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冰上下打量她一番，赞许地点头：“新皮肤挺不错的。”
镜中人彻底融化了，漆黑的阴影钻进地面。
“?！”
镜中人明明是虚无的影子，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她的头壳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一听就是一颗实心的好头。
纪采惊恐地看向对面的甘冰。
甘冰依旧云淡风轻：“你的异能是‘消失’？看来有使用条件的限制啊。改变外观是异能道具的效果？”
吾命休矣！！！
躺在床上的纪采一个猛子从床上翻起来，发神经似的满床打滚。
底下做瑜伽的金彩霞被吓了一跳：“干什么啊？你被鬼上身了吗！”
纪采无力地摆摆手，崩溃地跪趴在床铺上。
冷静！冷静！没事的，被抓住的只是分身的镜中人，不是她本人！而且这次甘冰没有一上来就砍她几百刀，事情还有转机！
“跑什么？你没有伪装精神波动不就是等着我们来找你吗？”丁灵宁眼神不善地看着纪采。
纪采被丁灵宁盯得毛骨悚然。她姐姐一下子好像变了一个人，那张娃娃脸冰冷又凶厉，带着森然的血气，仿佛择人而噬的猛兽。
纪采双腿一软，一些惨烈的童年记忆激活了她的某个神经回路，她条件反射性地直接一个滑跪振臂高呼“好汉饶命”。
几乎就是在她这么干的一瞬间，镜中人拟真的皮肤变回了漆黑的阴影，粘稠的肉块像倒塌的积木堆那样分崩离析，口中的呼喊扭曲成了无意义的嚎叫。
纪采能感觉到自己连接着镜中人的精神触手嘣嘣嘣地断裂，恍惚间她甚至感觉不到异能的“第三只手“”了。
想要使用零和的力量，必须要与他的精神“共鸣”……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排斥融合？融合明明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纪采听见零和在抱怨，“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进来。这下好了，把自己搞搞成精神病人！疯就疯吧，还那么菜。”
纪采眼前一阵阵地发晕——不是被气的，是异能反噬了。
漆黑的阴影涌动起来，不成人形的液体发出了男孩的声音：“空间异能真是麻烦！”
“好了，异常调查科的治安官同志们，你们有何贵干啊？如果是想取回BUG，那我只能很遗憾地通知你们，你们永远也没法拿回去了。”
纪采破罐子破摔，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无赖模样。
这幅做派令丁灵宁咬牙切齿，她的眼睛在昏暗的月光下格外明亮，瞳孔细长如针：“你这个可恶的人奸！你怎么敢这么理直气壮的？！”
甘冰抬手按住了丁灵宁的肩膀。
“在里世界你不是我们的敌人，全体玩家都是异常调查科要团结的力量。”
甘冰淡淡地说，“而且‘天行者’组织暂时没有对公共安全造成重大威胁，还没到要把你斩立决的程度。”
“所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纪采面无表情。
“我想请你跟我们合作。这不是一个人的游戏，而是玩家团队的战场。我希望我们能放下成见和立场，一起攻克这个副本，救出被困的无辜群众。”
甘冰显然是那种说一不二言出必行的人，否则浑身上下不会散发出如此浓烈的“正直”气息。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甘冰的神情纹丝不动：“但那样的话，你就是我们的敌人了。”
纪采：“……”
她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和官方作对——虽然她现在已经在和官方作对了——但法外狂徒是零和，跟她纪采又有什么关系呢！
阴影凝实成少年的形体，纪采仰起头盯着甘冰，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挤出一个轻蔑的笑：“你在威胁我？”
甘冰顿了顿，然后说：“不，我没有，政策是这样的。”
天知道纪采有多想哭诉自己的忠心日月可鉴，虽然我是法外狂徒但我深有苦衷，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打住！
打住！零和才不会这么想！再这样想下去，异能又要反噬了！
纪采硬生生地把“接受招安能给编制吗”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少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过于明亮绚丽的蓝眼睛在昏暗的月光下透露出一种无机质的非人感。
气氛一下子变得险恶起来，野兽般的直觉让丁灵宁当机立断地冲上去挡在甘冰身前。
被无形墙壁困住的少年在眨眼间原地消失。一把玻璃质地的匕首划破空气，发出清脆的鸣响。
丁灵宁鹰隼般的动态视力准确地捕捉到匕首的轨迹，蛰伏在纤细手臂上的肌肉如山岳般隆起，强有力地截住了纪采的手腕。
这一击的力量震得纪采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碎了，虎口一阵发麻，心刃直接脱手而出。
丁灵宁反手就要夺下心刃，纪采吓得汗毛倒竖，立刻再次消失。
丁灵宁这这凶狠的一握抓了个空。她的指甲刺在自己的掌心，竟然发出了金铁交击般的鸣响，溅出的火星在黑夜里格外醒目。
纪采：？？！！
姐？我的姐！你还是我姐吗？！你是哪里来的妖怪？丁灵宁你现在还属于人类这个品种吗？！你已经不是碳基生物了吧！！
如果纪采解除【虚实幻真】，甘冰和丁灵宁就能看见纪采被震撼得三魂离体七魄升天的呆滞神情。
但这戏不得不演。纪采还是只能强撑着用一种不屑一顾的语气说：“你们不会真以为能抓住我吧？”
丁灵宁张了张拳头，眼神不善地盯着不远处发声的空气：“叫得那么凶，有本事你显形啊？你不会怕了吧？”
纪采真想呸她两口。你丫火星子都搓出来了！换谁谁不怂啊？！
“好了，适可而止，不要扩大冲突，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甘冰抬手把丁灵宁的拳头压下去，然后对着不远处显出身形的纪采说：“合作会让行动更有效率，你觉得呢？救世主，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甘冰言辞恳切，任谁都能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到真诚。
纪采脸皮一抖，差点破功。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
纪采就坡下驴，非常自然地念出了《天灾》游戏里零和的经典台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天行者’的零和，特长是网络信息技术，爱好是观察人类，梦想是拯救世界。”
“治安管理局异常调查科第三支队，甘冰，没有什么特长，爱好是休假，梦想是异常调查科解散。”
甘冰一板一眼地学纪采说话，十分严肃地把自己手掌伸了过去：“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零和”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非常无语。他几步踏上前，“啪”地一声甩手击打了一下甘冰的掌心：“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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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七点。
纪采迷迷瞪瞪地被金彩霞从床上薅起来。她发出了梦游般的呢喃：“啊？天亮了吗？”
“化妆啊！化妆！”
金彩霞很铁不成钢：“不化妆就去递简历，人家会觉得你没礼貌的！”
纪采还困在梦里没醒，艰难地支起半拉眼皮：“啊？化妆和礼貌有什么关系？”
“哎呀！这是职场的基本礼节好吗！你想气死我呀！”
金彩霞气得跳脚，“其他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别人当然会选长得好看的人了！外形这项就算不能加分，也不能扣分！你懂不懂！”
纪采对着一桌面的美妆工具，傻了眼。她虽然是个画画的，但是她只会在纸上和数位板上画，还真的没试过在人脸上画……不过反正都是阴影高光和填色，想来也没差吧？
一层水一层精华一层乳液一层隔离霜，然后用调颜料的手法抹开粉底液，把脸蛋铺上均匀的底色——没睡醒的纪采恍惚间觉得自己在刷墙。
假睫毛让本就沉重的眼皮更加不堪重负，纪采切实体会到了“眼睛上糊了胶水”是什么样的感觉……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人要花钱找罪受啊？！
金彩霞看不下去了，一把掰过她的脸，气急败坏地在她脸上涂涂改改好几回，打磨到九点才放她出门。
招聘会在冬青大学的户外体育场举行，附近几所院校的学生也纷纷涌入，偌大的广场上人头攒动。
“怎么这么多人啊？”纪采被挤得头晕眼花。
“废话！因为大家都找不到工作啊！”金彩霞瞪眼。
金彩霞拽着纪采直奔生物公司聚集的区域。一线的顶棚上都标示了“春雨计划·高校行”几个大字，西装革履的招聘者端坐在桌后，等待挑选的队伍排成了一条条长龙，里面无一例外都是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
纪采上次见到这样的盛况还是在某个限量多少件的热门商品发售日当天，队伍也是这样一眼望不到头——据说有狠人凌晨就开始蹲守了。
只不过今天，购买者和商品的位置调换了过来。
金彩霞不知道钻去了哪里，留下纪采一个人被人潮推着走。
在各列队伍中间有人在分发传单，纪采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些人绝对是有什么考核绩效的要求——她才路过短短几分钟，怀里就已经被塞了半斤纸。
“生育是女性的天职”“成为博爱的伟大母亲”这种话看得纪采一肚子火，莫名有种被道德绑架了的感觉。
原本纪采有些漫无目的，因为这些大大小小的公司全都大差不差，都是一样的恶心。直到她看到了一个非常眼熟的牌头——“五谷丰登”。
游戏玩家的雷达开始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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