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乔安听到电话对面的呼吸变得有点沉重,心想不好,连忙为自己辩解:“我可不是为了满足我的分享欲啊!不然我早分享出去了,不至于那么多年守口如瓶。我这不是想使点苦肉计让人心软一下,让你求着别人复合的路更加通顺嘛!”
当年就不应该跟他分享这件事!
电话对面的纪舒很后悔,沉默片刻,轻叹了口气,说:“没用的。”
江乔安“呵呵”笑了两声,“你还真了解自己的女……哦不,现在是前女友了。你前女友还真没什么动容,不过这也不怪人家,毕竟是你对不起人家在先,你前女友还真没必要关心你,不幸灾乐祸就很不错了!”
听到江乔安的话,纪舒也没有太过意外。他知道阮希音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被她划入邻域的人,她会柔软地对待,一旦被她划出邻域,就只能撞见她坚硬的外壳。她有点多愁善感,但绝对不是不知道分寸轻重的人,有些东西她一旦割舍,就很难让她回头。
理性的人不会永远理性,感性的人也未必永远感性!
即使早有预料,纪舒心里仍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纪舒不耐地说:“你还有事吗?”
“我有我有。”江乔安嬉皮笑脸地说:“这苦肉计是用不了了,我建议啊,你用点美人计。人家现在那么讨厌你,你只能曲线救国,先从肤浅的肉/体关系开始交流,再逐步进入到你想要的灵魂交流,你看怎么样?”
纪舒:“……”
“我挂了。”
“哎!等……”
“感谢。”
“嗯?”江乔安看着黑掉的手机屏,无语地扭了扭脖子。
虽然但是,这声感谢,他受之有愧,毕竟有人提前谢过了。
-
S市内某医院。
纪舒挂断电话,听到一声询问:“是公司的事吗?”
声音厚重,语速有点急,带着点虚弱。
纪舒看向躺在床上的纪云天。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帅第一次露出那么虚弱的样子,磨断了锋利的爪牙,也少了许多锐气,安安分分地躺在床榻上,有种岁月静好的祥和。
“不是。”纪舒不疾不徐地说:“你现在身体这副模样,就别操心那么多了。”
“孩子,你是在关心我吗?”纪云天躺在病床上,闭着眼问。
“没有。”
“老实说,我以为你那么恨我这个父亲,应该会袖手旁观,让我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害死得了。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快的赶过来。”
纪舒神情很淡,没什么感情地说:“我不是为了你。你的公司,也有我母亲的一份。”
他面无表情道:“不过我的确不想你那么快死,你一死,我妈又有的烦了。”
病弱的人最忌讳谈“死”,纪云天倒无所谓这些,听了他暗含讥讽的话,反而笑得很高兴。
“不愧是我的儿子,实在是太了解我了。你说的对,等我死了,我做鬼也要去找你妈。”
“神经!”纪舒板着脸,继续嘲讽:“我妈肯定能上天堂,至于你,不下地狱就算好的了。”
纪云天轻轻笑了一声,听不出是高兴还是自嘲。他看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仿佛腾云驾雾,见到了没有见过的桃源仙境,心情一瞬间就变得很轻松。
他从来没有这种轻松的时刻,一直以来,都紧绷着神经,他的眼里容不下山水美景,只能看得到他一砖一瓦不断堆砌高大的商业王国。
他总是盯着一些金碧辉煌的东西,几乎没有闲心观赏走过的风景,此刻猝然病倒,他无奈解除了身体高压的状态,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什么也干不了,头发泛白,连抬手都有一点吃力,这种他一直唾弃不耻的状态,现在竟意外的没有让他太暴怒,反而有一种平静的从容。
他不像以前那样疾言厉色,不似以前那样霸道强势,他只是裹在柔软的被子里,像每一个普普通通的依赖子女的老年人一样。
他从来没有把自己的事交托给其他人的信任,他相信自己永远强大,永远正确,他永远都要把事情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不能动摇。
然而,他终究是老了,有雷霆手段,却没有使力的身体,他被迫退位,他的孩子不得不承接下舵手的位置,独自面对接下来的一切,他以为他会不放心,没想到自己竟然感觉还不错。
一向与他针锋相对的亲生孩子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和他共处一室,纪云天不禁说:“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们能心平气和地在一起,我有点事想对你说。”
纪舒看着他,睫毛不禁颤了颤。他面容平淡,心却没有面上看来那样平静。
纪云天对他永远是愤怒的,严苛的,喝斥的,每次见面,都想携着怒火而来,似乎要把他烧得灰飞烟灭一样。他小时候还常常被烫伤,可随着他不断成长,不断磨砺,不断变强,他的外壳越来越坚硬,他的心也越来越冰冷,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纪云天都再伤不了他分毫。
纪云天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这让他有种错觉,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霸道独裁、狡诈专横的父亲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生病了也一样会软化爪牙。
纪舒很诧异,但他不会忘记那些爪牙原本是多么锋利,足够把他的童年划拉开一条巨大的血口子。
“你说。”纪舒的眼里平静无波。
纪云天开口:“我一直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的事你一直都记得。那天……之后你就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也一直很平静,我以为你早就忘干净了。”
纪舒不想说话,只是平淡地望向他的方向。
“我曾经以为你讨厌我,是因为我对你太苛刻了让你厌烦;后来我发觉你讨厌我跟你母亲的死有关系,我以为你只是在怪我没有好好保护你的母亲;直到那一天,我才发现原来你始终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才恍然大悟你一直都认为你母亲的死是我的错,你一直都恨着我。”
纪云天自嘲地笑了一声,继续说:“我知道我这个人脾气大,控制欲强,不怎么讨喜,我曾经努力想改变你对我不好的印象,想用我的方式多给你一些关爱,你一直都不领情,现在才明白,原来我一直努力的方向都错了,原来你一直认为我刻意害死了你的母亲,我在你心里早就是一个恶魔,我的形象也早就面目全非。”
安静了片刻,纪舒终于开口:“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关爱,还有……我母亲就是你害死的。”
语气无比平淡,但纪云天却觉得一个闷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了心上。
纪云天喃喃道:“晴雅是我害死的,但我不是刻意的,那天晚上,我只是口不择言,晴雅是我最爱的人,我爱她甚于我的生命,可她却因我而死,我一直也很后悔,如果……”
“你以为你做错的只有那天晚上的口不择言吗?”纪舒再也听不下去,强硬地打断纪云天。
“你以为你那天晚上口不择言,我母亲就不会死了是吗?”纪舒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说:“因为你变态的控制欲,我母亲早就疯了,你那天晚上说的话,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忘记你限制我母亲出行,时刻监控她,连浴室都要放摄像头了吗?你忘记你限制我母亲说话,只因为她跟某个大学好友出去吃了一顿饭,你就变着花样整别人让我母亲无地自容吗?你在做一些事情满足你疯狂的控制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母亲会难过,会难堪,会难受,我母亲是那么鲜活的人,生生被你逼成了枯萎的玫瑰,你这样的人,怎么好意思说爱,怎么配提爱,你扪心自问,你不是想控制和占有,你是真的爱吗?”
“我爱她,我是真的爱她!”
或许是情绪太过于激动,原本身上还没什么力气的纪云天一把立起身来,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洪亮:“我以为你会是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你是我的儿子,和我有一样的性格和执念,难道你会不懂吗?我那么爱你的母亲,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她在一起,把她永远留在我的眼睛里,任何人都不能觊觎。我永远都惴惴不安患得患失,我卑鄙又贪婪,我下贱又无耻,我狡猾又阴暗,但那又怎么样,我只不过是想留住她,让她只看我,只看得见我,她的视线在别人身上停留一刻,我就如烈火灼烧。我受不了她对别人笑,我受不了她不跟说话,晴雅当时说要和我离婚离开我的时候,我痛苦到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剜出来,我怎么能容许她就这样离开我,所以我才限制她的行动,监视她,因为我不能让她离开我。”
“你和我那么像,你怎么会不懂呢?”纪云天看向纪舒那和自己相似的眉眼,仿佛看到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纪舒无意识地握紧拳头,过了片刻,才克制着怒火说:“我和你不一样。”
“真的吗?”纪云天神色平淡地看着他,“你心思重,但我怎么说也是把你从小养到大的父亲,你怎么行为处事,怎么对付商场上的劲敌,怎么不折不饶地追逐自己盯上的猎物,你什么性格,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纪舒咬了咬牙,血腥直达他的喉咙,几乎要把他整个人贯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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