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目的地，两人下车，阮希音站在街道上抬头看，街灯淋漓，微黄的光如柳丝一般，密集地挂在树上，形成一大片黄色的瀑布。
一个黑粉配色的店面夹杂在其中，它挂着造型奇特的金属牌子，上面明晃晃写着两个大字——夜涩。
从建筑外围看，整体的装修风格偏向混不羁的撞色杀马特风，在这灯火璀璨的街道边显得格格不入。
也很抓人眼球。
店外零零散散摆了几个黑色的桌子，摆在上方的酒异彩纷呈，一个纤瘦的女人穿着黑色背心，悠闲地靠在椅背上，抬头喝了口粉色绚烂的酒液，仰头露出滑腻白皙的脖颈；另一头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眼神迷惘地看向街道的远处，抬头品了口矮脚杯中的黄色液体。
薇薇安对阮希音说：“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也知道你不愿意跟别人说你的伤心事。但难得你今天心情不好，不然跟我一起小酌几杯，感受一下世俗风情。”
阮希音点点头。
她很少喝酒，过多的酒精会影响她对气味的感知。但调香师没有浓烈的感情也无法创作出好的作品，酒也是途经之一，在不那么理智，不那么紧绷的情况下，许多被她埋藏在心底的感情才会想雨后的小草般羞答答冒出头。所以偶尔一些时候，她也会喝一点。
薇薇安把阮希音拉进酒吧，打开门的那一瞬，阮希音被迎面扑来的轰鸣声吓得不轻。
音响放足了马力，或红或蓝或紫的灯光毫无章法的乱晃，几个疯狂的人在舞台上披头散发扯着嗓子大叫，完全丢下了人类的体面，像野兽一般在富有金属质感的台面撒野。
台下的人也跟着一起喊叫，如群猿乱吠。
在这种毫不遮掩的刺激下，最原始的激情像匍匐的猛兽一般被唤醒，即将发出凶猛的咆哮。
一首热歌走到尽头，台上的主唱如野狼般仰起了头，发出了野蛮狂野的嚎叫，拉扯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这样的混乱和坦诚，对阮希音还是太过陌生。
嘈杂的气味向她袭来，她禁不住咳了一声，捂住口鼻，又退了出来。
“celine，你没事吧？”薇薇安着急地凑了过来，放开门把，把她携到了一边。
阮希音摇摇头。
“对不起，我忘记你嗅觉敏感了，估计受不了那么繁杂的气味。”
“没事。”阮希音顿了顿，有点困惑地问：“你平时……都玩得那么野吗？”
薇薇安瞪大了眼，“这……这也叫野吗？这才哪到哪！这种量级的，对我来说是开胃菜吧！他们只是在里面唱歌啊！”
“唱歌？”阮希音更困惑了：“他们不是在里面大喊大叫吗？我还以为是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压力呢！”
薇薇安苦笑一声，“你这么想，也行！”
阮希音又摇了摇头，“我不要在陌生人面前大喊大叫。”
薇薇安：“……”
阮希音提议道：“不然我们在外面喝吧，反正也一样。”
薇薇安：“！！！”完全不一样好嘛！
“我们在外面安安静静地品酒吧薇薇安。”
薇薇安：“？？？”她要是想安安静静，她有必要来这个酒吧吗？她去书店不行嘛！
阮希音眨了眨眼，眸中水汪汪的。
薇薇安最后还是点了头：“你说的有道理，外面喝……额……别有一番风情。”
看在阮希音今天那么伤心的份上，她还是决定要宠宠她。
两人坐了下来。
薇薇安点了款经典威士忌，她知道阮希音平时不怎么喝酒，对酒也不怎么了解，指甲在酒单上碰了碰，提议道：“你可以喝这一栏的果酒，浓度低，清甜有味，外形也很符合你的审美哦！”
阮希音点点头，一连点了四五杯酒。
薇薇安讶异地睁大了眼，风把她的头发丝吹得到处都是，她都没回过神来整理一下，怔怔地看着坐在她面前的阮希音，直到服务员上了几杯色彩缤纷、颜色各异的果酒后，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点那么多酒，是要干嘛啊？”
阮希音摆弄着面前一根吸管，平淡地说：“我看这几杯酒名字好听，就都点上来了。”
她茫然地看着面前如梦似幻的酒液，笑说：“你说得对，它们长得也很好看，我喜欢好看的东西。”
薇薇安眨眨眼，喝了一口浓烈的威士忌，头脑清醒地想阮希音是不是还没喝酒就已经醉了。
薇薇安从来没有见过阮希音这个样子，即使阮希音竭力掩饰自己慌乱的情绪，她一眼就看出来那和之前的淡然不一样。
阮希音没有说话，静默着品尝了一杯又一杯酒，有玫瑰，有荔枝，有石榴，有柑橘，不同的口味混在一起，纷繁杂乱，像几丛毫无搭配的野花群一般，她几乎快分辨不清味道了，也不愿分辨，只是不停地喝着。这杯喝乏了，就换另一杯，另一杯喝腻了，再换下一杯，循环往复，杂乱无章，毫无逻辑规律，总之每一杯，最后都会沾她的雨露。
薇薇安看着她这个样子，也是于心不忍，口里的酒没有了味道，她放下酒杯，见阮希音这个不知酒量几斤几两的家伙还在喝，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celine?”
阮希音抬眼，困惑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把口中红艳的吸管用舌头抵了出来，好像鱼在吐泡泡。
阮希音对着薇薇安疑惑地眨眨眼。
薇薇安心里莫名紧张，苦笑一声问：“好喝吗？”
阮希音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
“好难喝，全是苦的，中看不中用。”
薇薇安知道阮希音已经醉了，不然至少也会说“还行吧一般般”，把她的情绪价值给满。
“酒就和感情一样，看起来绚烂，品起来却是苦的。”阮希音喃喃自语，抽开吸管，把面前一整杯“玫瑰恋人”喝完了。
“你这……”薇薇安叹了一口气，“你到底在伤心什么呢？你到底是在伤心和男朋友吵了架，还是伤心他冷暴力你，还是伤心他不安慰你呢？你到底在为什么伤心呢？我不懂！”
阮希音脑袋晕乎乎地说：“我是自卑，是恐惧，是不甘心。我自卑我在他的心里没有那么重要，我恐惧他轻飘飘地就跟我一刀两断，我不甘心我被感情折磨得面目全非，他却能淡定自若地跟人谈笑风生。这显得我……显得我好卑微，好可笑。我以为能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原来全部都是我的自作多情，我在他心中根本就无足轻重。我们一点都不平等。他轻而易举地夺去了我所有的目光，我却无论如何也换不来他的注视。他根本没有我想的那么爱我，不过是吵了一个架，我承认我无理取闹了，可他就能对我不闻不问了吗？！”
阮希音趴在桌上哭泣：“我讨厌死他了！！！”
薇薇安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抽纸，又发现这根本无济于事，直接把椅子摆到阮希音旁边，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薇薇安问：“你这么伤心，为什么不告诉他呢！有的男人是傻瓜，他怎么知道你怎么想。”
“我才不跟他说。我才不要在他眼里变成一个大傻瓜。是他先对我一言不发的，是他先忘记跟我说早安晚安的。”
薇薇安叹了口气，“那不然，分手？”
阮希音摇摇头，很是不情愿的样子。
薇薇安头疼，“你看，说分手你又不乐意，在一起你又备受煎熬，你到底想怎样？”
薇薇安看着阮希音的样子，爱情观第一次发生了偏移。她永远没办法那么炙热地去爱一个人，也没有人能在她心里变得独一无二。她尝得了爱情的甜，却尝不懂爱情的哭，虽然她的恋爱经验比阮希音多得多，但她的爱情体验却未必及的上她。
她的爱缺少层次，因为她从来没有真正的爱过。
薇薇安不禁感慨：“celine，我也好想像你这样痛苦地爱一次啊！可惜我不能，我做不到。”
阮希音怔住了，头沉沉的，意识比刚才更模糊了，连薇薇安的话，她都觉得前言不搭后语。
但她依旧回应了：“痛苦有什么好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痛苦，这么狼狈，明明只要放手，一切的苦痛忧虑都会到此为止。
阮希音的确醉了，脑子也不是很清醒，脸颊红彤彤的，开始喋喋不休地在薇薇安面前说男朋友的坏话，说他高冷，说他爱装，说他讨厌，说他控制欲强，说他总是过于理智，说他总是不能理解自己在想什么，埋怨他在自己最伤心难过的时候，不仅没有坚定地站在自己的一边，还火上浇油。
她说自己恨死他了。
可是骂完之后，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还是会喃喃自语：“可我真的好喜欢他！哪怕他都这样对我了，我也还是好喜欢他！他之前对我那么好，怎么舍得现在对我那么冷漠？他之前表现的好像愿意为我摘月亮，怎么忍心那么长时间都对我不闻不问？为什么我忘不掉他的好呀！为什么我还要继续喜欢他呢？我知道现在的他不值得了，但我还是好喜欢他。”
阮希音说着说着，开始小声啜泣。
薇薇安实在见不得她这样伤心，拧着眉头把桌上阮希音乱摆的手机递到她手边，语气严肃：“给你男朋友打电话。”
阮希音猫咪样抱着桌子，小指轻触，迷迷糊糊地打开通讯录，摇摇摆摆又垂下头。
“他在工作。”
“我才懒得管他工不工作。赶紧把他叫过来跟你分手！免得你在我面前大哭大闹。”
薇薇安夺过手机，拨通了纪舒的电话，她把手机扣到耳边，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阵。
咦！真冷漠！阮希音小天使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薇薇安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就听见对面忽然冷淡地问：“你是谁？”
被冰了一下。
而且他怎么知道电话对面不是阮希音，她只是呼吸了而已。
管他呢！敢让我的宝贝伤心，就别想我有好语气！
薇薇安眉毛一跳，清清嗓子，带着漫不经心的调调说：“你女朋友喝醉了，你是要继续应酬，还是来接她回家呢？”
大家肯定看出来了，薇薇安是个劝分派，毕竟她不知道两人间的柔情蜜意，只看到了友友的心灰意冷[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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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Chapter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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