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殷宛树微微一笑,轻启朱唇说道:“张总工您可真是会开玩笑啊!沈学士哪里是商人呢?他之所以愿意捐赠土地,无非就是想给自己的子孙后代谋取一个好前程罢了。而我嘛,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而已,就算要帮助他人,那也总得先顾着自己吧,总不可能为了帮人就把自家的老底都给掏空喽!既然咱们在钱财方面有些犯难,那么如果换成用土地来交换的话,不知道诸位又是作何打算呢?”
张渡咳了一声,“莫不是想要沈家那块地,那在城郊西南。”
殷宛树微微皱起眉头说道:“沈伯伯早在多年以前就把西南方向的另一块地抵押给我们家了。若换你们那里现有的地,如此一来,这两块地方就连成了一大片。”说着,她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感到有些疲惫和烦恼。
“自从政府决定要在詹梁田庄进行测绘规划之后啊,庄子里的那些老百姓们,就像是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跑到我的跟前来诉苦。他们一个个都哭天抢地地对我说,自己根本离不开脚下这片赖以生存的土地,如果失去了它,以后可让他们怎么活下去哟!”殷宛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放在桌上的那本册子。
“这本册子里记录的关于人员安置的方案,原本是打算安排他们去附近的工厂做工,再补贴给他们一些钱财作为补偿。可是呢,还是有那么一部分人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对于这些人来说,这种方式对他们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没办法,我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另外再挑选出一块地来出租给他们耕种。只是这詹梁田庄啊,大部分都是肥沃的耕地。而这次换来的这块西南新地,则是以山林居多。如果真把这块地租给他们,恐怕他们一家人老小又得一切从头开始,重新摸索适合在这里生活劳作的方法喽!”
这时,一直静静聆听着的张渡开口安慰道:“其实沈家的那片山林也是相当不错的呀,那里竹林成片、果木连荫。只要善于经营利用,殷小姐您大可不必过于担心他们今后的生计问题啦。”
殷宛树微微皱眉,语气坚定地说道:“然而这片山林所占面积仅仅只有詹佑山庄的三分之一而已。根据贵部门所估算出的补偿金额,即便我拿着这笔钱去别的地方购置土地,也根本无法买回那剩下的三分之二的耕地啊!”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张渡,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来。
张渡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开口问道:“那么殷小姐您的意思是......”
只见殷宛树轻轻一笑,缓声道:“做生意自然讲究个细水长流、长久经营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我的想法很简单,据我所知,工务局在铁路公司可是持有高达百分之五十八的股份呢。既然如此,我愿意用詹佑山庄的三分之一来换取沈家山林。至于那剩下的三分之二嘛,我一分钱都不会要,但希望工务局能将其折算成相应的股份转让给我,不知这样的条件可否行得通?”说罢,她双手抱臂,静静地等待着张渡的回应。
张渡听后,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殷宛树,缓缓说道:“殷小姐您的这个想法确实与众不同,颇具新意。只不过这件事情关系重大,牵扯众多利益方,并非我一个人能够做主拍板决定的呀。”
殷宛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说道:“这是自然,大家各有各的职责所在嘛。还烦请张总工您回去之后向上司转达一下我的想法就好了。”说完,她微笑着站起身来,示意此次谈话暂时告一段落。
南归静静地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她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很久很久,但心中那份期待却丝毫未减。
他时而低头看看自己脚下的鞋子,时而抬头凝望那扇依旧毫无动静的门,心中不停地猜测着里面究竟会发生什么。
就在南归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门打开的声音!
张渡率先迈步出门,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朝着门口伸出一只手,做出一个优雅的引导姿势。只见殷宛树紧随其后走了出来,她身姿婀娜,步伐轻盈。
张渡见状,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右手,轻声说道:“殷小姐,很期待我们下一次能够再相见啊。”然而话刚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表述或许有些过于亲昵和冒昧,于是赶忙又把手收了回去,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之色。
令人意外的是,殷宛树却表现得落落大方。她反而主动向前一步,轻轻地伸出了自己那白皙纤细的玉手,并柔声说道:“回见!”
看到这一幕,张渡稍显犹豫,但还是很快再次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捏住殷宛树的四根手指,轻轻地握了握。
待殷宛树转身与南归一同离去之后,张渡默默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慢慢地抬起左手,将手中一直紧握着的那个文件袋竖起来。接着,他用文件袋的一角轻轻地在掌心处有节奏地敲击着。
就在这时,一旁的同事恰注意到了张渡此刻略显失神的状态。他好奇地走上前去,抬手轻拍了一下张渡的肩膀,笑着调侃道:“嘿,怎么啦?和前妻见个面,就光顾着叙旧情,把工作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啦?”
听到这话,张渡扭头看向身旁的同事。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张渡没好气地用胳膊肘用力捣了一下同事的胸膛,佯怒道:“别瞎胡说八道!我只是……只是刚好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说罢,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文件袋上。
同事揉揉被撞疼的胸膛,听张渡继续说道:“我可算明白,她当年,及笄之年,接任殷家家主之位。凭一己之力,撑起殷家。这些年,哪怕殷三爷当了家主,她依旧是殷家的后盾。”还有,要是当日没有离绝,她会就此沉寂,还是会让张家改头换面?但往事不可追,既然已经离绝,她还是殷小姐……
出了天涯居后,殷宛树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宜人。突然间,一阵悠扬而陌生的语言传入了她的耳际。仔细聆听之下,她惊喜地发现这竟然是一句法语——"Bonjour, mademoiselle!"(小姐您好)。那语调略带夸张,仿佛充满了无尽的热情与活力,而且听起来竟是如此的熟悉。
带着满心的好奇,殷宛树立刻扭过头去探寻声音的来源。目光所及之处,只见唐锦书正站在不远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还张开了她的臂膀,大声呼喊着:“来吧!亲爱的宛树,让我们来一个浪漫的法式拥抱礼吧!”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将她整个人都映照得熠熠生辉,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殷宛树被她俏皮可爱的模样逗得不禁轻笑出声,随后便十分配合地与她一同嬉笑玩闹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闹够了,这才停歇下来。
这时,只见唐锦书轻轻拍了拍殷宛树的肩膀,娇嗔地道:“哎呀,我说你这心可真够大的啊!瞧瞧这大庭广众之下,多少双眼睛瞧见你来和张渡见面啦?”
殷宛树闻言,先是抬头望了一眼天涯居那高高悬挂的招牌,然后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不过就是谈个生意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说罢,唐锦书已经亲昵地挽起了殷宛树的胳膊,兴奋地说道:“你这个大忙人哟,想要见到你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恨不能提前预约才行呢!所以我今天索性直接跑到这儿来堵你啦!快走快走!听说问歌楼今日挂牌上演《真假美猴王》呢,而且还是楚老板亲自登台表演!咱们在国外的时候,哪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戏码呀!可得抓紧时间过去占个好位置!”
就这样,殷宛树被唐锦书一路拽着往前走去。走着走着,殷宛树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唐锦书,疑惑地问道:“那你买到票了吗?”
唐锦书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初,连忙回道:“没……没有哇!——不过没关系,我可是带足了钱呢!”
然而,让唐锦书没想到的是,殷宛树竟然稳稳地站住不动了,并一脸认真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还是等下一回吧!”
“别呀!”唐锦书一听急了,赶忙用力拉住殷宛树,焦急地解释道:“整个北平谁不知道呀,除非是经过你的首肯,要不然,问歌楼那天字一号包厢永远都会为你预留着,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去就能去!所以嘛,咱们现在赶紧过去呗!”
殷宛树嘴角微扬,略带调侃地说道:“锦书啊,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响亮,怕是连城门口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喽!”
唐锦书娇嗔一声:“哎呀呀!我可不白听嘛,我会出票钱的啦!”说罢,还调皮地眨了眨眼。
此时,问歌楼内热闹非凡,戏台之上,两个美猴王正各自舞动着手中那金光闪闪的金箍棒,你来我往,好不精彩!只见他们身形交错,双棒翻飞,时而如疾风骤雨般凌厉,时而又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引得台下观众阵阵叫好。
天字一号包厢位于二楼,位置极佳,正好正对着戏台。唐锦书兴奋不已,身体前倾,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表演,嘴里不停地喊着:“好——好哇!”同时,双手也没闲着,情不自禁地用力拍打着身前的栏杆,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坐在八仙桌左侧的殷宛树见状,微微一笑,打趣道:“哟,你这是要效仿辛弃疾‘把栏杆拍遍’不成?”
唐锦书转过头来,嫣然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哈哈,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典故呢!想当年,咱们可是为了这‘拍遍’究竟是‘把所有栏杆拍一遍’还是‘把一处栏杆拍好几遍’争论了好久呢!唉,那时还有沈炎在一旁帮腔......”话到此处,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不见。
殷宛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静静地等待着她继续讲述下去。然而,当看到她突然停下话语时,殷宛树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这一点,缓缓开口说道:“在我的面前,沈炎这个名字,你若是想要提及,那就尽管说出来吧。毕竟,无论是你还是我,都绝不希望他就这样被遗忘。”
唐锦书微微颔首,转身朝着右侧的座位走去。就在即将入座之时,她似乎心中有所思索,先是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力将椅子拖拽到殷宛树身旁,这才稳稳地坐了下来。她轻轻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目光先是投向殷宛树,仅仅只是短暂的对视之后,便迅速移开了视线。
此时,只见殷宛树抬起手来,向着原本站立在门边的南归招了招手。南归见状,立刻快步走到殷宛树的身后,并微微俯身倾听她的吩咐。殷宛树轻声低语道:“你现在快去买一些稻香村的点心回来,记得要挑选楚老板喜欢吃的口味。买好之后,马上送到后台去,待会亲自交给楚老板。”南归领命而去,转眼间,包厢内就只剩下殷宛树和唐锦书两人。
殷宛树面带微笑,和声对唐锦书说道:“锦书啊,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唐锦书听闻此言,不禁挺直了身躯,正襟危坐起来。她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嗓音,神秘兮兮地问道:“路大夫可曾跟你提起过,她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六六?”
听到这句话,殷宛树猛地转过头来,满脸狐疑之色,紧紧地盯着唐锦书。不过,稍作思考之后,她似乎恍然大悟一般,轻轻地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衣襟上那精致的流苏......
唐锦书见她沉默不语,心中愈发焦急,忍不住再次开口追问道:“路大夫可曾知晓,她见过沈炎啊?”
殷宛树轻轻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并未给她展示过沈炎的照片,不过,倒是不清楚沈鑫有没有给她瞧过。”
唐锦书面露忧色,紧接着问道:“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应对此事呢?”
殷宛树微微叹了口气,回答道:“自从她与沈炎相见,再到我偶然遇见她,这中间已然相隔了整整两年之久。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如果她不愿提及,我也不便强行追问了。”
唐锦书听到此处,不禁心急如焚,脱口而出道:“可是万一她……”
就在这时,突然间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响彻四周,硬生生地截断了唐锦书尚未说完的话语。无奈之下,她只能暂且忍耐,等待着周遭重新恢复平静之后,方才继续说道:“宛树啊,说起来真是惭愧至极,我没能照看好沈炎。那位路大夫实在是深藏不露,身上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看上去单纯天真、不谙世事,实则绝非如此简单。还记得当初在长城脚下,她见到我的那一刻,右手竟然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藏着的物件之上!想当年,沈炎那件事,她本身就存在诸多可疑之处。而今,她却偏偏出现在了你身旁,我着实担心她会对你不利,甚至可能会暗中加害于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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