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比你如何，不重要。”
“你被打了，就只会躺在地上，等着被人救吗？”
小男孩猛地从膝盖间抬头，崩塌的情绪燃烧着他剩余不多的理智，大声嘶吼，
“不然呢？？？！！！”
“他们那么高，骨头那么硬，打在身上那么疼，我不该向人呼救吗？”
虽然已经呼救过了，但没一个人理他，他们都事不关己的走过。
他渐渐发现，疼痛的哭嚎，歇斯底里的求饶，都只会让他们的拳头落得更重。
他只要不喊疼，努力憋住泪，他们就会感到无趣，然后停手。
“打回去呀，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打回去。”
“他们痛了，就会放手。”
小男孩泪眼朦胧地看着谢晏，“你说的轻巧，他们对你来说像纸糊的一般，对我来说却是不可逾越的天坠。”
“这真的太难了。”
谢晏的视线第一次从池塘上移开，背对着月光，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没什么比你站定挨打更难了。”
谢晏走过去扶起坐在石头上的宁昭懿，貌合神离的两人看上去终于像一对夫妻。
小男孩看着他们的背影，听到九叔的声音遥遥传来，声音甚至有些飘渺失真，却让他记了一辈子，
“隔着两条街，有家武馆，他们免费招收适龄弟子学习拳脚功夫。”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选了个黄道吉日将谢母下葬。
第二日一早，谢晏和宁昭懿就要走了。
挺突然的，所有人都没料到，都以为他们还要待一阵子。
但劝也没什么好劝的了，谢家主自知这里没什么东西让谢晏留下。
今日一别，恐怕再不能见。
但面子上的话还是要说的:“哥，嫂子，慢点走，常回家看看。”
家仆们都站在他身后，齐齐与谢晏和宁昭懿道别。
谢晏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抬手指了两个小厮，“这两个人，乱嚼舌根，非议主人，不能留。
解了契赶出去吧。”
后面的事他不再管，小厮们的求饶声和谢家主的斥责声渐渐远去。
小男孩拼命跑来，还是晚了一步，他第一次这么大胆，扒开府门前拥堵的人群。
他们都那么的高，身上的衣服都摸着比他的好，此刻全部被他扒到身后。
大家想发作，又不敢明目张胆，只得一个个小声说:“不过是娼妓之子……”
“对啊，谁知道是不是家主的……”
小男孩终于站到谢家主前面，却忽视了他，也忽视了身后对他指指点点的人，只朝着天边快要看不见人影的两人大声吼道:“我叫谢闻！”
宁昭懿回过头去，谢府门口站着一个小点，隔得太远已经看不清。
但她知道，谢晏也听见了。
宁昭懿捂嘴偷笑，还武馆免费招收适龄弟子学习拳脚功夫。
如果她没看到他冷着个脸偷偷塞钱的话，还真信了。
-
谢晏牌司机一路站票到问剑门。
云慕霜第一个迎上来，拿出那个她在拍卖会上豪掷千金的法器材料，“师兄，送你。”
“这可是我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历经艰难险阻……”
宁昭懿:“买来的。”
云慕霜柳眉倒竖，单眼皮都睁成双眼皮了看着她，“什么买的！是我从玄兽口中抢来的！”
宁昭懿:“……”
笑而不语。
友情提示，你的亲亲师兄也在拍卖会现场。
谢晏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宁昭懿心里一咯噔。
糟了。
有点得意忘形了。
云慕霜一脸献宝地说:“师兄，你快拿着。”
谢晏直接拒绝，“不用，你自己留着。”
说完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被落下的宁昭懿和云慕霜面面相觑。
云慕霜一把抱紧材料，刁蛮道:“看什么看，再看我也不会给你的。”
哼。
等老爹出关了送给爹吧。
－
自回到门派开始，宁昭懿恢复了每日清晨和午间被谢晏教导的生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因为任督二脉被打通的言论，宁昭懿这次修的很快。
至少在谢晏面前，第一式已经熟练。
而她真实的水平，大概相当于君子剑的金丹中期。
小二:目标进度，33%。
小二:“恭喜宿主，进度取得有质飞跃。”
宁昭懿当着谢晏的面踹飞一块大石头。
由于修为水平提高，她不用再假装柔弱，肩能扛，水能提。
但性格不能改……
谢晏明日就要闭关。
宁昭懿三步一叹，五步一泪，依依不舍，终于痛下决心:“夫君，”抽泣一下，“明日你就要闭关。”再抽泣一下。
谢晏静静的看着她表演，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想也去山洞里，”
当然不可能说闭关了，虽然以她目前的修为可以闭关，但是……没必要。
谢晏这个多疑鬼，她没显露真实修为，这都试探了多少次了，如果直说闭关。
呵呵。
他直接当场发疯怎么办！
谢晏眯起眼睛，听宁昭懿继续吞吞吐吐地说，“去山洞里睡觉。”
“夫君，你有可以一睡很多年的药丸吗，夫君你明明还站在我面前，我就开始想你，我实在不敢想象，在你闭关期间那么久见不到，我会不会抑郁成疾。”
谢晏眼神微闪:“没有。”
宁昭懿眼中的眸光忽然黯淡下来，“真的没有吗。”尾音一颤，甚至带了哭腔“没有夫君的日子，我可怎么办。”
也就是修行修的慢，需要一直提防人来。
如果直接过明路，就没有这么多麻烦。
她自己倒也能想想其他办法，但谢晏出面是最简单的。
宁昭懿边想边泪眼婆婆的看着谢晏。
谢晏忽然凑近她，黑眸像深不见底的黑洞，吸噬着周围漂浮的一切物体，说出的话像恶魔低语，
“不如，你和我一起闭关。”
说完这话，他仿佛不知在宁昭懿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滔天巨浪，紧接着低低笑起来，
“这主意不错，你就不用离开我了。”
宁昭懿:“……”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又光荣地体会到了。
宁昭懿支支吾吾地说:“我怕在夫君身旁，会影响夫君修行。”
谢晏浑不在意一摆手，“不会，闭关打坐会自行隔绝外界干扰的。”
宁昭懿:“……”
你这话让我怎么接！
宁昭懿面上高兴，心中狂泪，“夫君，真的吗。”
谢晏牢牢盯着她，桃花眼像能看清一切谎言，似笑非笑道:“当然，”
“不是啦。”
他带着冰冷的笑意俯在她耳边，说话间冒着股股热气，缭绕在宁昭懿耳边。
他说:“逗你的，药阁有，我去拿，晚上给你。”
宁昭懿的心情像坐了趟过山车，心里对谢晏骂骂咧咧，嘴上还是欣喜若狂道:“谢谢夫君，不过，夫君能不能再给我设个阵法？
我听说，修士闭关时，会设阵法免除他人打扰，也能抵御攻击。”
谢晏身姿已回正，手放在辞君剑剑鞘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侧目盯了宁昭懿一会儿，才说:“可以。”
宁昭懿松了口气。
和谢晏对话真累。
傍晚，谢晏拿完药从药阁回来。
御剑途中，见到曲琅点头哈腰跟在云慕霜身后说着什么。
他无心去听，径直走开了。
练武台边，云慕霜练完剑往下走，曲琅弃而不舍跟在身后，
“小师姐你就不嫉妒吗？那个废物要跟着大师兄闭关了。”
“这你能忍下去？”
“自从那个废物来的问剑门，大师兄的目光都跟在她身上，明明你才是他朝夕相处的小师妹。
在此之前，我们可都默认大师兄会娶您过门的。
她一来，这些全都变了，可她也不想想，她配吗？”
云慕霜背对着他深吸一口气，曲琅眼看有戏，再接再厉道:“她的修为家世，哪里配得上大师兄，就只有那张狐媚子脸，天天勾引大师兄。”
云慕霜一挥剑，剑气斩断比武台四角柱子，“够了！”
曲琅屁颠儿屁颠儿迎上前去，瞧见云慕霜满脸怒容，正□□上浇油，却见云慕霜一巴掌朝他扇来。
曲琅脸被打到一边，懵了，他不可置信转过头来，“为什么打我？”
他从没见过云慕霜对他如此脸色。
云慕霜一字一句道:“她确实配不上大师兄，但这一个月来全门派上下有目共睹，她在努力修行。”
曲琅面色一变，急急说道:“以前大师兄只教你的呀。”
云慕霜垂下眼睫，“可她是师兄认定的……”那个词烫嘴，她缓了缓才说，“妻子。”
曲琅:“她只是日子生的好，他们之间并没有感情。”
云慕霜眨眨眼看向远处，又看回来，“是没有感情，但那个位置是她，这件事不会变。”
曲琅急急的说:“可以变！”
只要她死了，就可以变。
大师兄再也不能证道，就留在这里，永远陪着你不好吗。
这话他不敢说，云慕霜若想让宁昭懿死，大婚之夜就不会救她了。
“反正她不配。”
云慕霜无比认同，就算她开始修行，修为也是配不上的。
除非，宁昭懿的修为和师兄一样高。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永远配不上大师兄。
云慕霜点了点头。
曲琅倒是疑惑了，“那小师姐你刚才怎么说她努力修行了？”
差点让他误以为云慕霜要叛变了。
云慕霜叹了口气装深沉，沉默不语。
主要是那个理由她不太好意思说。
宁昭懿来问剑门前，她在门派老生中排名一直垫底，在新生中排名也没见多高，简直丢尽她老爹的脸。
宁昭懿修为进步，即使还是比不过她，但她还是能感受到宁昭懿的努力。
毕竟只有短短一个月。
这一个月在别人眼中，也许进展还是太慢，但在她眼中，已经是巨大飞跃。
究其根本，大概是倒数第二给倒数第一的关怀。
学渣心里苦啊！
第二日闭关前。
谢晏特意先来宁昭懿这儿。
看着她拿出昨日那枚昏睡丸，正要吃下，谢晏忽然制止她。
“药丸给我看看，”他一脸正色，“昨日药阁给了我好几种，长的都有些像，药效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可别拿错了。”
宁昭懿面色不变，递给谢晏。
她就知道！
一定会出幺蛾子！
谢晏这厮才不会这么容易让她蒙混过关。还好她多留了个心眼，现在拿的是真药，假药在袖子里藏着。
谢晏确认了药没被换才递还给她。
宁昭懿掩袖吃下，真药被换进袖子里。
见她吞下，谢晏忽然靠近，“我先带你去山洞。”
宁昭懿:“谢谢夫君。”
闻到她嘴里一股药味儿，谢晏才回过头。
山洞里有一架白玉床，宁昭懿不由感叹了一下谢晏的大手笔。
她躺上去，假装困意袭来，沉沉的睡着了。
谢晏看了她一会儿，出了山洞布好阵法，才自去闭关。
小二检测到谢晏已经闭关，宁昭懿才从床上起来立马开始打坐。
闭关打坐感知不到岁月流逝，也听不见外界一点声音，只能感觉到自己修为慢慢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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