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仓皇逃离档案库,行踪绝非天衣无缝!梅二月这条毒蛇,她的触角比想象中更快、更敏锐!
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甚至……她可能已经知道千渝查到了真相!更可怕的是——梅二月会不会以为,千渝已经将这个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秘密,告诉了慕风?!
以梅二月对慕风那近乎病态的掌控欲,以及对自身秘密的极端恐惧,一旦她认定慕风已经知情……她会做出什么?!
不能再躲了!必须立刻去清心堂!
她几乎是冲出石屋,迎面差点撞上一个步履匆匆、脸色惶急的梅花谷弟子。那弟子见到她,如蒙大赦,声音都带着颤:“千渝姑娘!谷主急召!请您立刻去清心堂!
果然!
千渝的心沉入冰窟,面上却只显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疲惫:“知道了,我这就去。”
她不再看那弟子,脚步看似平稳,实则每一步都踏在深渊边缘,朝着清心堂疾行。
远远地,清心堂那敞开的门扉如同巨兽之口。梅二月的身影立在门内光影交界处,死死钉在快步走来的千渝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审视、警惕,以及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孤注一掷的疯狂!
更让千渝心头剧震的是,慕风那熟悉的身影,正从另一条小径上转出,步履从容,显然也是朝着清心堂而来!他正与身边引路的谷中管事低声交谈着什么,对前方等待他的风暴漩涡浑然未觉。
千渝的心跳几乎要撞破胸腔!她只能加快脚步,抢在慕风之前一步踏入了清心堂那令人窒息的空间。
“梅姨。”千渝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喘息,像是匆忙赶来,“您找我?”
梅二月在千渝苍白憔悴的脸上逡巡片刻,从她紧抿的唇瓣到微微颤抖的眼睫,最终,那冰冷的视线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转向了门口正拾阶而上的慕风!
在慕风踏入堂内的瞬间,梅二月眼中那审视的锐利陡然攀升到了顶点,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探测,死死锁住慕风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祈安来了?”梅二月的声音响起,竟是异乎寻常的温和,“你这孩子,要来取书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让人给你备下热茶。”
慕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清晨微凉的气息。他踏入堂内,目光先是温和地落在千渝身上,带着一丝纯粹的关切:“阿渝也在?脸色怎么这般差?昨夜没休息好?”
随即才转向梅二月,拱手行礼,语气恭敬中带着亲近:“姑姑勿怪,是侄儿临时想起几处要紧的方略,需得旧稿参详,来得唐突了。”
梅二月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眼底却毫无暖意,反而因为慕风那看似“毫无异常”的关切和自然而然的站位,心中的警铃疯狂作响!
“无妨,一家人说什么唐突。”梅二月的语气带着长辈的关切,“祈安啊,你来得正好。姑姑看你近日操劳国事,人都清减了。梅花谷新收了些上好的雪顶含翠,最是清心凝神……”
她说着,竟真的拿起案几上一个早已备好的青瓷茶叶罐,作势要递给慕风。
然而,就在慕风出于礼节,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那罐茶叶的刹那——
梅二月的动作陡然变了!她所有的优雅伪装在慕风那“毫无异样”的平静反应面前彻底崩塌!她认定了!认定了千渝必然已将桃源血案的真相告诉了慕风!认定了慕风此刻的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伪装,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那只握着青瓷罐的手,快如闪电般收回!没有半分预兆,她一直拢在宽大袖袍中的另一只手,如同捕食的毒蛇般倏然探出!目标并非慕风,也非千渝,而是——
一直安静坐在角落软垫上、摆弄着几块彩色小石子的承元!
“啊!” 孩子短促的惊呼声撕裂了堂内虚伪的平静。
梅二月枯瘦却异常有力的五指,如同冰冷的铁钳,瞬间死死扣住了承元细嫩的脖颈!那孩子不过七八岁年纪,骤然受袭,惊恐地睁大了清澈的双眼,小手徒劳地去抓挠那只扼住他生命的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令人心碎的窒息声!
“姑姑!你做什么?!” 慕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温润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怒取代,瞳孔骤然收缩!他万万没想到,梅二月会突然对无辜稚子下此毒手!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
千渝更是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所有的伪装在承元那惊恐的小脸和窒息的挣扎面前轰然崩塌!身体比思维更快,她几乎是本能地就要不顾一切扑上去!梅二月果然疯了!她以为慕风知道了真相,竟用这种极端方式自保和报复!
“站住!” 梅二月的厉喝如同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千渝和慕风的神经上。她的声音尖利、扭曲,充满了被背叛的狂怒和掌控一切的疯狂。
那只扼住承元咽喉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孩子的小脚无助地在空中蹬踢,翻起了白眼,挣扎越来越微弱。
“再敢上前一步!”梅二月死死盯着慕风,眼神怨毒如蛇蝎,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绝望和疯狂,一字一句从齿缝里迸出,“我就捏碎这小崽子的喉咙!”
她的目光随即扫向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却因投鼠忌器而不敢妄动的慕风,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近乎癫狂的狞笑,“慕风,我的好侄儿!你以为知道了那些陈年旧事,就能清算姑姑了吗?做梦!今天谁也别想动我!谁要是逼我……就别怪我拉着这小崽子,一起下地狱!”
清心堂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承元越来越微弱、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现在,”她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回荡,“都给我退后!退到墙边去!”
千渝和慕风对视一眼,在那短暂的目光交汇中,无需言语,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投鼠忌器。他们只能依言,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直到冰冷的墙壁抵住后背。
“很好……”梅二月看着他们退到墙边,嘴角那抹扭曲的狞笑终于松弛了一丝。
“慕风……”梅二月的声音尖锐刺耳,“我的好侄儿!你以为你知道了什么?嗯?!”她猛地将承元又往上提了提,孩子发出一声短促痛苦的呜咽,“你以为那个贱丫头告诉你的,就是真相?!你以为姑姑我……是为了什么?!”
她急促地想要将积压了多年的怨毒和不甘尽数倾吐出来:“你爹!慕本!他是怎么教导你的?!‘匡扶社稷,光复虞朝,方不负慕氏风骨!’这些话,他是不是日日夜夜在你耳边念叨?!他是不是告诉你,游山玩水,只会消磨你的意志,忘了你的身份!忘了你的责任!忘了你血脉里流淌的、属于前朝皇室的骄傲!”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和自认为的“正义”:“你爹把你看得多重!把复兴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他把你送到我身边,让我看着你,护着你,督促你!可你呢?!你在桃源那三年……你都干了什么?!你在那里教书!你在那里……和那个粗鄙的村姑眉来眼去!你在那里……像个没出息的农夫一样享受那些虚假的安宁!”
梅二月眼中迸射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看着慕本大哥唯一的希望!看着他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麒麟儿!就这么被那个肮脏的小村子拖下水!毁掉!彻底毁掉!”
她的目光猛地扫过千渝,充满了刻骨的鄙夷和怨毒,“还有那个老虔婆!她算什么东西?!也配用那些粗茶淡饭、虚情假意来蛊惑你?!让你乐不思蜀?!让你忘了你姓什么?!忘了你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和万里河山?!”
“够了!”慕风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愤怒,“梅二月!住口!你疯了!”
“我没疯!”梅二月厉声尖叫,“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我只是替你爹!替慕家!扫清你路上的障碍!清除那些让你软弱、让你沉沦的毒瘤!”
她猛地将视线转回慕风,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和一种扭曲的“邀功”:“是!是我!是我把桃源的位置告诉了尉迟鹰!那又怎样?!那个村子有什么好?!一群蝼蚁!一群只会拖你后腿的累赘!只有毁了它!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才能断了你的念想!才能让你彻底清醒!才能让你从那温柔乡的泥潭里爬出来!回到你该走的路上!”
她死死盯着慕风,眼神里充满了逼迫和一种近乎哀求的疯狂认同:“只有彻底斩断那些无谓的牵绊!你才能真正心无旁骛!你才能成为那个睥睨天下、结束乱世的真龙!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慕家!为了你爹毕生的夙愿!我……”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中竟真的浮起一层浑浊的泪光,“我甚至……连你可能会恨我都想到了!可我不在乎!只要你能成事!只要你能……”
就在这癫狂的陈述达到顶点、梅二月全部的注意力死死聚焦在慕风脸上的刹那!
就在承元喉咙里最后一点微弱的气息被彻底掐断,小脸瞬间死灰,连抽搐都停止的瞬间!
就在慕风被这滔天的罪恶和扭曲的“爱”冲击得心神俱震,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痛苦、厌恶、难以置信的瞬间!
蛰伏在阴影中的毒蛇,动了!
千渝!
她的身体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从墙角的阴影里暴射而出,爆发出了超越生命极限的速度与力量,尽数灌注于她紧握的风”字短匕,直指梅二月的左侧颈窝与锁骨连接处那致命的三角区域!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声响!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在最精准的时刻,发动了致命一击!
快!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
梅二月癫狂的控诉戛然而止!她眼角的余光只捕捉到一道快到极致的灰影!一股冰冷刺骨的死亡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脸上的疯狂、怨毒、自以为是,在千分之一秒内被一种纯粹的、无法置信的惊骇所取代!她本能地想要收紧扼住承元的手,想要后退,想要格挡!
但,太晚了!
“噗嗤!”
一声沉闷而短促的利器入肉声,在死寂的清心堂内,如同惊雷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梅二月脸上的惊骇瞬间定格,如同破碎的面具。她张着嘴,似乎还想发出声音,却只涌出一股带着气泡的、浓稠的暗红色血液,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扼住承元咽喉的那只枯瘦的手,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筋骨,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颓然松开。
承元那小小的、失去支撑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地面坠落。
她的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出,在承元小小的身体即将砸落地面的前一刻,稳稳地、轻柔地将他揽入了怀中!
“呃……嗬……”梅二月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声音。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那双曾经充满掌控欲、充满算计、此刻却只剩下巨大空洞和茫然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住千渝。
她似乎想抬起手,但她的手臂只抬起一半,便无力地垂下。颈窝处,那柄刻着“风”字的短匕,只余下乌木的刀柄露在外面,深深地、决绝地没入她的身体。
她眼中的神采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身体顺着墙壁,一点点滑落。在彻底瘫软倒地的前一刻,她的目光,最后艰难地、模糊地投向了慕风的方向。
那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扭曲的爱,不甘的怨毒,未竟的执念,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的茫然与无措。最终,所有复杂的光,都归于一片死寂的、空洞的灰暗。
“砰!”
梅二月枯瘦的身体,如同被砍倒的朽木,重重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她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眼睛依旧睁着,空洞地望着清心堂那绘着梅枝的藻井,再无一丝气息。
清心堂内,只剩下承元在千渝怀中骤然获得空气后,爆发出的一声微弱、却撕心裂肺的呛咳与哭嚎。
千渝紧紧抱着怀中那小小的、颤抖的身体。她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低垂着头,乌黑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只有她剧烈起伏的肩膀,和那微微颤抖的手,泄露着她内心那如同火山爆发后、只剩下无边死寂荒原般的巨大空洞与疲惫。
慕风僵立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他看着梅二月轰然倒下的尸体,看着那蔓延的刺目猩红,看着散落一地的碎瓷与染血的梅花,最后,目光死死地钉在千渝低垂的身影和她怀中哭泣的承元身上。
他温润如玉的面容此刻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双总是蕴着智慧与悲悯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震惊、翻江倒海的痛苦,以及一种世界轰然崩塌后的茫然无措。
他下意识地向前踉跄了一步,伸出了手,似乎想去触碰千渝,又似乎想去确认那冰冷的死亡……最终,那只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指尖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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