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永圣皇太后和承荣帝便装前往京郊的寰极寺，仆从随侍两百余人。
林暖星坐在谢玉荣的马车里，时不时地掀开帘子一个缝隙向外探去。
虽然她可以无视帘子探头出去，但这个画面也太惊悚了。
林暖星不想挑战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于是鬼鬼祟祟地撩个缝隙，偷偷摸摸地往外看。
坐在一旁的谢玉荣虽然看不见少女，但凭着记忆，还是隐约察觉到了林暖星的动作。
她低声轻笑，因着坐在外面的车夫，说话声也压低了几分：“暖星，想看就掀起来，今天风大，不打紧的。”
突然被抓包，林暖星也不拘谨，依言将车帘掀开一个口子，手上摇动着模仿风吹拂的姿态，道：“这就是官道吗？”
此时马车已经彻底远离了京城，向着东边的寰极寺前行。
驾驶马车的都是精心挑选的特职宫人，精通御术，专门给皇室中人驾车，不仅速度快，并且十分平稳。
完全没有林暖星预想中的晕车、颠簸之类的情况，让她好一阵惊奇和高兴，因为谢家的马夫御术明显没有皇室宫人精湛。
当初她搭谢青莹的便车去谢家看望谢家父母，马车的那股颤动，即使她是灵魂体也感觉很是不适，然而现在坐在皇室马车当中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晃动，如履平地。
果然皇室出品，必属精品。
林暖星望着外面千篇一律的绿景，片刻后索然无味地将帘子放下。
“玉荣姐姐，你要找的真远大师他是真有本事，还是只是佛法精深？”
林暖星觉得闷得慌，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她是知道此方寰宇世界是没有灵异之说的，只不过很是好奇寰极寺香火旺盛是何种旺盛法，德高望重的高僧又是怎么声名鹊起的。
“真远大师原是一俗家弟子，在寺内学习佛法算不得真正抛却世俗的僧人，某日因缘际会得佛祖入梦传经，当时的方丈与其谈经论道，大彻大悟，称将死之际参禅证悟达到见道位，此生足以，半月后圆寂，遵其遗愿，火化其身，竟留下九颗舍利子，自此真远大师名声大振。”
“其后二十年也有不少高僧前来与之辩经，下山后大叹真远或乃佛陀转世……”
林暖星原本还饶有兴致地听着，听到后面就开始皱眉了。
无他，后面真远开始涉及预言、消灾、祈福辟邪等等，听着还算正经，结果这厮还有捉鬼、活死人肉白骨、说谁死就死、成功祈雨等辉煌履历，给林暖星听得一愣一愣的。
骗人的吧？
林暖星不作他想，脱口而出：“玉荣姐姐，你信么？”
听着少女怀疑的声音，谢玉荣眼波流转，笑意清浅：“原本是不信的。”
“嗯？？？那现在？”
林暖星大为震惊，不知谢玉荣为何会信这等荒谬之事，却见谢玉荣定定地看向自己的方向，肯定道：“知你的存在后，我有何理由不信。”
林暖星：“……”
“可是人间没有妖魔鬼怪，所以也不可能有什么预言捉鬼祈福之事，顶多会看相，看天象，因为这是人身上的痕迹，也是天道规律，但确实没有这般神奇异能。”
林暖星顺手给自己打补丁：“若是人间有这般神异，有违天道秩序，我的职责就是探查、清理这方面的异常。”
“这样吗。”
谢玉荣不说话了，面上的笑意淡了一点，但表面上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那为何只有我能够听到你的声音？我是异常？”
林暖星自觉不对，马上安抚道：“因为你是祂喜爱的人！是祂让你能够听见的，所以没关系的。”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祂动的手脚，但反正是祂的锅就对了，拿那么多好处堵她的嘴，不是心虚就是理亏。
林暖星说起话来无比的笃定，听得谢玉荣对天又多了几分警惕。
“况且我是你的帮手，怎么会害你，这不是和我的初衷背道而驰吗？玉荣姐姐，你别担心，没有关系的。”
谢玉荣眉眼舒缓，似是安心，道：“我差点以为我真的是异端了。”
“安心安心，对了，玉荣姐姐，这个真远的事迹越听越离谱，你别被他诓骗了。”
“有你在，他哪有本事骗到我。”
“那是！玉荣姐姐你放心，我跟着你一起去见那个什么佛陀转世，佛法我不懂，但他吹一个牛皮，我就在旁边打假！”
“好，那麻烦暖星了。”
“小意思！”
成功引得少女主动提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去见真远大师，谢玉荣心情大悦，眉眼间的笑意都真情实意了许多。
真远大师那边已经提早知会，想必已是布下天罗地网，只待少女跟着她一点一点踏入邪魔的禁地。
谢玉荣重新体会到了一切事物尽在她掌握之中的掌控感，她满心愉悦，看向林暖星的方向，唇边的笑意渐深。
林暖星一无所知，仗着谢玉荣看不见她的身形样貌和动作神情，托着腮静静地欣赏谢玉荣的美貌。
她也就这点爱好了，小时候进娱乐圈就是为了看漂亮姐姐和漂亮哥哥，这么多年修身养性，一朝穿越异世，十年修行竟毁于一旦。
林暖星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太清高了。
食色性也，喜欢美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她才不会改。
“玉荣姐姐。”
少女突然出声，说话不似之前快而灵动，而是温吞的，以一种缓慢但不刻意的语速，字字旖旎，仿若长途跋涉下的一汪温泉，诱人沉溺。
偏生说话的人似是不觉，见无回应，又叫了一声：“玉荣姐姐。”
“嗯？”
谢玉荣神经紧绷，一瞬间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不知道少女想说些什么。
“你说……”林暖星也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只是觉得此情此景很是美好，就像她一路过来看到的所有美不胜收的景色，洗涤她灵魂深处的疲惫和身上的尘埃。
她已经在异世呆了快月余了，现在有人知道她的存在，还能陪着她说话，真好。
第一次与谢玉荣聊天是斗智斗勇，第二次与谢玉荣聊天，也就是昨天也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今天这般沉静的陪伴真舒服。
要是在异世的每一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什么？”
“你说，我们应该快到了吧？”
谢玉荣知道少女真正要说的话应该不是这么无聊，但她还是上前掀开帘子，佛寺塔尖就在云雾之上，尽在眼前。
“快到了，等会按计划行事。”
“嗯嗯！”
林暖星一下从悲春伤秋中剥离出来，又开始偷偷往马车外看。
谢玉荣看着原本贴着马车的帘子又掀起一个微不足道的缝隙，外面的光绰绰映入马车内，仅仅一小束，此刻她却觉得满目的明亮柔和，就像那个偷偷摸摸擅自闯入她的人间的少女。
可惜了。
谢玉荣平静地移开目光。
……
青石台阶修的整洁宽阔，并不如林暖星所想的逼仄、坑洼和杂乱。
想来也是，这里除了平民百姓，还有许多达官贵人甚至皇室宗亲也会前来礼佛，还有香火旺盛之名，若是太破太烂，上面微服私访，心中不虞，治个不敬之罪，寰极寺就要倒大霉了。
众人一路畅通，路上并未遇见几个香客，小和尚却是见了不少。
看来虽然口上说得是便装出行，但永圣皇太后和皇上要上山祈福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此时并没有什么嘈杂拥挤的景象，而是一派清净宁远之象。
林暖星漂浮着并不觉得累，她紧紧贴着谢玉荣，眼睛却好奇地打量着寰极寺。
庄重古朴，历史沉淀的气息悠长，一看就觉得不是普通市侩的寻常寺庙。
也不知真远是怎么骗过一众真和尚的，佛祖入梦传经？
或许真远在佛法一道确实天赋惊人，不过林暖星觉得真远的营销手段才是一流。
“施主，主持在里面等您。”
林暖星回神，这才发现云璋已经不见踪影，只剩谢玉荣和随身的侍卫仆从。
“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这……夫人，主子命我们寸步不离。”
“这里是佛殿！”
“勿要扰了佛门清净，尔等在外守着，不得放任何一人进出。”
“是。”
林暖星乖乖站在旁边等着谢玉荣训完话，然后精神力包裹手指，扯了扯谢玉荣的衣袖，表示自己正在她的身边。
这是她们约定好的暗号。
谢玉荣面色稍霁，独身一人随着引路僧人进入大殿。
顿时，世界仿若焕然一新。
殿内、殿外简直就像两个不同的世界拼接在一起的一样。
殿外，寂静冷清。
殿内，上百和尚端坐，口中念诵佛语，场面之宏大，震得林暖星一阵头皮发麻，酥麻感从头上逐渐传遍全身，浑身汗毛直竖。
“嘶——”
林暖星很快从震撼的状态中恢复正常。
她飘起，直直地往前面飞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谢玉荣听到她的惊呼而晦暗的神色。
佛前一排长明灯，正中插着粗长的香，佛上散花，供品精致新鲜，两侧香炉明亮，木鱼声此起彼伏，驱除不详的经咒环殿绕梁……
随着谢玉荣踏入殿内，两位僧人分别从殿门左右向门口中心处依次摆放烛火，随后合力将殿门关上。
殿内瞬间昏暗。
“——”
谢玉荣听到了少女被吓到的气音。
烛火摇曳，衬得明艳的面容更加诡谲靡丽。
冲冲冲[亲亲][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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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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