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一巴掌呼他脑袋上：“叫我乌木，或者乌谷主。反正不要叫这个奇奇怪怪的名字。”
那人被打的一个趔趄，往后倒的时候还不忘护了护身侧的小蛇，听了乌木这话，只笑着回了一句好。
乌木撇了撇嘴，凭空凝出纸笔来，拿在手上把玩。
那人看着她，低笑了几声，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咳嗽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乌木细细瞧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头也不抬地警告他：“长青勉强把你拉回来一条命，你再乱来，我也救不了你。”
“竟还有乌谷主救不了的人？”他低笑着，又咳了几声。
乌木瞥了他一眼：“人要是想死，阎王爷也救不了。”
“哈哈。这倒是。”那人眼角泛着笑意，摸了摸长青道，“谷主说得对”
乌木没看他，低头咬了咬笔杆子，问他：“你往后打算叫什么名字。”
那人听她这话，嘴角似乎勾起一抹讥笑，细看又似乎没有。他很顺从地没有再用八十巫的称呼回答，但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顺从：“乌谷主可真是敬业。”
乌木瞥了他一眼，眼神清泠泠的，没有什么情绪。
那人笑了笑，抬头往窗外看去，黑夜已经过去了，天边已经翻白，但他眼里，却仿佛仍闪耀着繁星。那璀璨的银光跳跃着，使他闭了眼，在唇角用力拉起一个笑容来，道：“柳式微。可好？”
“式微式微，胡不归？”他眼里笑着，却藏着不可见底的哀戚，就像是芳草连天牛羊成群下掩藏的满目疮痍。
“……随你……”乌木沉默地回了一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拿起笔，翻动着成沓的纸张，写上了他的名字。
柳式微也不恼，他从床上下来，不顾身上崩裂的伤口，探头向那些纸张看去，却被乌木一把推开了脑袋。
“看什么，好奇心害死猫不晓得吗？”乌木将他头推开。
柳式微笑着告了罪，倒也不坚持，转了头将视线移开。
乌木哼笑一声，瞥他一眼，转过头继续写着。
柳式微等了一会，仔细观察着乌木的神色，见她心无旁骛地写着字，便轻巧地挪了过去，悄然探出头来，从她身后细细看去。
乌木好像没有感觉到那道窥探的视线似的，只自顾自地写下去，直到最后落下崭新的名号:
“阴阳有界，柳式微。”
写罢，她微微侧头，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将纸笔扔开，散作漫天星光。
等她回头时，柳式微已经在床上坐好了，朝她拱了拱手：“有劳乌谷主了。”
乌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好一会，看得柳式微冷汗直冒，面上却端着矜庄的笑容，朝她拱手。
“哼。”乌木别开眼，垂了垂眸，终于把视线放在柳式微身上，层层叠叠的红色将衣服渲染开来，瑰丽得刺眼。
乌木深吸了两口气，还是没忍住伸手敲了柳式微一个暴栗。
柳式微一时愣住，莫名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抬头看她，脸上也挨了一巴掌，愣了一会，显出几分愠色来。
乌木恍若未觉，一巴掌呼他头上，瞅他：“小兔崽子挺能的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怎么着，想要跟我动手？”
她冷笑一声，伸手轻轻戳了戳柳式微的右胸，便引来一阵压抑的痛呼，鲜血顺势浸开，蜿蜒而下。
柳式微团起身子，冷汗岑岑，说不出一句话来，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乌木
乌木微笑着，又用了几分力道：“保持住哦，不要叫出来哦。毕竟天道剐你的时候，你都没叫，这点小伤，肯定不在话下。”
柳式微咬紧牙关，几乎抑制不住口里的痛呼。
乌木搬来椅子，好整以暇地坐下，慢慢悠悠道：“毕竟比起千刀万剐来，这点疼痛，不过是挠痒痒吧？”
“咳”柳式微咬着牙，吐出一口暗沉的血块，顿觉身体轻快了些，不自觉松了力气，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冷汗顺着他的额角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去，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被拎出来一般。
他一般咳一边回乌木：“咳咳，那时候毕竟，已经没有肉身了，自然也感觉不到痛。”
乌木撑着脸，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用手在他身上戳来戳去，浅蓝色的灵力在她指尖悦动，在柳式微的身体里穿梭，引来阵阵战栗。
“别……谷主……”柳式微双手抓住乌木的手，死命往上提，试图争取一些喘息的空间。
乌木瞥了眼他的手：“放开。”
“咳……是……”他缓慢松开手，握成拳，指尖深深嵌入肉里，用力保持着身体的舒展。
乌木叹了口气：“经过天道的洗刷，麻药已经对你起不了效果了，就算我封你经脉，也只能麻痹一刻钟的时间……现在还不是时候。”
柳式微勉强勾起唇角，回道：“是。不过，能否请谷主为我点穴？”
“呵。”乌木停了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仿佛掌控他生死的主宰：“自然可以，这反而更方便我治疗，只是疼痛不会减轻半分。”
“在下知晓。”柳式微换了个舒服的方式平躺下，闭眼“有劳谷主。”
乌木嗤笑一声，整了整床上的被褥，没再计较他的冒犯，从袖子里掏出银针来，凝视着柳式微勉强拼凑在一起的身体，将银针刺入穴位。
银针将柳式微的身体完全固定成了人偶，使他失去对于自己身体的一切掌控只有眼睛还能勉强转动
乌木看着他猛然睁大的瞳孔，安抚了一句：“银针封穴对人体无害，不必担心，我会看着你的身体情况。”
柳式微的眼睛转了转，他虽然不能动，但感觉却异常清晰，银针刺入身体，不属于自己的灵力在经络中穿行游走，就像是在缝补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
乌木的脸平静而专注，没有再关注他。
柳式微终于安静下来，眸子低垂着，将自己完全放空。
他隐隐感知到，这或许是一种惩罚。但一切都值得……他终于在乌木，在这位大巫的记录上找到了他师父——那个被讳莫如深的，无人敢再提起的前国师。
可惜，巫的记录并非凡物，就算他动用身上还保留着的稀薄的天道之力去看，也只能看见乌木最后落笔定下的名号，却再也无法窥探更多。
他甚至有种模糊的奇妙的但又相当肯定的感觉，他之所以能看见这行字，不是因为他还缠绕着天道的气息，而是因为……乌木愿意给他看，并且希望他看到。
他安静地阖上眸子，像是感受不到在身体各处穿梭的银针和灵气带来的焦灼痛感——正如乌木所言，这种疼痛不适在天道给予僭越者的千刀万剐面前不值一提。
他只是靠着床背，细细咂摸着那一行他寻找了很久的记录：
“欺天瞒道，赵公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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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柳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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