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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安家

应州枣阳县,天色渐亮,一辆青布马车慢悠悠地从城北大门转入,瓮城旁守着士兵,江文霖交过两文入城费,稍作登记后很快放行。

马车里的郑阿春狐疑地看着他:“你在这里有房产?”

大宣朝对人口管理较为严格,陌生人入城必定要严加盘查,因江文霖原身户籍就在离枣阳县不远的柳江县,本地又有房产,是以盘查得较为简单。

“你的通判叔叔不是在冀州?干嘛不去投奔他,非要来应州?”

当然是因为原主家在应州且在这枣阳县买了房。

不过这话是不能对郑阿春说的。

“侯府的人定也知道我叔叔在冀州,我怕他们受我连累。”

江文霖说着低下眼眸,隔着清晨的雾气,他的声音有种不真实的美好。

那双眉眼再无昨日要跟人拼命般的决然坚毅,此时倒显出几分被权势逼迫的可怜巴巴。

刚升起的一丝疑虑烟消云散。

郑阿春撇撇嘴,不在乎道:“别皱眉了,依你便是,反正都是些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区别。”

江文霖没说话,任由郑阿春靠着他打瞌睡。

怪道小说里那些妃子们喜欢争宠,原来被一个人偏听偏信是这样的感觉。

马车又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宅子前,这处院子曾被原身租给一个广东的商户,院子里的花草奇石俱是租客自行置办,上一个租客走的时候因着被原身多讹了些银钱,一怒之下掘了满院的花草。

原身两年多没回来修缮,房顶上的瓦片破破烂烂,墨绿色的青苔爬满高墙,连院子里的青石小路上都长满了过膝的野草。

地上有个大坑,那是被挖掉的花园。郑阿春甚至还看见几个耗子洞。

他站在门口魂都要被吓走,神经已经濒临奔溃:“我不是在做梦吧?江文霖,你家怕是被人洗劫了?”

他宁愿去住客栈,也不想和老鼠做邻居!

江文霖却喜上眉梢,这可是三四百平的大房子,当初房主卖的时候,原身花了一年功夫才买到。

大宣朝买房有亲邻制度,卖房前得先问过宗族再问身边的邻里,所有人都表示不买后,才能卖给不相干人士。

江文霖幸福感满满的逛他在古代的大别墅,院子大门开在东南角的出风口,进门是海棠影壁,右边是一个月洞门,大门同侧的院墙里有五间倒座房,西边用砖墙隔出来一间马棚。

“影壁旁的这个亭子应该就是望月亭,到时候我们摆上几块嶙峋怪石,再载些花草树木来,等月上柳梢之时,你就可以带着小点心来这里赏月。”

郑阿春瞧着那破破烂烂的亭子和仅存于想象中的草木花石,实在没法子想象自己能有那劳什子的心情赏月。

江文霖真是没见过世面,这么个破院子一路上也值得来来回回惦记?

走过垂花门,正对着的是三间正房,东西两侧各三间厢房,东侧的抄手游廊旁用青砖石隔出一个小小的池塘。

从正房穿堂而过,后院是两层的后罩房,西边还有个小花园,顺着往上地势渐高之处矗立着一座赏花亭。

这座宅子在江文霖眼里,简直就是他穿越后的最大惊喜。

他满脑子都塞满了装修图纸,恨不得能立马就造出一个心心念念的梦中情房。

可满院的衰败景象和上一任房客恨不得把土都挖走的架势,理智告诉他两三天内这房子都没法儿住人。

崔勇卸下门槛,把马车赶进院子:“官人,门口来了几位邻居。”

都是一条街上的,早晚都要打好关系。

江文霖出去和邻居打招呼。

这个时候男人们都忙着营生,来的多是上了年纪的妇人。

“这位官人是这儿新的租客?”

江文霖回道:“在下江文霖,是这房子的主人,日后就要在此久居。”

一个带着小丫鬟的妇人疑惑发问:“之前的租客说这家主人原是去了京城。”

江文霖笑着解释:“之前是去投奔我岳父岳母,如今他二人调动到别处,我舍不下妻子妻弟跟着来回奔波,便带他二人回了枣阳。”

孙姓妇人眼睛一转,这么说来,这官人的岳父岳母以前还是个京官?

有位慈祥的老夫人,最喜欢长得别致的人:“你家哥儿长得漂亮,你模样也俊俏,往后让你家哥儿多来李奶奶家走动。”

说着,又唤了个下人道:“江大官人院子里的井荒了两年,现下是没法用了,把咱们家那个多余的水缸打满水来,给江大官人送过去。”

“你们家怎的回来的如此匆忙,连些丫鬟婆子箱笼用具都不带,今天晚上可怎么办?”

江文霖:“我本打算和我家哥儿住几天客栈。”

那个带丫鬟的孙姓妇人闻言,有意卖好道:“住客栈多费银钱,你只管叫你家下人去买些要紧的用具,我们这附近的人也没什么活计,一家出个丫鬟也就帮你把活儿都干完了。”

江文霖拜谢了几人,诚心邀请道:“再过几日待收拾好房屋,在下和家里的哥儿摆几桌乔迁宴请大家来吃酒,到时候还要请诸位赏脸。”

古代的娱乐活动少,大家除了闲聊最喜欢的就是吃席,听他这么一说,都眉开眼笑的应下。

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休要失了人情”。大宣朝不管是考科举还是行商,都需由熟人作保,江文霖想要扎根枣阳县,少不了要和这条街上的人搞好关系。

*

望月亭中,郑阿春惫懒地支着下巴,看着远处的那道清瘦的身影游刃有余在四处交际。

盯了片刻后,心生烦躁,江文霖似乎还挺招人喜欢的。

百无聊赖之际,郑阿春悄悄观察江文霖,发现他和人说客套话前嘴角会假笑一下,真的开怀大笑时脸上会露出个转瞬即逝的浅浅梨涡,无奈烦躁之际则是会轻微的蹙一下眉头。

不过,他发现一个秘密,江文霖性格那么温和的一个人竟然也会烦躁。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只围着后院转呢?真是没出息,哪怕是普通人家的正常交际也该由当家的哥儿或妇人出面。

“江文霖。”郑阿春高声唤他。

那抹青色身影悠悠转身,衣袖间仿佛席卷着书香之气。

“真是花言巧语,和一群妇人也能聊的这么开心。”郑阿春不满道。

江文霖:“我以为你不喜欢抛头露面。”

哪成想,这娇少爷黏人得紧,受不了片刻的冷落。

郑阿春撇撇嘴:“你可知京城里人人都道我最喜张扬?”

江文霖和他形影不离的相处了几日,对他自有一番认知,光是用原著中娇纵跋扈的几个词来形容,实在有些以偏概全。

他的脾气虽算不得好,却也没有很差。

比如现在,还晓得在外人面前给他这个假老公留点面子。

江文霖擦了擦他小脸上的灰尘,无意间捏得一团圆鼓鼓的脸颊肉。

“走吧,我送你和阿冬去客栈。”

“真的?”

郑阿春心里高兴,嘴上却还是别扭的逞强。

“要不我再陪你一会?”

这装模作样的试探倒真像个担心丈夫的贤妻。

“是为夫受不了这满院的灰尘,还要劳烦夫人去客栈为我安排好住宿。”

“哈哈哈,阿冬我们走,总算能离开这耗子窝。”

江文霖摇摇头,任他带着弟弟高兴地跑路,自己则留下来欣赏这五百多平的豪华别墅(雏形)。

赚钱的动力顷刻间拉满,他和崔勇采买瓦片、置换门锁、除草填坑……一整天忙得不亦乐乎。

*

日头从西边柳梢落下,另一头,京城的一处暗巷里,穿着身黑衣的男人带着小厮正在偷偷爬墙。

“官人,我们真要如此吗?若是事情败露被侯府捉住,恐有牢狱之灾啊。”

“少废话,快趴下。一会我跳墙进去,你就把包袱递给我,等着在这儿接应就行。”

这人正是吴踪,那天偶遇江文霖后,他就神思不定,好像有个天大的秘密放在他眼前,而自己竟只窥得冰山一角般难受。

带着这三分好奇七分不甘,吴踪终于想出个馊主意,只要他去侯府悄悄地打探一番,若是云意少爷还在府中,那江文霖便是没攀上侯府的关系,既能令他放心也能让他好好嘲笑一番。

若是云意少爷真的和江文霖有了什么婚约……

他自认不比江文霖差,这侯府的富贵花都能被那个浪荡子攀折,自己自然也能将其采之。

只要锲而不舍的努力,哪有挖不通的墙角。

吴踪感觉自己一辈子的勇气都用在了墙头,心里还在美滋滋的做着软玉在怀,美人在塌的春梦。

结果,刚跳下墙,就看见一个方脸的老仆带着几个家丁把他团团围住。

“好大胆的贼,偷人竟偷到侯府头上,来人,把他绑了好好搜查一番,看看他还有没有同伙。”

吴踪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刚一行动就被发现。

哪知自从郑阿春被江文霖坏了名声后,侯府的下人都让严加整顿了一番,更别提这个小毛贼刚过了饭点就来翻墙。

“林叔,搜到了这个。”

林管家拿过那封书信瞧了一眼,上面画着个美人,题头又是赠姜云意,不用问又是一个云意少爷的爱慕者。

“别惊动主子,把他扭送官府。”

“等等,”吴踪不服,“凭什么要把我送到官府,我只是一时昏头才翻了侯府的墙,那江文霖坏了你家哥儿的名声,凭什么他就被轻轻放过。”

阿春少爷的事他已明令禁止府里的下人嚼舌根,这人又是从何处听来?

“是谁告诉你阿春少爷和江大官人的事?”

阿春少爷?吴踪脑海里一闪而过那天马车上那个美艳的哥儿。

“江文霖娶的不是姜云意而是郑阿春?”他大感震惊:“他脑子有病吧?”

怪不得如此遮遮掩掩,神神秘秘也不与外人宣扬,如今将军府都被抄了,郑阿春那个母老虎确实也拿不出手来。

可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要故意去坏一个家道中落的哥儿的名声。

还不等他想通,当头就先挨了一棒。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侯府的哥儿轮得到你在这里挑三拣四。”

林管家是老太君的心腹,平日里时常偏心郑阿春。

吴踪此时智商终于上线了那么两分,为保命急着吐露真相:“不是,我……我作证,那江文霖根本不是什么通判的侄子而是个花言巧语的骗子,他拿了别人的钱特意来坏你家少爷的名声。”

管家看过江通判证明身份的书信,又想到那个清俊斯文的瘦弱身影,怎么都不相信江大官人会是骗子。

“你嫉妒江大官人搭上了侯府的关系,如今又故意前来诋毁。”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喜欢的是云意少爷,他娶了郑阿春又关我何事?”

他说得振振有词,恍然不提自己半夜爬墙还想着采花的心思。

“江文霖的才华家世样样都不如我,一个穷酸到吃饭都付不起账的穷书生,侯府如何就对他另眼相待,被他骗之至深?”

管家冷笑一声,锋利的眸子像是能看穿他一般:“你说江大官人是骗子,那你呢?你就是那有贼心没贼胆的贼。”

同为穷书生,江大官人起码敢作敢当,阿春少爷家道中落,他不怕功名受牵连,愿意娶他,走的时候也没和侯府讨要银子。

而这个吴踪却是半夜爬墙只想着吃侯府的软饭。

两厢比较,便也知道谁更不安好心。

*

永昌侯府,清池碧浪的湖水中,一群红鳞鲤鱼正在欢快啄食。

陈羡抓起鱼饵投入湖中,鱼群跳跃着抢食,溅起一片水花。

一旁的侍卫上前禀报:“世子,江文霖没有照着我们的安排去冀州,而是去了应州,我们的人要不要继续跟着。”

“不必了,收回来吧。”

侍卫心中疑惑,世子费这么大力气把郑阿春弄出京城,又为何在此时轻轻放过。

陈羡冷哼一声:“昨日有人给圣上上了一道密折。你以为圣上为何独独放过郑阿春?将军府查抄出的银子共三十万两,据说仅是密折上报的三分之一。”

侍卫有些惊心:“那……圣上是否也派了人盯着他们?”

陈羡轻抿口茶:“圣上心思难辨,天生多疑,即使和大将军有幼时的情份,只要找到了他的藏银之地……郑家便不足为惧。”

“要是没有呢?”

“若是没有……”陈世子眯了眯眼,“那江文霖便派上了用场。”

郑大将军就这么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给他留些保命的底牌。

路过的宝贝们收藏一下,来和我聊聊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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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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