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下，宋晓终于是稳定的第一了。
在他向父亲提出跳级的诉求时，宋知远，那个整日不苟言笑的男人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
“很好，我会通知学校为你安排跳级考”男人罕见地回家吃了顿晚饭——如果那栋只为他提供晚上睡处的房子能称之为家的话。
宋知远身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仿佛不是回家吃饭，而是准备出席一场重要会议。他年过四十，但身材保持得极好，挺拔如松，岁月只是在他眼角添了几道细纹，反而更添威严。
“父亲，我能和哥哥在一个班吗”宋晓在他面前本能地低着头，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宋璃依旧在一旁慢悠悠地吃着饭，好像父亲并没有回来，这只是一顿再寻常不过的晚饭。
宋知远抬眼看向小儿子，那目光锐利而冷静，像是在审视一份商业报告，“当然”，他明白自己的小儿子如此努力的原因——无非是想多些时间与哥哥相处罢了 ，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只要你能通过”，男人微微颔首。
整个用餐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清脆声响。
晚餐继续进行，当佣人端上甜品时，宋知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再次开口。
“对了，你们的母亲这个月底要回来了。”他优雅地用勺子舀起一小块布丁，“好好准备一下。”
宋晓闻言眉头一皱。妈妈啊…这个称呼在他脑海中回荡，却激不起多少温暖的涟漪。记忆中，母亲常年奔波于世界各地的音乐厅和比赛现场，寻常一年到头都不着家，上次见她还是在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比赛的颁奖典礼上。
宋晓还记得那天，父亲罕见地推掉了所有工作，带着他们飞往莫斯科。尽管母亲并没有正式邀请他们——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根本没有通知他们这件事。宋知远是通过新闻得知妻子入围决赛的消息，然后立即订了机票。
那天，母亲看他们的眼神不带有一丝温度——或许她没有恶意，只是因为她的底色便是一个冷漠的人，而他们是她最亲的亲人，在他们面前没必要假装罢了。而且，她最后还是上报了组委会，申请到了他们出席的资格。
在庄严肃穆的音乐厅里，星光熠熠，名流云集。他们的母亲，夏莫愁，站在聚光灯下，面向观众席鞠躬微笑，她身着一套华丽的晚礼服，黑色的绸缎衬的她的皮肤更加白皙，她笑着，那双看起来多情的眸子没有在他们身上多停留哪怕那么一秒。直到镜头照到他们，爸爸妈妈便热烈、激动地抱在了一起。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哥哥拍了拍他的肩，他回头看到了哥哥那灿烂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
妈妈要回来了啊…那应该又有什么重要的典礼或者晚宴需要他们全家出席了，毕竟家庭和睦也是企业家考核的重要一环。
又要扮演其乐融融的一家了吗…宋晓抿了抿嘴，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哥哥，发现他还在若无其事地吃着饭，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宋知远毫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只是单纯地告知了这个消息。他吃完最后一口布丁，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我上楼处理工作，你们慢慢吃。”
几乎是在父亲离开后的那一刹那，宋晓便放下了筷子，象牙白的筷枕发出细微的磕碰声。他一言不发地去拉宋璃的手，带着他往房间走。
“咔哒”，房门又被上了锁。
“晓晓”，哥哥的声音好像永远都那么温柔，“不高兴吗？”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把额头抵在宋璃的肩头，双手轻轻环住了哥哥的腰身。
“没有”，他的声音闷在哥哥的衬衫布料里。
“嗯”宋璃慢慢捋着弟弟乌黑的头发，柔软的手指轻轻地在他的头上一下下顺着。
“没有不高兴”宋晓的声音闷闷的。他只是…只是…小小的少年说不出这种奇怪的情绪，想不出来便不想了，他又往哥哥怀里蹭了蹭，像只寻求庇护的幼兽，贪恋地闻着哥哥身上淡淡的香味。那不是任何香水的味道，那是独属于宋璃的气息，是他从小到大认知中“安全”和“温暖”的代名词。父亲的严苛，母亲的疏离，外界的所有压力，似乎只有在这个怀抱里，才能暂时被隔绝、被消解。
“哥哥，”宋晓抬起头，眼眶有些微微的发红，但并没有眼泪，他生硬地问着“妈妈回来……我们要一起去接她吗？”
从以往的经历来看，他们一定是要去接机的，他们一家在机场久别重逢的感人画面，被很多媒体歌颂过。
宋璃的指尖拂过弟弟微红的眼角，动作轻柔得像是一片雪花落下。“或许吧...父亲会安排好的。”
“妈妈这次回来，不知道又要待几天。”宋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
妈妈每次回来都会奇怪地打量他们，好像是在好奇他们两个冷血动物是怎么生出这两个干什么都要黏在一起的儿子的。她的目光过于冰冷，每次都让宋晓不寒而栗。
“不会太久。”宋璃笃定地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宋晓后脑勺细碎的发丝，“她的小提琴，她的舞台，才是她的全部。”而他们，不过是她人生中无足轻重的附属品，甚至可能是她辉煌生涯的一点瑕疵，一点拖累。
“哥哥...我好想快点和你在一起。”这样就能时时刻刻看到哥哥，不用在课间匆忙地跑去高年级的那栋楼，只为了隔着窗户看一眼哥哥坐在窗边侧影。
宋璃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宋晓在说什么，弟弟的发丝蹭得他的脖颈有些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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