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在主峰，他们碧云峰只有博览群书的师尊，师尊自然能顶百个藏书阁，但他不敢问也不能问。
云舒迎着月色来带藏书阁。
门口的小厮似乎比小师叔更惊讶：“云师兄，您不是该在历练路上么？”
云舒没解释太多：“路上遇到点事，提前回来了。”
那守门的小厮也是机灵没再追问，只恭维道：“云师兄本就天资过人，如今又这般刻苦，才回来便来藏书阁温习，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下一个碧云仙尊。”
云舒摇摇头，因着碧云仙尊座下唯一弟子的身份，这些阿谀奉承的话他自幼便听习惯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客套句后便继续抬脚进去。
夜晚的藏书阁点着不少壁灯，阁顶又安有数颗夜明珠，照得室内恍若白昼。
云舒直奔藏书阁最深处。
那里大多放着些古籍，因晦涩难懂，平日甚少人来，偌大的空间泛出浓重的霉味。
云舒皱皱鼻子。
他来到高大红漆檀木书架前，找出十几本古籍，捧着古籍随意来到旁边的矮桌，顺势席地坐下。
指尖凝出灵力，点燃矮桌上的蜡烛。
明晃晃的光打在书面上。
云舒也翻开这些生涩拗口的书籍。
他自小只爱看些奇门遁甲的图册，或者是小师叔常给他看的光怪陆离的话本，这些古籍，他还真是初次接触，没看几页便昏昏欲睡。
只是一想到师尊，他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狠心掐下手臂，脆弱的肌肤登时泛起红印。
……
藏书阁没有宵禁，不知不觉间，云舒看到夜深才想起时辰。
他急忙把书册归位，悄悄摸摸回到碧云峰。
云舒本以为夜深归来，会被师尊责备。
途经师尊的小筑，还刻意敛起满身气息，蹑手蹑脚的模样像是个干完坏事怕被责罚的孩子。
哪知小筑内根本就空无一人，他也才后知后觉，整个碧云峰都没有师尊的气息。
师尊果然如小师叔所言，行踪诡秘。
云舒刚走出碧云小筑的转角，却差点撞上鬼鬼祟祟的黑影。
夜色中，两个身影四目相对，皆是尴尬怔住片刻。
云舒挺挺身子，为掩饰窘感，率先拔剑以对：“你来做什么？”
银白的剑刃架在魔君的脖子。
魔君只是轻飘飘扫过剑柄上浮荡的剑穗，不言不语。
“这里是仙门，不是你魔界，你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些吧？”
魔君伸出指尖，轻轻弹弹项上的剑身。
本是被紧握的剑刹那脱离掌心，被弹飞数米外。
云舒无语甩甩发麻的手掌。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人的实力似乎比师尊还稍胜一筹。
诡异，实在诡异！
“我来看我师尊有何问题？”
“那是我师尊！”云舒咬牙切齿，捏出法决召回佩剑，再次横眉冷对，剑指魔君。
焉知那人却只是漫不经心瞥来，伸出双指夹上剑尖，轻轻一掰。
他的剑，竟断开两半。
魔君：“本座暂不伤你，你也休要太过放肆。”
云舒：“你今日还害我晕倒。”
魔君：“是你自己蠢笨，把体内的气息逼出来诱发的病症，与本座无关！”
云舒：“你倒是对我的体质了然。”
“略知一二。”
“切！”
云舒冷哼声，转身离开。
那人却阴魂不散跟在他身后。
一刻钟后，云舒终是不耐回头。
他怒视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魔君没有回答他，反倒问他：“你在做什么？”
“我找师尊。”
“本座也是。”
“无赖！那是我——”云舒顿住，甩袖继续前行，“话不投机半句多，懒得理你。”
两人便是是这样，走遍整个碧云峰也没瞧见师尊。
云舒叹叹气靠在树上。
他偏偏头打量身侧的魔君，魔君也恰好看过来。
云舒无语啧叹声。
明明不久前还剑拔弩张，现在居然与他一同找师尊，这个魔君，果真如传闻说的那样，莫名其妙。
夜色越发浓。
云舒也不再折腾，才惊觉自己似乎有点关心则乱，师尊这么强大的存在，何须他一个灵力薄弱的小修士担心，怕是忙事情去了吧。
从前师尊就有过不动声息出门屠妖的经历，若不是人家小门派的掌门无意看到师尊的施法痕迹后特来他们天云门拜谢师尊，他都不知师尊竟然悄然把为祸众多小门派的妖物歼灭。
按照小师叔的话“你师尊就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看着清冷，其实那心也挺悲天悯人的”，云舒也觉得他的师尊仙风道骨，是当之无愧的仙门尊者。
如此想着，云舒也便放下悬起的心，暗叹师尊不在碧云峰也好，这样他也无需找措辞解释他今晚为何子时才归。
云舒瞥瞥那还杵在原地的魔君，不耐烦提醒道：“走吧，还看？师尊不在。”
说完，他也没再多看那人，转身返回自己的碧云殿。
眼前的碧云殿纵然富丽堂皇，可也冷清。
云舒叹叹气踏进空旷的殿宇。
看了一晚书，又满山头瞎逛，他已累得不想沐浴，只是贪图便捷施展个清洁术后便倒在床上。
云舒睡得沉，不知多久后竟又进入梦乡。
是昨夜在灵泉中梦到的画面。
碧云小筑的书房内，师尊握着他的手，带他练字。
只是这次的景色却全然不同于先前的梦，窗外艳阳高照，竹树苍翠，鸟语花香。
这次的师尊，比以往的师尊都要真实得多。
那道气息、那份温度，真切得不像梦，就像是他们真的在现实如此相处过般。
梦中的师尊甚至初次开口，与他说话：“阿舒，专心。”
清浅的话音，与现实一般悦耳。
云舒迷惘低头，桌案上没有打翻的墨汁，也没有揉碎的烛光，更没有浮动的白色袖摆。
唯有张洁净的白纸，纸上五个大字分外醒目：天地君亲师。
几乎是瞬间，云舒便被阵踏空的感觉惊醒。
午夜梦回……
这次的梦与以往所有的梦都截然相反。
梦中，他没能与师尊举案齐眉，也没能扼住师尊的手腕辗转厮磨。
云舒在黑暗中眨眨眼，抬手摸摸黏腻的额发。
方才，他是被那句话吓醒的，那话，生生把他在梦中肆无忌惮眷恋师尊的残念，无情地碾碎。
云舒痛苦抱膝而坐。
其实他内心又如何不明白，这种梦，与饮鸩止渴无疑，长此以往，必成心魔。
只是，他又该如何，他又能如何？
靠在墙上，云舒轻轻呢喃着。
天地君亲师……
天地君亲师，师徒如父子。
*
翌日晨间。
云舒望着身前的演武场，这是门派弟子们每周晨训的地方。
他停留片刻，还是转身往藏书阁方向。
藏书阁内，云舒又来到老地方。
一如昨夜，从书架上抱下十几本古籍。
……
时间点点流逝，木窗外的日光攀爬上窗棂。
靠墙的矮桌桌面堆着十几本厚厚的书册。
云舒正伏在矮桌看书。
纤尘不染的白靴落在余光内。
云舒托腮垂眸，以为是那些不时来问他是否需要茶水点心的同门，便是视若无睹。
只是那人却也不作声，云舒又随手翻看书页，语气散漫道：“不是说过别来叨扰我吗？”
“晨练不去，却整日躲在此偷懒。”
浅淡的声音从头顶降下，却把云舒劈出个激灵，他一怔，急忙抬眼，两道视线与半空交汇。
那个清冷肃穆的模样顿时映入眼帘。
看着那平静如水的眼眸，云舒哑然眨眨眼。
是……师尊。
良久后，云舒似有点委屈抱起桌面的书册，物归原位。
跟在师尊身后，他语气酸酸小声嘀咕着：“师尊不也整日躲我，倒显得是我刻意了。”
哪知身前的人却突然止住脚步，害得他差点撞上去。
云舒迷惑倒退半步。
沈裴清负手回眸。
对上师尊清幽的眼神，云舒刹那慌张低头：“……弟子失言。”
回想方才师尊的话，他转转眸子，也便恭顺回道：“弟子只是觉得有师尊教授提点足矣，不必去听门派长老授课。”
“那你以为，为师能授你几许？”
师尊的话音很轻，还没落地便消失。
“……”云舒沉默。
这话恍惚让人如梦初醒，此刻他更是笃定，师尊就是有事瞒他。
云舒垂头，抿抿唇不再多言。
两人一路无言来到演武场。
演武场的弟子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即便待在门派多年的他们，也与碧云仙尊无几面之缘。
今日竟能见到仙尊亲自送徒弟来演武场，他们还听说云舒历练遇到魔君，还是仙尊及时赶到救回来的，如此看来，云舒果然深得仙尊的喜爱，顿时惹得他们羡慕不已。
然而逃课被抓包的云舒却没有这种觉悟，只是有些沮丧，一双眼睛泛着点委屈与怨念，瞟瞟师尊，也不知说什么好。
师尊却无视他的神态，变出柄崭新的佩剑按在他手心：“阿舒，少让为师忧心，那为师也……”
云舒垂眸听训，师尊的话语却戛然而止。
待他再抬眼时，师尊已不见踪影。
他此时才发现手中的剑，纯白无瑕，铮亮泛着流光，纹理十分精巧漂亮，品质比他先前那把被魔君掰断的剑还要上乘。
云舒咬咬唇，压下唇角情不自禁泛起的弧度。
果然还是小师叔玲珑剔透，最会看人，他师尊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他爱不惜手摸摸手中的剑，已经迫不及待要试试，便是就近邀请了位师兄与他一起论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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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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