他摸了摸下巴，这才咂摸出不对劲。
“你这会还在房间，而且精神也不太好的样子，该不会......”
希欧点点头。
“真的假的？”
尤德伦眉毛都拧在了一块：“我还说你两肯定是两情相悦就是差个表白呢，你这是？？”
“嗐，”希欧摆摆手，“没事，维安老师说的也很有道理，我和他之间，有太多不能不考虑的东西。”
“那你就放弃了？”
“也不算吧，老师不愿意接受我，我也不能让老师为难，但我凭自己的意愿留在老师身边，也不会给他添麻烦的。”
“维安居然还愿意让你继续跟着，”尤德伦撇了撇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和接受了你的表白没什么区别。”
“拒绝是老师的权力，我不能干涉，也不能自以为是。”
“你觉悟倒挺好的，但我还是持保留意见，嗯，”尤德伦思索了两秒，又接着说到，“既然你这次都有这么大的进步了，我也好歹帮你一把吧。”
“啊？”
“别误会，我可没有说服维安的能力，我只是知道一点过去的事，或者说，我比你早认识他几年。”
希欧心头一紧。
尤德伦却并没有注意倒希欧的变化，而是继续说到：“嗯，算是给你的一点提醒或者支持，都可以吧，随你理解。”
“在维安刚来圣都时，我就认识他了。”
尤德伦倚在墙边，回忆起曾经。
“那会是暑假，我因为还在圣堂求学，没有任职，也有假期，某天出门去一家杂货店买东西时，撞见了也在买生活用品的一个陌生面孔。”
“我猜他是刚搬来的，因为我平时就随着老师在圣堂做事，休假时也喜欢到处乱转，因此我敢保证我见过绝大多数附近的居民，但他，我完全没印象。”
“而且，这样好看的面容，我怎么可能记不得呢，只要见过就肯定不会忘啊。”
尤德伦说着竟然有些得意，不过很快恢复了刚刚沉稳的样子。
“所以，我就和他搭话，那会儿的维安可比现在这个样子高冷多了，现在的他比起之前都得说一句平易近人好脾气。”
“总之，我就在这里得知了他的名字和知道他确实是新搬来的，并且下学期要去联合学院上学，虽然花了我好大的力气和手段才问道的。”
“那会儿他说话都很简略，常年都冷着脸，也不叫冷脸，就是没有表情，眼神也很飘忽，不知道在看哪里。”
“那个暑假我就经常被家里差使去跑腿，因此经常碰见来买东西的维安，后来还发现我两家在同一方向，我们还同路过几回，我比较为人热情嘛，难得附近有差不多年纪的男生，我也想能搭个伴什么的，暑假生活多点乐子嘛。”
“所以某天我邀请维安去我家里，结果他用一种格外警惕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一句话没多说的就走了。”
听到这里的希欧只觉得心如密密麻麻的细针扎过的刺痛。
他知道为什么，他甚至能想象维安当时的神情。
“然后，我也意识到人家可能初来咋到不太适应，我吓到人家了，因此开始频繁去杂货店蹲他，我妈还夸我变勤快了。”
“终于有一天我又再碰见了维安，我连忙拦住他跟他道歉说是我太着急了冒犯了，他这才松动了一点。”
“我又和他保证，我确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交个朋友，不过他还是很冷漠地没有答应我，不过也没有拒绝，我就当默许处理了。”尤德伦嘿嘿一笑。
“然后我觉得我身为本地人，帮忙也算拉近关系吧，我就给他讲了很多圣都的事，还和他讲了些我从有些学生那里听说的联合学院的事，我还和他说不要压力大，联合学院都是尖子生天才聚会，到了里面有落差很正常，当然，后面我知道这人属于魔法怪才后觉得我真是多话。”
“总之我们关系逐渐好起来了，呃，我单方面认为，后来某天我和他提起了圣堂，他也说他只在书里看过，还没真正见过，我看他有点兴趣，我就问他反正没什么事，我们可以去逛逛，我还能当导游给他介绍。”
"这回维安答应了，我特别有干劲地拉他去了圣堂，还遇到了值班的我老师，老师还给我两一人一把新摘的莓果，总之，转了一圈后，我问他感觉怎么样，他说建筑挺漂亮的。"
“我就说他没有觉得女神的神圣之类的吗，他说他不信教，没有感觉，我就笑他还真敢说，毕竟作为大陆唯一正统教义，任何国家的王族都得得到圣教承认，也就是得信教，即使不当教徒，甚至心里怀疑，表面也得做样子。”
“他说他只相信他能掌握的东西，比如魔法，信仰女神太飘渺了，没有意义，但我老师给他的莓果挺好吃的。”
“我当时就觉得维安这人太有趣了，我一定要和他成朋友，不过那件事后他对我态度好了很多，我两呢，也在我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在开学前，成了，呃，至少我单方面认为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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