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玔心里有点慌，他刚想喊白泽，就看见白泽从屋里跑了出来，朝着那个光点走去。
好一会儿，白泽都还没有回来，正巧弥玔妈喊他们吃饭了，弥玔等了会儿，白泽还没有回来，就打算去喊白泽。
刚拐过堆着肥料袋的拐角，就听见空地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不是白泽平时温和的语调，带着点他从没听过的冷硬，像是在跟谁争执。
弥玔看见空地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白泽，穿着他常穿的黑色外套，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另一个人穿着银色的衣服，材质像光滑的金属，领口闪着淡蓝色的光。
弥玔认得他，上个月白泽说“同事来送点东西”，就是这个人，当时他跟白泽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聊了好久。
“……星际联盟的新指令，让你下个月必须回去。”银衣人的声音像冰块撞在一起，冷得扎耳朵，“你留在地球已经很久了，资料早就收集完了，还耗着干什么？”
听见他们在聊回去的事，弥玔不知道怎么了，救躲在肥料带的后面没有出声。
白泽靠在旁边的杨树上，他看了眼银衣人，又望向远处的田埂，语气淡淡的：“银月，再等等。”
“等什么？”银月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拔高了些，“等你那几棚菜长到天上去？白泽，你别忘了，咱们的寿命是地球人的十倍，你在这破地方耗十年，回去也才过一年，可你图什么？图这里的土好吃，还是图天天扛锄头？”
“我图什么，跟你没关系。”白泽目光落在养殖场，“我在这里挺好的。”
银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挺好？每天跟泥巴打交道，还得帮那个地球人喂鸡喂猪，种地施肥，你以前在联盟里，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
他突然凑近白泽，语气里多了点打趣，“该不会是……看上哪个地球人了吧？”
弥玔的心脏“咚”地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砸中，连呼吸都停了。
他看见白泽的肩膀顿了顿，没有反驳，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那是弥玔昨天给他的，橘子味的，说“干活累了吃一颗，甜”，白泽指尖捏着糖纸，慢慢转着，声音轻得像风：“是。”
“真看上了？”银月的眼睛砸吧一下子就亮了，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哪个啊？是上次跟你一起去镇上买农具的那个？叫……弥玔是吧？”
弥玔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
他看见白泽抬起头，迎着光的侧脸很柔和，紫色的眼睛里满是温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清晰得像落在他耳边：“嗯，是他。”
“你疯了？”银月跳了起来，声音里满是震惊，“白泽，你清醒点！地球人寿命那么短，你跟他在一起，等他老了、走了，你一个人回外星吗？而且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而且我记得地球人的思想还是很落后的，他能接受你是男的吗？他爸妈能接受吗？”
“他还能接受你跟他差那么多寿命吗？”
后面的话，弥玔没再听。
弥玔觉得手脚发凉，连呼吸都带着颤。
他不想听，也不敢听。
他悄悄往后退，直到退到自家院门口，才跌跌撞撞地冲进屋里，看见爸妈都在饭桌旁吃饭，弥玔机械地坐到了桌边，拿起手边的碗开始吃饭。
饭桌上，弥玔妈还在念叨：“白泽去哪了？饭都要凉了。”
弥玔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味同嚼蜡，眼神总不由自主地往门口飘。
直到他妈喊了第三声，他才含糊地应了句“不知道”，匆匆扒完最后一口饭，借口“去研究一下新到的猪饲料的成分”，又躲起来了。
窗外的天慢慢黑透，他听见院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接着是白泽温和的声音：“阿姨，不好意思，刚才去跟朋友聊了会儿天，来晚了。”
然后是他妈热情的回应：“没事没事，饭还热着，快坐。”
弥玔死死攥着猪饲料的袋子，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客厅里的动静。
他听见白泽道谢，听见碗筷碰撞的轻响，甚至听见白泽问了句“弥玔呢”，他妈说他在研究猪饲料。
那一刻，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冲出去问清楚，可脚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挪不动。
他怕。
怕面对白泽那双紫色眼睛，怕听到更让他害怕的话，更怕自己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们都是男生，男生和男生怎么可能在一起？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泽。从那天起，弥玔开始躲着白泽。
以前他总是天没亮就去棚里，等着白泽来送水；现在他故意等到太阳升得老高才出门，还会绕着白泽常走的那条路，宁愿多走十分钟，也不想跟他碰面。
白泽送来的水，他会说“我不渴，你自己喝吧”，然后把杯子推回去。
白泽想帮他捡生菜，他会赶紧拿起竹篮，说“我自己来就行，你去忙别的吧”。
白泽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眼神暗了暗，没说什么。
有一次弥玔在棚里摘生菜，没注意脚下的水管，摔了个趔趄，手里的篮子“哗啦”掉在地上。
白泽正好进来，快步走过来扶他，指尖刚碰到他的胳膊，弥玔就像被烫到一样往后缩，声音发颤：“我没事，你别碰我。”
白泽的手僵在半空，嘴角的笑也没了，“你都听到了？”语气平常得像在问“今天吃了吗”。
弥玔低着头，盯着地上的生菜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个淡淡的“嗯”。
“我怕你害怕。”白泽往前挪了半步，又顿住，他的声音很轻，但很好听，“我想慢慢告诉你，想等你……”
“等我什么？”弥玔猛地抬头，眼眶红得吓人，眼尾还泛着湿，，“等我接受你喜欢男生？还是等我接受你喜欢我？”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白泽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尾上，他抬起手想要碰一下弥玔眼尾，弥玔躲过去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弥玔，我只喜欢你。”
弥玔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想说“我们不可能”，想说“我爸妈不会同意”，想说“你是外星人我们不一样”。
可话到嘴边，却堵得发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能看着白泽，看着对方眼底那片没藏住的失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着，又酸又麻。
白泽没再说话。他蹲下身，一片一片捡起地上散落的生菜，每片都捋了捋叶上的泥，轻轻放进旁边的篮子里。捡完后，他又把歪在弥玔脚边的水管往旁边踢了踢，怕他起身时再绊倒。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头看了弥玔一眼。那一眼没什么情绪，却让弥玔莫名的慌。
然后白泽转身，脚步放得很轻，慢慢往外走。
看着那个落寞的背影，弥玔突然想起银月那天说的话，“你在这破地方耗十年，回去也才过一年”。
十年，对他来说是小半辈子，对白泽却只是转瞬。
他猛地把手伸进裤兜，指尖摸到那颗硬邦邦的橘子味糖果，白泽很喜欢吃。
糖纸被他捏得皱巴巴的，他狠狠地剥开糖纸，将糖丢进嘴里。
橘子味的糖又酸又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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