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空台其实是去隐世间的转路点,有不少不愿参与尘世俗事的世家和精怪都在隐世间居住,萧家是里面最大也是最有权柄的一个,甚至隐世间都是萧家先祖仙法造出的。
整个隐世间都与人间不相连,中间隔着茫茫云山雾海,凡人难以越过,就连飞过的鸟都有限制,体型越大的鸟越难渡过,这是云山雾海中禁止鸟载人偷渡的法则。
据说有凡人对隐世间心生向往又不愿出钱租转空台的小舟,驯养了几只巨雕企图偷渡,还真给他成功了,于是他绕开转空台私开了一处偷渡点,价格比转空台便宜很多很多,省两天饭钱就能去的起,导致那段时间去隐世间的凡人比前几百年加起来都多。
凡人对什么都很好奇,他们对于探索未知地界有的是手段和力气,甚至连隐世间专门用来羁押犯错邪修的水底阴牢都能混进去,于是很多邪修借着凡人进来的路子越狱成功。
萧漪那会还没出生,听剪月说看到狱报的萧泽安头都快炸了,他和上报的阴牢主管官确认了很多遍,邪修越狱路是凡人挖的吗?凡人?是那些没有灵力也无法修炼的凡人吗?
得到肯定之后更加癫狂,他抓着主管官的肩膀把人摇出残影:
他们怎么下的水底?阴牢不是在西缺山口附近吗?那块不是有凡人禁入的屏障吗?修士能力不够都去不了阴牢,凡人能憋气一个时辰潜入水底然后开启禁制和青金门,避开所有阴牢守卫和七八百个不眠不休十二时辰都睁着眼睛的刑卫偶?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牢里的邪修愿意帮老头暖被窝不比这个可信?
然后主管官带着萧泽安亲自去看了堪称隐世间一大奇景的凡人地洞,望着西缺山那个宽到可以走两辆马车的洞口萧泽安沉默了,随后他回到萧家用神识开始探查整个隐世间,更加沉默了。
凡人人数空前之多,这些凡人们不止挖到了水底阴牢,整个隐世间都快被挖出上下两层了……
凡尘间,也就是人间,已经发展到有这么多人坐得起转空台的小舟吗?上任家主改小舟价格的时候可是按照那边一品官员一百二十年的俸薪算的,而且是加上了他们每年收的孝敬钱!
等催到了转空台的账本之后,整个萧家都笼罩在极大的乌云之中,萧泽安的怒火烧到剪月衣角皱了都要被骂。
转空台账本上十年只有两个凡人登记在册,据说其中有一个还在闹着要退钱……
那些凡人都是偷溜进来的!当他瞎么,光是西缺山口那边起码有六十几个凡人在做生意,里面老实的邪修都开始花钱找凡人替他们买点心了,转空台居然只记了两个!
萧泽安派出了赤金鹰偶,在云山雾海间逡巡探查,到底是哪个地方漏水了,一查便查到了那个私开偷渡点的凡人。
冤有头债有主,萧泽安一纸诉信传给了人皇,转空台的钱可是萧家和人皇六四开的,人皇出地,萧家出力,共造转空台,并且人皇可以免费使用转空台,甚至那边还有他专用御舟。
彼时人皇盘算西征的可行性,受到臣下的阻挠,理由是没钱。所以一听到有人私建去隐世间的偷渡点,那简直是把手伸进了他的腰包里偷钱,当即下令逮捕并没收所有赃款!
这边人皇美滋滋地钦点赃款,那边萧泽安在安排凡人返回凡尘间,然后给云山雾海加法则禁制,因此便有了体型越大的鸟越难渡过雾海的法则。
不过鸟是不用付小舟租金的,它们等着有修士乘坐小舟去隐世间跟着上去就行了。萧漪有自己的小舟,他专门停放在边州蒙山转空台这边的,里面还垫了柔软的绸被,给雪绒睡的。
小舟上站满了跟着一起去的鸟,有的甚至踩到了雪绒的尾巴,萧漪无奈只能抱着雪绒,然后挤在群鸟间坐着。
“真不知道这小舟是给人用还是给鸟用的”小声抱怨换来了站在旁边的白鹤一啄,一人一猫都不敢吱声……
到了隐世间的渡口,就可以使用灵力了,凡尘间严禁修士滥用术法,被发现报官传回隐世间修士律法司统统安排天雷伺候,这是与人皇定下的修士行走凡尘间法则。
不过几息间便行至崇吾山前,萧家的祖宅卧在一整座山峦间,细雨带起的山岚似纱般笼在青檐黛瓦上,这座山常年飘着雨,连带着山间起伏的屋顶都透着湿气。
“萧泽安!我哥消息呢!”自从雪绒到手后萧漪再也不叫他大堂兄了。
身着杏色重锦袍的少年身后跟着一只跑起来如轻云低飞的猫儿,穿过一片片黛瓦,身侧擦过奇珍仙葩的枝叶来到萧泽安的紫藤花馆,那里已经等了很多人了。
萧漪跑到近前便慢慢停下脚步,那些人里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除了萧泽安和萧澈,还有他姑姑家的表兄盛绮和他的同窗好友谢霁,还有一位青年模样的人,那人穿着雀绿的衣裳罩着水纱锦,手持一柄仿梅花枝拂尘,眉宇间一股轻蔑的神情。
“快来,就等你了”萧澈朝他招手,萧漪一一叫过人,到了那个陌生人萧泽安介绍道:“这位是萧家现任族长”。
族长!萧漪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族长,震惊的同时连忙行礼,萧澈捂着嘴偷笑。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身后的雪绒拼命地朝这人摇着脑袋,盛绮侧头:“雪绒,你的脖子怎么了?”
脖子怎么了?脖子当然好着呢,萧别枝压不住内心的恶劣:“雪绒,你不记得我了吗?”
“欸?族长认识雪绒吗?它是舅母的陪嫁猫,后来堂兄将它允了我”
“是认识来着……啊!不认识不认识!”雪绒直接顺着萧别枝的衣服窜到脸上,抬爪就是扇,躲闪不及萧别枝连忙求饶。
萧漪急忙将雪绒抱下来,一脸歉意地看着衣裳被勾出丝,头发也散开几绺的族长:“雪绒从不挠人的,今日定是坐小舟累着了,脾气上来了,我代它赔罪”。
萧泽安:“是啊,雪绒累了你肯定也累了,把雪绒给我抱抱,省得它乱跑”。
雪绒毫不犹豫也给他来了一爪,随后在识海内疯狂戳两人:别给它身份暴露了,这孩子伺候它满意,不准坏了它好事!
盛绮瞧见气氛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哥,你不是说有大事吗?把我和阿漪都叫来了,还有族长,是什么事?有表哥的消息了吗?”
一句话给众人拉回正事,萧泽安正色道:“确实是有事,而且事关人命”。随后他看向萧漪:“兰琦意死了”。
“兰琦意?”萧漪眼眸睁大,他知道兰琦意,萧庭兰失踪的消息就是他带回来的,他大哥失踪前离家是和他一起去东陵找同窗好友高修齐,行至秋水露宫便失去了踪迹,兰琦意回萧家报信。
“对,他死了,死时面容可怖,手上沾着香粉粉,兰家那边的人查了香粉是普通香粉,香却是兰香,我派去的仵作偶带回来一些”。
说罢他掏出一片金纸包,萧漪伸手接过,打开只觉得香味甚淡,有种隐隐的缠人感。
萧别枝拿过纸包:“我闻闻”。
几人望向他:“是普通的香粉,但不像是兰家那边的,兰颂喜香,他的识香渚里有不少香粉,味道都比这个浓些,且粉末颜色也浅”。
兰家,是萧泽安兄弟俩的外祖家,兰颂,是他们外祖家的族长,常年不现人前,就连兰琦玉也只在成亲前见过一眼,顺便强要了他手里的猫当嫁妆……
“兰家有香坊,明安城几乎所有的香都出自兰家香坊,以色泽浅,香味久浓干爽为上品,只需一点指甲盖大小混入香包中便能留香数日,所以这个香粉不是兰家香坊产的”盛绮旁边的谢霁开口接上。
萧别枝点了点头,随后示意萧泽安继续。
萧泽安:“兰琦意死了和他手上的兰香粉本来不会想点玉琅的,可是仵作偶去查验时还发现了他和高修齐往来的书信,我遣裁雪走了一趟兰家带回来了抄稿”。
他指了指八角桌上的那叠信纸,其他几人具已事先看过,是高修齐自萧庭兰失踪后每隔两月就会送信来问消息,再开解开解兰琦意和闲聊近况,光从字里行间就足以看出此人话痨
七年间的书信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最后一封高修齐却说他走了大运,他家田里挖出了金子,这金子的份量足够他行遍天下,他和兰琦意说他要去找玉琅……
萧庭兰之前好友颇多,其中就属和高修齐最为相投,二人在东陵是十年同窗同舍的至交,也是这七年没忘记他的少数几位凡人。
萧漪想起这位高瘦像竹竿一样的高家阿兄,就忆起萧庭兰曾经把他带去书院,自己穿上女子衣裙带着他和高修齐装作一家三口,去蹭东陵知府为秀他和夫人感情好办的“百年同船、举案齐眉”宴饮。
听到地里挖出金子,雪绒敏锐地嗅到了一丝老熟人的味道,它目光转向萧别枝,似有所感二人眼睛对上,随后萧别枝不动声色地摇头,示意它安心。
盛绮看着人猫互动觉得有意思极了,他是第一次见到萧家的族长,但不是第一次见雪绒。
自小由于身份原因他在萧家长到六岁才被他爹接回家,五岁的时候萧澈出生后雪绒便不见了,那之前雪绒可是日日被他舅母抱着,不像是会说话的样子。
萧澈给他去信说雪绒从后院井里捞出后又活过来还会说话了,他也能猜出有孤魂野鬼占了那小猫壳子,现在看看族长和雪绒两个挤眉弄眼,那这只猫身子里住的多半是族长和萧泽安的友人。
萧泽安百八十岁了,萧漪和萧澈放凡间都能当他重孙了,他的熟人自然年岁小不了,盛绮看着萧漪如珠似宝地捧着一个内里是人外表是猫的雪绒,已经开始期待萧漪发现雪绒身份的那天。
他那股兴奋之气掩藏不住,谢霁一肘子捣过去才收敛下去,虽然不知道盛绮在兴奋什么,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绝不是好事。
“所以你才会觉得兰琦意的死与小漪大哥有关?”雪绒问。
萧泽安:“不止,还有兰琦斯失踪了”
“啊?”这次轮到盛绮呆住了,兰琦斯是他和谢霁的同窗。
兰琦意、兰琦斯是萧泽安母亲兰琦玉的弟弟们,按辈分比这间花馆里的萧泽安都高,兰家子女年纪相差极大,上面两个如兰琦玉、兰琦瑶都已成家,兰琦玉的儿子萧泽安都成老狐狸了,她的弟弟们才刚成年,谢霁不止一次私下抱怨过修士家的年纪乱,盛绮则表示大儿子百来岁,膝下寂寞再生一个合情合理……
萧别枝和雪绒的脸色难看起来,一下子损了两个后人,兰颂知道吗?
萧泽安继续:“兰琦斯失踪的地方也是秋水露宫,这才是我觉得与玉琅有直接关系的地方”。
萧漪失声:“什么!”秋水露宫,实际上是前朝开国皇帝的陵寝,整座陵墓奢华无比,东陵山下面是他的墓,上面是复刻下面的琼楼玉宇,那样不管死后上天还是下地都能享受到。
可惜秋水露宫修建了整整两百年才修完,等到完工的时候前朝都覆灭了,本朝的开国皇帝直接白捡一座陵寝,他体恤臣民只用了山下的墓,上面留给大周的百姓赏玩。得益于此,秋水露宫成了去东陵路上必访的名胜。
兰琦斯在同样的地方失踪,兰琦意的死和高修齐说去找人……这些加起来足够让人想到七年前的萧庭兰了,萧漪抬起头:“我要去一趟兰家”。
“我和你一起”感觉到萧漪这次不想带它雪绒急道,哪有仆人单独背着主子出门的?萧漪是它看着长大的,这小子手指头动动雪绒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是我不想带你,兰家那么多人兰琦意都能死在家中,我怕带了你会有危险”。
“那我们也去”是盛绮。
“嗯,兰琦斯失踪了得去找,他借了我的阵法作业抄还没还,不找到的话等田假返学咱俩就完了”谢霁补充。
“不会有危险的,我很强的,你可是我最忠实的小弟,我会保护好你的”雪绒在识海内让萧别枝和萧泽安两人吱个声。
萧别枝:“吱”。
雪绒:……
萧泽安:“把雪绒带上吧,它比你们几个都要沉稳,多带几件护身的宝物”。
雪绒:这才是好人。
去兰家的人就这么定下了,出发的时间定在三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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