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的灯没关，明亮暧昧的灯光包裹住整个房间，微微泛着玫瑰红，营造出烛光晚餐的浪漫气氛。
前提是没有看到餐桌上的东西。
那是一具死去已久的扭曲尸体，四肢被打断，软软垂落。
身上的厨师服被鲜血浸透，后背像盛开着娇艳的玫瑰，诡异中透着丝丝美丽。
脖颈拧了一百八十度，一张肥胖的脸正面朝上。快被脸上的肉挤成缝的眼睛正对着门口，空洞无神。
服务员扯着嘴角，露出标准笑容，说道：“老板死了，没人做饭，所以餐馆才歇业的！”
他的视线回避了餐桌的尸体，身体微微颤抖，暗含忌惮，“好了好了，人也给你们看完了，可以离开了吧？”
应盛正要开口，肩膀突然搭上一只柔软温热的手掌。
她本能沿着手臂往上，看到妹妹小幅度摇了摇头，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是零零碎碎的钢琴声，时不时响起。似乎有个人正坐在餐馆的一角，时断时续弹着钢琴。
白色窗帘被风吹起，纷纷扬扬落在琴键上。流畅悦耳的音符从指间流泻出来……
应宴又看到了城市最中央的黑白钢琴。
身着红裙的少女垂下眼眸，从虚无缥缈的幻觉中挣脱。她手上用力，将旁边的人往后面护了护。
然后直视服务员飘忽不定的眼睛，问道：“餐桌上的人戴着高挺厨师帽，有很明显的黑色镶边。鲜血浸透的厨师服领口绣着‘厨师长’的职级袖标。”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老板应该还兼任厨师长的职务，为什么你在刻意回避这个称谓？”
这点并不明显，但确实存在。
对方每次说“老板”前，都会不自觉停顿一下。
服务员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微微有些发福。
他笑起来时总有一种油腻感，眯成缝的眼中时不时闪烁精光，仿佛在打些小算盘。
但此刻，那张油滑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瞳孔扩张，里面装满恐怖。
下一瞬，服务员掉头就跑，仿佛有什么洪水猛兽，要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
这个举动太突兀了。就在他刚要迈出餐馆的时候，红色细高跟横空而出，一脚将他踹了回去。
顶上传来一道趾高气昂的声音，“喂，跑什么！没听到有人问你话吗？”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餐馆里的灯光暗了下来。原本明亮暧昧的灯光，现在全变成了玫瑰红。
餐桌上的尸体就像泡在玫瑰花汁里的肥皂，浓稠油腻。
突然，躯干动了动，直挺挺从桌子上坐了起来。可手脚还是柔软的，无力的，没法支持它站立行走。
但这已经足够吓人。厨师长脖子仍旧扭曲着，肥胖的脸垂在后背，高挺脏污的厨师帽滑落下来。
嘶哑沉闷的嗓音响起，“菜刀，我的菜刀，你们谁看到我的菜刀了？”
与此同时，餐馆外面的铁门落下。精致百叶窗暗了下来，像被人从外面用什么东西堵上。
服务员被踹到地面，爬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寻仇，而是四下张望，试图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但脖子又是一凉，抬头看到一张笑盈盈的脸。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祖宗和带来的人都这么难缠，打死也不把两人带来。
“祖宗，求求了，饶我一条小命吧！”
应盛言简意赅：“别墨迹，说重点。不然先解决你，再解决它！”
她早就看出服务员在暗搓搓坑她，只不过抱着给妹妹涨涨见识的想法，才没有拆穿。
服务员见不能脱身，苦着脸，眼角余光瞥着餐桌方向。他语速很快，噼里啪啦将情况交代清楚。
“老板不是第一次死了。一般而言，过个两三天，他就会在餐桌上复活，继续经营着米奇琪琪餐馆。”
“但提到‘厨师长’三个字，他会提前‘醒’过来，到处寻找一把染着血迹的菜刀，却从未找到过。”
“时间一久，老板就会发疯，将所有看到的活物，都撕成碎片。”
得到线索后，应盛收回匕首：“早说不就好了么？平白耽误时间。”
服务员立即溜走，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回头看到应宴一脸沉思，女子雪白的掌心在妹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怎么一言不发。”
少女回过神来，低声道：“我在想菜刀放在了哪里。”
从未找到过的话……会在什么地方呢？
应盛伸手，拖着人离开，双标得明明白白：“好好好，你慢慢想。我对这里比较熟悉，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应宴还没有抓住思路，顺着力道走了。
铁门只是斩断了通往外面的通道。但餐馆的内部还可以自由移动，畅行无阻。
餐馆主要由前厅、后厨和辅助区域组成。
尸体位于前厅，真藏在这里，就像是在悬崖踩钢丝，很考验心脏的承受能力。
而后厨是厨师长做饭的地方，也是对方重点搜查的地方，同样不适合躲藏。
至于辅助区域，包括员工休息室，更衣室，办公室，配电房和消防通道。
进可攻，退可守。应对发狂的厨师长，再合适不过。
应盛打定主意，但路过后厨时，还是问了句：“要进去看看吗？”
应宴不答反问道：“我们会比厨师长还要熟悉厨房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两人走过后厨，前往更衣室。
那个房间并不大，打开灯后，只见一排衣柜的侧面，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砍痕。
乍一看，触目惊心。
应盛当即就想换个地方，但应宴似乎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说道：“我大致猜到在哪里了！”
“嗯，首先，我们往前一点，找到一间没有砍痕的房子……”
*
鲜红的灯光中，餐桌上的尸体挣扎着，一不小心从桌子上摔了下来。
臃肿肥大的身躯砸在湖蓝色的地板，发出沉闷的“咣当”声。
这一摔，像是解除了什么限制。
厨师长垂着的右手嘎嘣一声，恢复原状。它下意识想把头颅扭正。
但触碰到脑袋的一瞬间，昨晚零碎的记忆浮现。
光明正大闯进来的凶徒……蝴蝶面具下弯起的黑眸……灯光下闪烁的银光……
厨师长的手一哆嗦，摔好的手差点二次受挫。它果断放弃掰脑袋，而是先将手脚折回原位。
但右腿伤得太重，来来回回晃了三四下，都没有弄好。厨师长就放弃了。
它拖着伤腿，脑海里残存的记忆碎片完全消散，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菜刀……我的菜刀……菜刀呢？”
有的时候没有记忆，会幸福很多。
比方说厨师长。
它抛开了死前的痛苦，一心一意寻找马虎丢掉的菜刀。
用餐区的桌椅被推倒在地，四分五裂；
收银台上方的物品，被一下子扫在地上，凌乱不堪；
所有的抽屉都被拉开，大敞着，如狂风过境；
展示区的玻璃柜被一拳砸开，酒瓶碎了，里面的酒水撒了一地……
厨师长沉迷找刀，仿佛都不记得这是自家餐馆。
糟蹋完前厅，仍旧没有找到菜刀，它的情绪暴躁起来。走起路来呼呼带风，丝毫没有瘸腿的感觉。
厨师长沉着脸，身上的厨师服除了鲜血，又多了醇香的酒味。
它脚一拐，进了厨房，开始打砸起来。
摆在桌子上的冰冻猪肉，还没来得及下锅，就被扔进了垃圾桶；
依次摆放的新鲜果蔬，被厨师长的拳头锤打得稀巴烂；
锅碗瓢盆全被扫在地上，碎的碎，扁的扁……
在厨房仍旧没有找到菜刀，厨师长的暴躁更上一层楼。
如果说，之前它还在认真找，只不过会随手清一清沿途的“阻碍”。
而现在，寻找退居二线，宣泄情绪不知不觉占据首位。
它的动作越来越暴躁，满心只想着破坏能看到的一切。掉在地上的物品，被黑色厨师鞋反复践踏，碎的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员工通道出现了一道穿着破损制服的人影，是服务员。
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摔在地上，两条腿软成面条，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厨师长笑容狰狞，朝着服务员走过去，一点都没想起来那是自家员工。
软软垂落的头颅，按理说看不出什么情绪，可地上的服务员却感受到了阴寒刺骨的恶意。
恐惧深入骨髓，他颤抖着，眼前飞速闪过一幕幕血腥的场面。
餐馆里的工作人员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不能念“厨师长”的。
最开始的几位同事不知道，然后被活活撕成了两截，三段，像砧板上切好的死鱼……
这些死法，通过监控，清晰印到了每位员工的心里。
甚至厨师长只是一抬手，便会引起强烈的恐惧。
服务员满心绝望，丧失了挣扎的力气。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下一秒，厨师长狞笑着伸出手，扯住他细瘦的胳膊，像掐住活鸡细长的脖子。
它刚要用力拧掉胳膊，两条腿被什么东西缠住，突然往后一拉——
扑通一声，厨师长拉着服务员，狼狈摔在地上。
侧边屋子窜出一个黑影，将板凳压在厨师长的胸膛，语气略微有点兴奋，“妹妹，我摁住它了，想做什么快做吧！”
在应盛的眼中，
躲避厨师长追杀（×）姐妹团建活动（√）
应宴差点没绷住严肃的表情。
她蹲下身，掏出匕首，刀柄在圆润饱满的肚皮转了一圈。柔软的部分下陷进去，显出坚硬的轮廓。
红裙少女的举动干脆利落，手中的刀划破肚皮，在圈定的位置游刃有余。
里面是空的，血肉和肠子之间，一把菜刀赫然出现。木制刀柄处亮着幽蓝色的纹路。
仿佛血肉中长出了蝴蝶。
不负责任小剧场：
后来，米奇琪琪餐馆旁边立了块牌子——妹控和狗不得入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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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守法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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