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自从喻谣单方面认识了这位举止诡异的男神之后,她觉得自己偶遇他的频率直线飙升。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没有特别留意,她发现两人上学的路线几乎重合了大半,光是在喻谣家不远处她最爱的那家早餐摊就碰到了好几次。周昀霁点肠粉经常只加斋肠和蔬菜,要么就只要几块马蹄糕,或是一碗不加油条屑的艇仔粥,口味清淡到喻谣认为他这简直就是对出摊的阿婶手艺的亵渎。
看片的口味那么重,吃饭却像个兔子,没劲透了。
当然无论两人是擦肩而过,还是一起坐在摊前,周昀霁的视线都从来没有在喻谣身上有过任何停留,喻谣想他应该是早已对自己毫无印象。
更确切来说,周昀霁也很少自己一个人出现,他总是会有三三两两的好友相伴,有时男有时女,一群人总是叽叽喳喳谈天说地,好不逍遥。
周昀霁听得多,说的少,大多时候都是挂着他那极具迷惑性的友善笑容坐在角落附和,却依旧总是很容易成为话题的中心,一群人说着说着就会绕回关于他的话题,开他玩笑。
再后来,喻谣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与周昀霁相伴的无论男女,经常都会是全新的面孔。
好听点说是这人很擅长结交新朋友,但也可以说是这人根本没有什么太要好的朋友。
这是喻谣并不认可的交友观,朋友在精不在多,就算平时再成群结队招摇过市很威风,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就知道啦!根本无处倾诉!
害,这人也就表面光鲜。
实际本质可怜可怜。
喻谣在内心为周昀霁的灵魂贴上了空虚的标签,审判完毕才后知后觉自己最近是不是对这人有些过分关注了。
有点奇怪,但她仔细一想,这确实不能怪她,谁让唐一巧每天都要念叨800遍这人的名字来折磨自己的耳朵,再加上谁又能对每天不在教室待着而是满校园到处乱晃,晃到自己视线里的奇葩熟视无睹。
有时候是冷着张脸在操场旁边发呆半天,最后明目张胆掏出手机对着旁边那棵大树拍照,有时候又在台风天,乌云密布白昼如夜的时候跑到阶梯教室的那架钢琴前面大弹德彪西《沉没的教堂》。
那天喻谣正巧自己去老师办公室送收齐的作业,抄近路途径那条空旷的走廊,整个人都被他的艺术创作塑造的阴森气氛搞得头皮发麻。
但最最让喻谣疑惑的就是,这人怎么会这么游手好闲?
一点高中生的样子都没有。
就这样,喻谣接受了一段时间被动的精神骚扰,逐渐习惯了周昀霁本人在学校自带的超高存在感,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人对自己生活的入侵还远远不会止步于此。
又一个放学后的傍晚,喻谣有些开心在学校门口抢购到了她最喜欢的橙子味钵仔糕,虽然只剩最后一个,但这样的延迟满足可以大大提升她吃前几个时候的幸福感。
等她进了家门,刚把倒数第三颗塞进嘴巴,准备把盒子里还剩的一颗香橙味、一颗米浆味留到饭后。
这天喻信鸿依旧下班很早,家里已经菜香四溢,喻谣深吸一口气只觉今晚的晚餐很不简单,内心狂喜。
她嘴里含糊着喊了一句我回来了,没有人回应,穿上拖鞋进门在家里晃悠了几下才听到书房有人说话。
她只当是爸爸在打电话,推门就进。
书桌前站着两个人都拿着毛笔,闻声齐刷刷抬头看她。
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老一少...
等等!
周昀霁怎么会在这?
喻谣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钵仔糕都差点都脱了手,原地石化。
“阿谣回来啦”,喻信鸿放下笔,伸手扶住周昀霁的肩膀,笑呵呵介绍道:“不记得了吧?这是你昀霁哥哥,你周叔叔家的儿子。”
什么?...昀霁哥哥?
喻谣内心槽多无口,冷汗狂流,在脑内狂翻通讯录,想起来好几个周叔叔。
喻信鸿料她也不记得,继续解释:“就是以前爸爸那个老同学周宏光叔叔,小时候爸爸还带你跟他们一家吃过饭,后来周叔叔做律师太忙了才见得少了,哦对,前些年咱们老家你大伯那个案子还是多亏了你周叔叔帮忙打赢的呢。”
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但是要不要那么巧,周叔叔的儿子竟然就是周昀霁?
而且就算是周叔叔的儿子,突然出现在家里是几个意思?
见她还没反应,周昀霁主动跟她打招呼,用的他两副面孔里人畜无害的那一副,“哈喽,阿谣是吗?我是周昀霁”,礼貌妥帖的自我介绍后是颇具大哥哥风范的关心:“听喻叔叔说你也在领英读书?好巧。”
喻谣挑着眉看着这人,有些感慨他的眼神是怎么做到如此转换自如的,是不是去四川学过变脸,最后又碍于自己在这人面前还是个陌生人,只得回复一句:“对,你好。”
“你周叔叔的律所今年在隔壁市开了新的分所,派周叔叔去做合伙人,但是昀霁今年高三了不方便跟过去,正巧他也是你妈妈班上的学生,我们帮忙照顾一下,这段时间放学会经常来咱们家吃饭。”
喻谣蹙了下眉头,周叔叔去外地,就没人管他了?
“我妈妈在法国生活。”像是听见了喻谣的心声,周昀霁语气平淡地补充道。
喻信鸿闻声也连忙跟着说:“对对,昀霁妈妈是蒯雅阿姨,你小时候学琴那时听说过的吧?”
蒯雅?
在喻谣练琴的那几年,蒯雅正是国内古典乐坛活跃的中坚力量,年纪轻轻斩获利兹钢琴大赛第二名,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后来去到巴黎音乐学院任教,才逐渐淡出国人的视野。
蒯雅竟然是周昀霁的妈妈,那怪不得他的钢琴也弹的那么好。
那还能说什么,爸爸的故交之子,又是形单影只的高三生,喻谣只好闷闷地回复一个“哦”。
不过就吃饭而已,又不代表要有什么更深入的交流,跟自己天天在早餐店碰到他也没有多大区别,喻谣在心里默默画好三八线。
“正好你昀霁哥哥的语文学的特别好,让他救救你那不堪入目的作文吧...”
话没说完,喻信鸿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什么,“哎呀!我的鸡!”他赶紧放下毛笔匆匆忙忙往外面走,边走边交代喻谣:“好好招待客人哈。”
“...啊?”喻谣不情不愿,我要怎么招待...
书房里很快就剩下喻谣和周昀霁两个人面面相觑,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只需共处一室就能轻易迸发出羞涩的尴尬氛围。
喻谣只觉空气都瞬间变得不自在了起来,抬头却看到周昀霁其人并没打算理她,已经又开始悠闲地写起毛笔字。
喻谣好奇,探头看了一眼,周昀霁写了两个大字,喻谣认不出来,表面看起来歪歪扭扭,像是行草书,仔细看又有点像爸爸常练的八大山人的字体。
喻谣:“这是写的什么字?‘涉及’?”
“涉事。”
“‘涉事’?什么意思?”
周昀霁抬眼看她,恢复了他在学校一个人的时候那种不算友善,饱含情绪但又是让人看不懂的情绪的那种眼神,慢悠悠说道:“我刚刚做了一件事的意思。”
“?做了什么事?”
“写字。”
“......”
所以他写了两个字来表达自己写了两个字......
跟这人说话好费劲,喻谣觉得这人果然有些奇奇怪怪,不是她这种正常人可以理解的,她还是适合聊点凡尘俗事。
纠结了一下,她举起手里的钵仔糕递了过去,问道:“吃吗?”
周昀霁瞟了一眼,顿了一下,然后说谢谢,拿起了盒子旁边的竹签。
他依照喻谣对他向来追求本味的口味的了解,戳向了那颗米浆味钵仔糕,毕竟他是一个吃肠粉都只要斋肠的兔子。
没成想,那枚竹签在戳中膏体的前一秒突然拐了弯,周昀霁丝毫没有犹豫地叉起旁边那颗香橙味就送入了口中。
吃完还撇了撇嘴角,用表情无声评价了一下对味道不算满意。
“...你!”
喻谣有苦说不出,有火发不出。
一抬头,却撞见了周昀霁也在看她,眼里分明就是带着狡黠和得逞的快意。
她愣了一下,这人故意的?
不对,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喜好...
“怎么?”周昀霁微微侧头,问她:“只准你观察我?”
“...?”
什么观察?
喻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谁观察你了?”
周昀霁冷笑了一声,“哦,不是你最近总在看我?我认错人了?”
“...”
沉默了一会,喻谣用手指猛抠钵仔糕盒子。
承认了很难解释,不认又不够坦荡,喻谣憋了半天也没想好该怎么说,只能端起架子回问他:“你...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是看你了呀”,不成想周昀霁直接大方承认,他两只手撑到书桌上,向喻谣微微探身,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眼神跟她对视,“中秋晚会那天我就看你了,就像这样。”
“我不光看你了,我还在你的眼睛里看见了两个大字。”
喻谣皱起眉头,身体不由后倾,结结巴巴的,“什...什么字?”
周昀霁一字一顿的:“偏见。”
......
**直接的回答让喻谣大脑宕机了,下意识说了“我没有”之后她开始觉得有些羞赧。
像是被老师批评了的小学生,她立刻进行了一番自我反思,自己好像确实看周昀霁有些不顺眼,要说为什么...因为他长得好看受欢迎?会做别的同学不太做的事情?学习成绩一般...?
这样看来好像确实是有些偏见...
不对不对!她突然又想起这一切的源头是因为他看那些阴暗暴力的反社会视频!
给自己找到了自洽的新理由,她理直气壮地说:“谁让你在学校看不正经的东西!”
这回周昀霁倒是被她说的愣了一秒,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冷笑了一声,看上去有些无语,“你说《杀死比尔》吗?昆汀塔伦蒂诺的暴力美学代表作?”
什么?...谁?
喻谣彻底呆住了。
“没听说过?”周昀霁表情有些嫌弃,“刘玉玲?乌玛瑟曼?都不认识?”
是谁...喻谣茫然摇头。
周昀霁没有继续向她做进一步电影科普的意思,耸了耸肩,对喻谣的孤陋寡闻表示尊重,却让喻谣觉得自己似乎是闹了笑话。
幸好,妈妈卢清芬下班进门打招呼的声音及时解救了她,僵持住的尴尬气氛一吹既散。
周昀霁先是迈步向外走,把喻谣留在身后。
走了两步,周昀霁又转过身,像是没看够喻谣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一样又盯了一会,然后突然大笑了起来。
笑完他弯起一根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喻谣的刘海,很大度地说道:“这么严肃干嘛?我又没放在心上。”
说完又补充道:“我很好相处的,考虑交个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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