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个月后。
凌晨两点的机场，赵淮禹在接机口等待，飞机晚点了一个半小时，他面上没有一丝急色，只是时不时低头看手表。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赵淮禹蹙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迅速接起，电话另一头焦急地说：“赵总，我刚刚看到夫人的车，她下车时表情不太好，看样子是冲您来的。”
赵淮禹皱眉，联想到群里消息，他前女友正好是同一趟飞机，他妈肯定误会了。
他语速加快，“你现在来接机口等Kiara，接到孩子迅速离开，别让我妈注意到你们。”
刘巡脑门冒汗，任务很艰巨，不过作为他的助理，这点机灵劲还是有的，他赶忙应下。
还不等赵淮禹挂断电话，另一趟航班陆续有人出来，刚下飞机的席希明眼尖地发现了他，拖着行李箱兴冲冲地跑过来，“禹哥，你咋……”
赵淮禹挂断电话，立刻想到办法，打断他的话，“帮我个忙，就说你这套珠宝是帮我拍的。”
席希明脑子还没转过弯。
沈音踩着高跟鞋，快步赶到接机口，眼睛扫视着人群。待锁定儿子，发现他身边站着的是席希明时，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席希明很有眼色，立刻反应过来，抢先开口装傻道：“沈阿姨，您这是出差？”
“不是。”沈音没和他解释，毕竟大晚上突然来机场抓儿子，说出去也不好听。
席希明：“禹哥让我在拍卖会上帮他拍条项链。等不及我给他送去，我一下飞机直接来取了。”装明知故问：“这么着急是准备送嫂子的吧。”
赵淮禹对他机灵地帮自己圆场很满意，“是啊，她生日快到了。”
赵淮禹见他妈不太相信，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有些事点到为止，说多了显得刻意。
这时晚点的飞机终于到了，赵淮禹看到有人陆续往外走，他看到Kiara了，保姆抱着她，刘巡带她们往出停车场走，他放下心，却猛然想起还没告知刘巡孩子的安置地点，赶忙拿出手机想发消息。
沈音瞥一眼他的手机屏幕，没说话。明摆着看赵淮禹给谁发消息。
赵淮禹感受到她的视线，还是点开和刘巡的对话框，只发了几条工作消息，等了十几秒后，他回复收到。
赵母还是不放心，担心他联系那个令人不喜欢的前女友，收了他的手机。
赵淮禹知道今天是不能联系刘巡了，不过他对刘巡还是放心的。
赵淮禹走在赵母身边，赵母问他：“跟着我干嘛，不认识回家的路？”
这时他才想起他的车应该被刘巡开走了，面色不改，语气平淡找借口，“累了，明天让人来取。”
回到赵宅，沈音换了鞋，径直走向客厅沙发坐下。赵淮禹跟在她身后，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乖儿子模样。
沈音劝道：“儿子你是要结婚的人，不能和前女友不清不楚。”
赵淮禹态度极好，点头应着，心里确是在想，刘巡会把Kiara送到哪里。
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终于惹怒了沈音，“你应该知道，你爷爷奶奶多严厉，你敢做对不起宜林的事，他们立刻家法处置你。”沈音压下怒气，心平气和地和他闲话家常：“你不知道吧，你奶奶和宜林奶奶是故交，关系可好了。”
这赵淮禹不知道，好奇地看着她。
“多少年前的事了，好像是因为你和同学打架？还是什么事我记不清了。”沈音一边回忆，一边说：“你奶奶去学校刚好和宜林奶奶碰到了，去我的咖啡店闲聊，那天刚好我在，我听到你奶奶和苏家老太太开玩笑说把宜林许给你。林家老太太直接拒绝，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还想呢，这老太太夸大了，她孙女是仙女么？我这么优秀的儿子都看不上，后来我和你奶奶说这事，你奶奶笑笑没说话。”
赵淮禹被她的话逗笑了，“您儿子也不是人民币，人家一定要看上？”
沈音瞪他一眼，“现在看来，还真是那么回事，宜林这孩子哪哪都好，我可太喜欢了。后来你奶奶和我说，宜林奶奶不盼望她嫁大富大贵之家，只要求家庭和睦的就好。前几天我和你奶奶聊起这事，我说宜林这么能干，嫁到普通人家不是浪费？就该嫁到咱家。”
赵淮禹认同她夸赞宜林的话，试着解释今天机场的事，“妈，上一段感情在我这已经过去了。”
沈音叹口气，“我知道，宜林知道吗？她误会多伤感情？”
“她……”赵淮禹心道她不仅不会误会，反而会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好奇地问：“我不意外你们会喜欢她？只是好奇，家里每个长辈都这么疼爱她。”
提起苏宜林，沈音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下来，语气里满是真心实意的喜爱，“宜林是个好孩子，性格好、踏实稳重、有眼力见儿。会主动帮我分担家事。我带她出去，她和长辈们相处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皆是舒心妥帖。最重要的是，会说些俏皮话活跃气氛，发自内心的夸赞别人，还懂得适时点到为止，这点就很难得了。”
赵淮禹闻言挑了挑眉，脑海中浮现出苏宜林和他相处时的状态，实在难以想象她‘发自内心夸赞别人’的样子，忍不住腹诽，她还会主动夸赞别人？嘴巴那么毒，竟然会说俏皮话逗趣儿？
想起苏宜林，沈音气顺了不少：“你不知道，你和你那前女友在一起时，不知道那些贵妇们在背后怎么笑话我。我现在可是扬眉吐气了。”
赵淮禹无奈道：“你想多了，大家都那么忙，没工夫笑话你。”
沈音啧了一声：“她们总有闲下来的时候。不过现在她们可是在明面上羡慕我了。”她轻笑一声，“你不知道，宜林在圈子里就没有说不好的。”想起和她关系好的那几个富太太的话赶忙说道：“不，也还是有几个的。”
赵淮禹给他妈捧哏，“呦，你的完美儿媳竟然有差评？”
沈音少有这样欢喜得意的时候，“她们感叹为什么没嫁到自己家。”她笑得更开怀，“我就说，你奶奶眼光好着呢，给你选的媳妇，你闭着眼睛娶。”
“这么夸张？”
“好女孩在市场上可是不流通的。”沈音猛然想到儿子的前女友，脑补儿媳妇换人。心里一慌，家里家外的不得把我累死？这一想象过于吓人，直摇头，“儿子，算妈求你，你和宜林好好过日子行么？”她想起一个新学的词，“最好一辈子锁死，我下辈子还给你当妈。”
第二天一早，赵淮禹驱车前往公司，心里还记挂着Kiara的下落。上班路上给他亲弟打了电话，他猜刘巡可能会把孩子送到那，赵怀珎可能是宿醉刚睡，脑袋迟钝声音沙哑，驴唇不对马嘴说了几句，赵淮禹才知道孩子不在他那。
赵淮禹到公司的时候刘巡已经到了，在办公室落座。
刘巡站在办公桌前主动汇报：“赵总，我把孩子和保姆安顿在少夫人那里。”
虽然只是办了简单的订婚宴，但是赵淮禹家的亲戚长辈认定苏宜林。称呼他奶奶为老夫人，他妈妈为夫人，苏宜林则是少夫人。
赵淮禹好奇心又吊起来了，昨天聊了妈妈眼中的儿媳妇，今天聊一聊助理眼中的少夫人，他说：“我以为你会把孩子送到淮珎那。”
刘巡大脑疯狂转动着，斟酌着开口，“是这样的，我先是给二少爷打电话，打了几遍没人接听，我才联系的少夫人。”
“你跟我挺长时间里吧，和我那些发小也熟悉，你怎么会选择刚认识不久的宜林？你先前和她认识？”
刘巡喉结滚动了一下，额角似乎又有点冒汗的迹象，“Kiara是大小姐的女儿，你连夫人都瞒着，所以我想还是把孩子送到少夫人那更稳妥。”他没胆量抬头看老板的神情，接着解释道：“有一次我送少夫人回家，路上她看出我一直忍着腹痛。她让我在半路停车，下车后去旁边的咖啡店给我带了一杯温水。”他抬头看老板一眼，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在您身边做事也五年了，可以说您身边出现的女人我比夫人都了解，我见过她们颐指气使，也见过装模做样假客气的，但是少夫人是她们之中最特殊的。”
赵淮禹的兴趣提起来了，一幅你接着说的样子。
“少夫人没有架子相处容易，却不敢轻视糊弄她。其实和这样的领导很踏实有安全感，并且，我觉得……”刘巡看了赵淮禹一眼，“你们很相配。”
他的话取悦了赵淮禹，他的这句话有溜须拍马的嫌疑，但赵淮禹了解他，他不是这样的人，相反他做事一板一眼，标准到接近规范化。能被这样一个人奉承，这也说明她很有本事。
赵淮禹无意继续话题，注意点在他身体状况：“你身体不舒服应该立刻和我说，否则越拖越严重，岂不是更长的时间恢复？”
听到他的话刘巡讶然抬头看他。
看的赵淮禹莫名其妙，问：“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
刘巡：“没有，让我惊讶是，当天夫人说了几乎和您一样的话。”
随后赵淮禹简单问了几句他的身体情况，得到已经恢复的回答就让他出去忙了，办公室门关上，他揉了揉眉心，打开了桌上的第一份文件。
接连忙了好几个小时，赵淮禹终于有时间，借着午休的空当去苏宜林的半山别墅看Kiara，他到的时候Kiara正在用餐，Kiara见到他眼睛瞬间亮了，自己下餐椅跑向他，赵淮禹弯腰把她抱起来，她把脸埋在赵淮禹的脖颈。
听到汽车声，蒋阿姨去楼上卧室叫苏宜林起床。昨晚折腾到半夜，苏宜林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慢悠悠地扶着楼梯扶手走下来，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昨晚刘巡带一个孩子到她这，她着实吓了一跳，甚至开始怀疑这小女孩是赵淮禹的私生女了，毕竟长得太像了，脸型五官活脱脱赵家人，仔细端详，只有眼睛不太像，苏宜林抱着吃瓜的心态，猜测难道是他和班花女儿？但是班花的眼睛好像也不长这样，躺在床上会脑补了好几种可能才睡着。
一楼餐厅，Kiara开心地和苏宜林打招呼，苏宜林摸了摸她的小圆脑袋。
赵淮禹听Kiara叫苏宜林阿姨微微皱眉，他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纠正她：“Kiara，你应该称呼她为舅妈。”
Kiara自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国外，从未回过国，所以她不明白‘舅妈’的含义，她面带疑惑地看着苏宜林。
“舅妈，就是舅舅的妻子。”赵淮禹给她解释。
Kiara很聪明一下子就理解了，刚想开口叫舅妈时，苏宜林连忙笑着拒绝：“还是暂时叫我阿姨好了。”
Kiara不懂了，转头看舅舅，眨巴眨巴眼睛。
苏宜林觉得好可爱，再次摸摸Kiara的头说：“我和你舅舅还没有领结婚证，也没有办婚礼，所以我还不算是你的舅妈呦。”
Kiara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赵淮禹没纠结于一个称乎，他看着Kiara，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她：“一会儿舅舅去给你上户口，我们先想一想你的中文名字好不好？”
Kiara欢快地说了声好，然后又陷入难题，她还小呢不知道自己的中文名字该叫什么。转头对苏宜林说：“阿姨帮我取好不好？”
赵淮禹抬眼看苏宜林，她能迅速得到小孩信任和喜欢，这也是一种能力。让她取名字他也没有异议，提示她：“她们这一辈名字排序为‘知’字。知道的知。”
苏宜林想了想，拿过Kiara刚刚画画的本子，用画笔写下‘赵知之’三个字。
赵淮禹和Kiara凑过去看，赵淮禹很满意，比他想的的名字要好听些，看着她问道：“有什么寓意么？”
苏宜林笑着说：“刚才蒋阿姨和我说，她以为Kiara和保姆姐姐一样，都不会讲中文，所以一上午她们三个连比划带猜的交流。刚刚才知道Kiara会讲汉语，竟然也用英语和蒋阿姨对话。”她对Kiara细细解释道：“知之，出自论语：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直译过来是，知道的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是大智慧。”
她看着Kiara黝黑明亮的眼睛说：“还希望你敢于提出问题，永远对这个世界保持着热爱和好奇心。”
Kiara很开心，拉扯赵淮禹的手和他撒娇：“舅舅，我喜欢这个名字，我就叫这个名字好不好？”
赵淮禹觉得很不错，答应下来。
这件事敲定后，Kiara接着吃碗里的饭，她吃饭习惯很好，不需要人喂，自己就能吃得很干净。
她吃着吃着饭，忽然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苏宜林和赵淮禹交换眼神，孩子的脸果然比天气还多变。
苏宜林柔下声音问：“怎么啦？我们Kiara怎么突然不开心了呢？”
Kiara小嘴一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长长的睫毛被打湿，她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可怜巴巴地望着赵淮禹：“舅舅，我是不是不能回美国了？我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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