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有事想跟你说。”
“你说。”
纪舒特别严肃地嘱咐:“你以后不要再私下见纪云天,如果要见,也应该提前告诉我。”
阮希音一愣,随后轻笑了一声:“为什么?”
“这是为了你好。”
这话好刺耳,她从父母口中听了无数遍。每次他们试图操控她的生活,都用这句话给他们自己找理由。她最讨厌这句话了。
阮希音忍不住讥讽道:“什么叫为了我好?你有什么权利限制我去见谁?”
她终于知道纪舒今天为什么那么奇怪了。他晚上打电话来质问她,步步紧逼,不就是因为她私下见他的父亲,脱离了他的掌控,他觉得不舒服了!
可她也不是故意的。他什么也不告诉她,她又什么都不知道。男朋友的父亲专门派人来请她,她要怎么拒绝?
他为什么都不愿意去设身处地想一想她的处境,而不是一开口就质问她,指责她,命令她,限制她的自由。
她以为至少他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原来都是她想多了。根本没有人能真正体谅她。
阮希音感觉眼角有些发酸,积攒了一天的委屈喷涌而出,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再也控制不住。
她抽了抽鼻子,心里难受,一时口不择言:“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这样,都想要约束我,管束我,掌控我的人生?你们口口声声说爱我,但你们的所作所为都只会让我伤心!我只是爱你们,又不是欠你们,你们凭什么对我颐指气使,指手画脚?我又不是你们的宠物,也不是你们做的玩偶,你们凭什么对我发号施令?纪舒!你以为你是谁,我做什么事都要经过你的同意?你不过是我的男朋友,难道我见谁都还要提前通知你吗?我通知的过来吗?我爸妈都不敢这样要求我!我要做什么,要说什么,你有什么权利要求我或者替我做选择?”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纪舒!你控制欲是不是太强了点?”
电话对面一阵窒息般的沉默,阮希音话说出口,胸腔也像是被棒槌猛击了几下一般隐隐发痛。
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根本不想这样!
她不喜欢和在乎的人吵架,可却和他们吵了一场又一场。
她不想让爱的人不开心,可她总让他们伤心。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从来都不想吵赢,不过是希望自己在乎的人也能理解自己的处境,读懂自己的诉求。
可是太难了,人与人之间永远是有壁的,纪舒不可能完全理解她的委屈、她的忧愁,就像她也不知道纪舒在想什么一样。
眼前忽明忽暗,耳边嗡嗡作响,大脑刺痛一阵接着一阵,这尖锐的疼痛像被针扎一般,阮希音的话也不由得变得愈发尖锐,到底说了什么,她都已经记不清了。
最后她勉力挂断电话,像搁浅的鱼一样窒息在床上,沉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又是一日清晨,阮希音醒得还不算太晚。
她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把手按在额头,脑袋的热度散了不少。
她双手抱头,在空调下被浸润得冰冰凉凉的手按在脸上中和热量,她愈发清醒,眨了一下迷糊的眼睛,渐渐从睡意中清醒过来。
她放下手,想到昨晚,只觉得大脑像是凝结着片片血块,一拧一拧的僵着疼。她睡眠时长是够的,但睡眠质量明显不达标,她鲜少带着那么糟糕的情绪入睡,睡醒之后兴致缺缺,精疲力竭,好像在梦里打工了一整天,凌晨才躺到床上。
阮希音深呼了一口气,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昨夜的睡眠虽然没有帮她补足精力,但至少帮她消解了一些狂躁的情绪,她不像昨日那样心潮澎湃,滔天巨浪在心里一荡一荡地翻涌,相反,她现在异常的平静,什么感觉都淡淡的,不郁闷了,不悲伤了,不愤怒了,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只觉得心情安分似一沟死水。
得益于心情的平静,她能够更加理智地面对昨天发生的种种。
她细细地在脑袋里梳理,注意到了昨天忽略的一点。
男朋友昨天的情绪似乎也不太对。
虽然他一直都冰冰沉沉的,但他向来公事公办、私事似办,他从未焦急地用那样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他一向淡定,不论遇到多大的事都泰然自若,为何偏偏昨晚那么慌张呢?
阮希音想起纪舒和纪云天交锋的场景,心中恍然。
她一直想得都错了,纪舒和他父亲的关系,并不好。他家里的情况,根本不是她原先想象的那样。至于纪舒说的什么他父母一定会认可她的话,应该都是哄她的假话。
阮希音不清楚里面有多少秘辛,她现在确实只是一个局外人。但将心比心,如果男朋友在不通知自己的情况下贸然找上自己的父母,她也会很焦急,担心不知隐情的男友给爸妈留下不可逆转的负面印象,本就有刻板印象的他们就更不能接受他们在一起了。慌张之下,难免没法好好酝酿情绪、润化说辞。
她不清楚纪舒那边的具体缘由,但可以猜测出他昨晚说那些话的另一种可能,或者说另一种想法。
也许纪舒并没有要控制她的意思,是她昨晚受了太大的刺激,先入为主了!
她实在是太冲动了。
阮希音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犹豫半响,还是打开了微信。
虽然昨天纪舒那样说话属实火上浇油,但他毕竟不知道她下午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她的心情会这么的低落烦躁。自己却因为他几句话就应激地发脾气,话说得也有点太重了,想来想去,她还是错得更离谱点。
阮希音打开聊天框,想着要不要说点甜言蜜语什么的哄一哄,主动道歉求和,安抚一下男朋友,顺便解决一下昨晚的误会。
她看向手机,发现今天纪舒还没给她发过消息。
阮希音愣了一下,检查了一下网络,又把聊天框上上下下拉了好几下。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阮希音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早就过了男朋友往常给她发“早安”的时间。
平静的湖面乍起风波,阮希音一下子又生气了,头顶冒着熊熊烈火。
纪舒每天都会给她发“早安”和“晚安”,是为了小情侣之间谈恋爱的仪式感,更是为了能给聊天一个由头。
两人工作都不算清闲,很多时候也没有办法长时间的在手机上聊天,纪舒起得很早,他发“早安”的时候阮希音一般都还没醒,但看到了这条消息,心里依旧甜滋滋的,在煮早餐的时候,她就会用许多条消息炮轰他,大多是一些琐碎的生活小事,或者是她偶尔听的什么八卦段子。
她之前从来不对陌生人的八卦感兴趣,自从谈恋爱了,她就变了,只要是有意思的事,她都想跟他说。
纪舒一般要开晨会,他很讲究效率,开会的时候也特别的专注,有的时候她的消息都没法及时回,但他看到了就一定会回,如果恰巧阮希音那时刚好得空,两人就能接着聊些有的没的,聊着聊着就跑偏到不知道哪个地方上去了,对聊天话题一点也不专一。
然而今天,他竟然没给她发“早安”!
他竟然打破了以往的常规?
他什么意思,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什么?!
阮希音有点郁闷,鼻子哼哼地出了点气,冷静片刻,又担心纪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也许是因为他还没起呢!不过对他这样自律的人而言,现在都不起简直是天方夜谭!
阮希音忧心忡忡地点进男朋友的微信,发现运动量已经比昨天晚上的她都多了。
阮希音:“……”
所以他起了是吧!
所以他也不是没带手机是吧!
那他这样做,是想和我冷战吗?
他以为冷落我几天,我就会可怜兮兮地主动道歉吗?
不爽就直说,冷漠我是什么意思?
阮希音气愤地放下手机,心想纪舒连话都不想跟她讲,她凭什么先去跟他道歉?
对!她承认,她有错!但情侣之间,连这点体谅都没有吗?
她任性了一点,他就要用这种方式阴阳怪气她吗?
亏她刚才还愧疚了那么久!
阮希音执拗地按灭手机,想着要是纪舒不愿意先跟她发消息,她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手机一放,就放下了四天。
头两天,阮希音还是怒气冲冲的,到了第三天,她已经有点犹豫不觉,在聊天框磕磕绊绊打了几个字,又很快删除,不想显得自己那么弱势,好像非他不可。
到了第四天,她看着手机,黯然神伤,再次涌起了主动发消息的冲动。
她害怕两个人再这样冷冰冰地僵持下去,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当时为什么吵已经不是很重要了,重要的是两个人的态度和处理方式。
但是凭什么呢?明明她也很委屈,明明是他先不跟自己发“早安”的,明明是他先冷漠她的,她凭什么要先妥协,退后一步,主动破冰呢?
他有他的尊严,她就没有她的骄傲吗?
她好无助!
她可以孤身一人走在冰洋的浮冰上,但没法面对爱人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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