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希音觉得薇薇安肯定知道她已经分手了,因为她总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自己,欲言又止,阮希音也没主动说,薇薇安看她情绪慢慢好了点,也就没什么异常了,平时有事找她,也都是工作上的事。
两人通着电话,时不时还要舟车劳顿,但生意确实是越做越大了。
阮希音觉得一切都还是很美好,只是偶尔看向窗外,透着玻璃,也会有一丝丝惆怅。
太阳高悬,满目铺金,那玻璃亮得仿若世界寂静无声,只有光,没有声,世界变得明亮,也变得单一。
阮希音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无心辨清,也无意与他人述说,一切如常,事事照旧,日转星移,潮起潮落,感情跌宕起伏,最终尘埃落定,她竟一滴泪也没流。
她并没有敛着情绪,只是不想哭,不知道为什么哭,不知道为谁哭。
情绪没了宣泄的理由,正如堵在水龙头后管道里的水,看似平静,轻轻扭动,便能倾泻而出。
分手后没过几天,阮希音收到了来自张晨曦的消息:【在吗?】
阮希音挑挑眉,以为他在整蛊自己,但她最近没什么心情和人逗趣,于是回:【你有病自己治一下!】
张晨曦沉默了,聊天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阮希音纳闷。
张晨曦不是什么支支吾吾的人,神经大条的,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怎么会这样犹犹豫豫。
她心觉不对,连忙催促:【别磨磨唧唧,你有事就直接说!】
对方顿了一下,半响说:【你爸妈托我来打听一下,你那个喜欢穿黑衣服的做金融投资的男朋友是个什么情况。】
阮希音咻然睁大眼。
【我爸妈怎么知道了?你跟他们说的!】
【拜托,你都没告诉我,我怎么跟他们说?是他们自己推测出来的。他们说吃饭那天你穿了一件黄裙子,跟他们去你家时在电梯里看到的一个女生一样,他们当时就怀疑了,然后你跟他们一通描述,简直就像在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你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阮希音沉默了。她不理解,那么久远之前的事,那么随意的一瞥,她爸妈怎么还记得,还能从一件衣服推断出她交男朋友了。这合理吗?
阮希音打字:【很明显吗?】
张晨曦;【老实说,我没注意。你劈里啪啦说了那么多,吓死个人了,谁还记得那么多细节。】
张晨曦又打字:【你爸妈不让我告诉你是他们托我来的,怕你又反感,你可千万别露馅了啊!我是希望你能和两位主任好好协商一下,才告诉你的。他们真挺关心你的。】
阮希音:【你妈也挺关心你的。】
张晨曦:【……】
阮希音:【好了,你回去吧,你打听失败了,我不想说。】
都分手她还说什么说。
张晨曦速回:【别呀!为什么不说啊!我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能打听出点东西的。】
阮希音:【你拍胸脯又不是我拍胸脯,关我什么事。】
张晨曦发了个摊手表情包,表示我真难啊!
张晨曦:【你说说又不会怎么样!】
阮希音:【反正我不想提。】
张晨曦:【你不想提,不会是因为你分手了吧!】
阮希音:“……”
有这么扎心的人吗?
张晨曦见她半响都没反应,发了个大受震撼的表情包。
【你还真分手了!不是吧!你才回国几个月就已经有了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了?那个人是谁啊!不会就是上次你家的那个小白脸吧!你看看,我就说不靠谱。哎……你没事吧?】
阮希音再次沉默了。
虽然她不懂张晨曦为什么总能诡异地猜出真相,但看到前面几句话,她已经快克制不住瞬移到他家揍他的冲动了。
有这种扎完心还不够,还要在伤口上撒盐的人吗?
阮希音:【我没事。】
她叹了一口气,又打字:【你不要告诉我爸妈我分手了,你就跟他们说我交了男朋友,但其他的你都没打听到。其他的事我会自己跟他们说的。】
张晨曦也没再说什么,回了她一个OK。
放下手机,阮希音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她一直都很畏惧,害怕父母知道了纪舒的存在,会强迫他们分手。可笑的是他们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没有畏惧的理由了。
但她有了惭愧的理由。
为了这样一份摇摇欲坠,不得善终的感情,她竟然和父母斗嘴,让双方都遍体鳞伤。
她甚至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了,自己都动摇了。回想过去那么多次争吵,她拒绝父母的建议,强硬地走自己的路,雄赳赳气昂昂,可哪次没有后悔呢?
她出国追寻调香梦想,却在最亲爱的外公临终都没有赶回来。
她一意孤行地要爱上一个人,却只换得现在的一片狼藉。
她总想父母认可自己的选择,可她似乎,本来也不是对的。
从某些方面的结果来看,父母总是质疑她,怀疑她,否定她,贬低她,似乎都很理所应当,她一味坚持自我,才显得不可理喻。
她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受了不公的待遇,可她现在好像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她一败涂地。
可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阮希音主动给母亲打了个电话,约他们有空时在老别墅谈谈,时间定在这周末。
阮月轻轻地应了一声,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感知到母亲的举动,阮希音也有点感伤,她母亲性格直爽,向来有话直说,什么时候那么犹犹豫豫,战战兢兢过呢!明明她从来不想让父母失望,更不想让父母伤心难受,可一切怎么就像脱轨了一样,走到了这种地步。
阮希音心有惶惶,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她和父母的症结一定要找个机会彻底解决,剔骨疗毒,仅仅是敷上几副膏药压制一下,远远不能够。
-
又回到了老别墅,看着周遭的花纹,阮希音情不自禁想到了一开始回国的时候。那时她和父母也一样剑拔弩张,母亲连坐也不许她坐。
阮希音正想着,就看到母亲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沙发上,她坐下,和父母面对面。
过了很久都没人说话,久到阮希音以为自己已经看完了一场哑剧,她忍不住发声:“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陈风和阮月对视了一眼,阮月使了个眼色,陈风于是温和道:“音音,爸爸妈妈觉得,之前总是我们在说,却很少听你的想法,不知不觉,你心里已经积攒了那么多情绪了,这次我们想先听你说。”
闻言,阮希音长睫微颤,定定看着面前的父母,眼睛发酸,可真让她先说,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不知道要用什么姿态去面对父母,是斗士,是战友,还是喜欢依赖的猫咪。
父母约莫是爱她的吧,他们口口声声说爱她,做事的出发点,也确实是爱她。可他们的爱,和她理想的爱,却背道而驰,她想要的是偏爱,是专爱,是宽容的爱,是尊重的爱,是毫无保留的爱,不是那样不顾她意愿,血雨腥风的爱。
他们爱她,却毫不犹豫说出伤人的话把她刺得遍体鳞伤,他们爱她,但可以冷漠她忽视她的感受,可以在外人面前揭她的难堪,可以自作主张的对与她息息相关的事下决定。
他们爱她,可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好像把她当奴隶,把她当敌人,把她当随时都可以丢弃的物品。
她也不清楚要如何对待他们。
阮希音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她不想责难父母,可真要她诉说自己的委屈,她又不知从何说起。失望积攒了太久,放眼望去一片荒芜,他们问她到底哪里脏了,她也说不出来。
阮希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想到什么,又提:“你们以后有什么事,直接问我就好了,不用麻烦其他人。”
阮月和陈风面面相觑,微微张唇,半响不发声,最后阮月狐疑地看了阮希音一眼,问:“小张跟你说了。”
阮希音点点头,毫不犹豫把张晨曦卖了,还说:“妈,你是前辈,有时候一些事后辈不好意思拒绝,但你也不应该得寸进尺,让一些人为难,也让我难堪。”
“我得寸……”阮月脸色一变,喊着人就要从沙发上站起来了,陈风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抚了几下。
陈风说:“音音啊,你妈也是关心你,才拉下脸请小张帮忙的,你……”
“我知道。阮希音第一次打断父亲的话,说:“我很感谢你们的关心。只是……我们家自己的事,还是我们自己沟通吧。”
陈风叹了一声,“可你又总不愿说自己的事,我们也很为难啊!”
“对不起。”阮希音默默回,表情平淡。
陈风拧着眉头,“音音,我们不是要责怪你的意思。”
“嗯。”
室内又陷入诡异的沉默。
阮希音平淡想,父母有他们拐弯抹角的理由,她也有她沉默的原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双方都不再信任彼此,不认为自己的坦诚相告能换来对方的理解和友善的沟通,他们都没有错,他们都有错。
阮月再也忍不住,开门见山问:“音音,我问你,你对爸妈有那么大的怨言,是不是怪爸妈工作太忙一直没空陪你?”
阮希音又摇摇头。
“你们有自己的事业追求,我一直都很开心,也为你们感到自豪。如果爸爸或者妈妈为了陪伴我就放弃事业,我反而会不自在,我没法承担一个人理想破灭的责任。爸,妈,你们懂吗?虽然你们是我的父母,有抚养我的义务,但我从来不把你们的牺牲当作理所当然,我知道你们除了是我的父母外,更是你们自己,你们孜孜不倦追求自己的事业,并没有什么不妥。在过去,我经常因为没有你们的陪伴而感到失落,但无论我多么沮丧,我都会一直支持你们的选择,因为我理解,你们不可能只围着我一个人转,你们有更多的使命和责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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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Chapter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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