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距上次蓬莱异动已过去半月。那日扶音醒来时，大战已经停息。
妖兽突破封印一事，关系三界生死，玉帝派人彻查此事。
经此一战，蓬莱的灵气变得稀薄，曾经繁盛的仙草灵木渐渐枯萎，连灵池中的鲤鱼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扶音跪坐在一棵桃树旁，指尖拂过树身，眼中满是疲惫：“再这样下去，蓬莱怕是要沦为凡土了。”
扶音正凝神感应地脉的灵气，忽觉背心一凉，有什么东西，轻轻点在了她的后肩上。
那触感像是一根树枝，又像是一根手指。
她猛然回头，手中已经掐诀——却见一根毛茸茸的猴尾巴正悬在她眼前，尾尖还保持着戳她的姿势，微微晃荡。
再往上看，孙悟空倒挂在枝头，金睛灼灼，正咧嘴冲她笑。
“喂，发什么呆呢？”他声音懒洋洋的，身子却一动不动，就那么倒悬着，天地在他眼里颠倒。
扶音心头一跳：“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孙悟空一个翻身轻巧落地，金箍棒在肩头转了个圈。
“刚来。”他歪头打量她，忽然伸手在她发间一拈——是方才落在她头上的一朵桃花。
“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孙悟空问道。
“我叫扶音。”
-
花果山的瀑布倾泻而下，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霓虹。扶音站在水潭边，望着嬉戏的猴群，一时恍惚。
几只小猴正在水潭边追逐打闹。
“吱吱！你看那！”
一只红屁股的小猴猛地蹿上树，爪子搭在眉前往远处张望。
霎时间，整座山林沸腾了。
数百只毛茸茸的脑袋从树冠间探出来，有的倒挂在藤蔓上，有的趴在岩壁缝隙里。他们瞪圆了黑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家大王带着个素衣飘飘的仙子踏过溪石。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大王带了人回来！”
“大王向来看不惯他们的作派，怎么这次带了一个神仙？”
“嘘——别被她听到了。”
“大王！这是谁啊——”
不知哪个顽皮猴崽喊了一嗓子，惊起满山啾啾喳喳的应和。
扶音耳尖微红，下意识往孙悟空身后躲了半步。
孙悟空金睛一瞪，笑骂着那群猴孩儿们：“去去去！都给我放规矩些！”
话虽这么说，猴群哪肯安分？
“吱吱”正是这片儿年纪最小的，几只大猴撺掇他去打探情报。他翻滚到扶音脚边，举起刚摘的蜜桃：“姐姐，吃、吃桃……”
瀑布边的大猴们一时无语，让你去打探情报，不是去献殷勤！
“谢谢。”扶音收下吱吱的桃子，在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她看守了几百年蟠桃，手中这颗是人间普通的桃子。
“姐姐，”吱吱拉上扶音的袖子，“你真好看，大王很久没带外人来玩了。”
扶音微微一笑，回头看了一眼孙悟空。
“是吗？”
“对呀，上次来了一条狗，真没礼貌，被大王赶走了。”……
孙悟空抱臂靠在桃树下，看着扶音和小猴们在水边玩耍。
她发间不知何时被插了朵山花，衣带缀满小猴们塞的野果，竟比在蓬莱时生动许多。
暮色渐浓时，老通臂猿猴拄着拐杖走来，猴群立刻让开条路。
这尊花果山的长者深深作揖：“仙子莫怪，孩子们许久未见外客了。”他浑浊的眼中闪过泪光，“上次这般热闹，还是几年前大王从五行山下归来……”
孙悟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不是，这种黑历史您可别说了！
水帘洞里隐约传来小猴们七嘴八舌的炫耀：
“我碰到仙子袖子啦！”
“仙子说我摘的花好看！”
“我...我我摸到仙子的头发了！”
月光爬上树梢时，漫山遍野的萤火虫亮起。
“怎么样？比那死气沉沉的蓬莱强多了吧？”孙悟空得意地抱着胳膊。
蓬莱先前也是这般犹如仙境，不过没有这里自在，这些小猴无忧无虑得倒让人羡慕。
扶音刚要点头，忽而被孙悟空一把握住手腕：“光看可不行，来，我教你几招防身的本事！”
接下来的日子，孙悟空亲自指点扶音修炼。
晨起时，他教她如何借瀑布之力锤炼筋骨。
“水流越是凶猛，越要稳住下盘！”
正午时，他带她攀上峭壁采摘灵果。
“你放心，我会在下面接住你的——”
夜幕降临时，他们并肩坐在山顶，孙悟空难得正经地讲解七十二变的精髓。
“变化之道，重在‘心意’，而非‘形貌’。”
扶音学得极快，连孙悟空都忍不住赞叹：“你倒有几分灵根！要是师父在此，定心生欢喜。”
这一夜，花果山的月亮格外明亮。
孙悟空变出一坛千年猴儿酒，与扶音在月下对饮。酒过三巡，扶音双颊微红，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轻声道：“大圣，你当年大闹天宫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从那日醒来，扶音察觉到体内住着另一个人，她时常能看见一些，发生在千年之前的事，有白猿，有玄鸟……
或者说，另一个自己。
那日，孙悟空应该是看出了她内心的不安，所以才带她来花果山。
孙悟空灌了一口酒，单膝支起：“想什么？我就想着玉帝老儿安生日子过腻了，我来搅他个天翻地覆！”
那群老神仙整日嚷嚷“规矩”“天命”，去他个鸟命。
他咧嘴一笑，露出尖锐的犬齿，语气里透着不屑与狂傲。
“小毛孩有句话说得对，我命由我不由天！”
所以扶音，你不必害怕。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成为谁就成为谁。
——我给你撑腰。
扶音直直看着他，月光映在他金色的瞳孔里，璀璨如星火。不知是酒意还是别的什么，她的心跳忽然加快。
“呔！臭猴子！你果然在这儿！”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道火光从天而降，正是哪吒踩着风火轮而来：“玉帝在查蓬莱的事，命你即刻回天庭！”
“小毛孩，打扰别人谈情说爱，可是要遭雷劈的。”
哪吒一愣，这才注意到扶音微红的脸，尴尬地咳嗽两声：“抱歉啊仙子，这个……公务在身，恕难从命。”
扶音示意没关系，孙悟空才不爽地起身：“玉帝老儿找我作甚？我又不是他手下的兵，不去不去。”
“猴子，你跟我说实话，凶兽的封印是不是你打开的？”哪吒问道。
“什么意思？”
“他们把猰貐送去了翠云宫。”
白猿死后，三界中能察因果的还有神兽谛听。
“那跟我老孙有什么关系？”孙悟空不耐烦道。
哪吒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猰貐是你放出来的。”
孙悟空笑了：“我？你们斗法的时候我还在龙宫呢！”
“……龙族说不曾见过你。”哪吒说。
不仅不曾见过，连孙悟空跟他们说的九头兽也不见踪影。
东海龙王转醒后，亲自领天兵去海底炼狱，那里完好如初，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
他们三人认识了几百年，自然不会仅凭这些怀疑对方。所以杨戬才会在凌霄宝殿上替猴子说话，甚至让哪吒溜走来找他。
孙悟空眉头一蹙：“怎么可能！我在那里还杀了九——”
九婴死无对证，龙族矢口否认。
“原来如此，有意思……”
有人想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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