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说呀,那三个条件是什么?”
“嗯…第一按照礼俗,你应该叫我夫君,早该改口了。”少年斜睨着她,见人不为所动,便起了恶兴趣,变本加厉道:“现在叫声来听听。”
虞杏娘憋了许久,发现自己好似中了魔咒,从小到大她什么话都说过,偏偏这两个字她憋不出来。
少女十分懊恼:“我叫不出来,你容我回去练习一番。”
谢予辞居然答应了,原以为以他的性子就爱看人出丑,现下居然破天荒的的同意了,这倒让虞杏娘有些意外。
“松石,护送夫人回去。”话音刚落,便有一个身着黑衣的护卫出现,那人看起来冷冰冰硬邦邦的,活像个机器人。
见谢予辞往牢狱里走,虞杏娘连忙将他叫住:“哎,还有两个条件还没说呢。”
“先存着,我可是随时会用到的。”
刑狱里还算亮堂,未点一盏明灯,全是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天光,刚好落在中间刑架上绑着的人脚下。
秋葵黑发散落下的一张脸上满是污痕,其中夹杂着狰狞血迹,嘴角一块很深的淤青上挂满血迹,看起来是她刚刚吐下的。
绿衣已经绞烂成脏污不堪碎布条,胸前无数道烫伤的烙印,有浓烈且令人作呕的焦味从中飘逸出来。
一个狱卒刚刚放下老铁,就在谢予辞进来的前一秒质骂声还不绝于耳。
“呦,小侯爷您怎么又来了,这等肮脏之地只怕脏了您的眼。”谢予辞嗤笑,他在边关的十二年来,哪日不是和杀戮与鲜血度日的,他见过的只会有比这可怕数万倍的。
谢予辞笑道:“夫人曾经与她还算交好,如今念及旧情给她送盒盒糕点,黄泉路上不至于做个恶死鬼。”他将手中食盒放下,拿出一块送到秋葵面前。
一行泪从她眸中滑落,或许这就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她曾经做了那么多恶事,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狱卒将她的一只手解下,随着铁链滑动的声音呼之欲出的是秋葵的眼泪,她吃着手中的糕点,糕点看起来很美味,但她却尝不出一丝味道,满腔都是酸楚与悔恨的味道。喉咙处似乎卡了一个千斤重的酸求,将她压得每哽咽一次都是刀割般的疼痛。
曾经做过的是已经无法弥补了,她愿意为自己的过错陪葬,一滴泪落在脚下的铁链上,她紧闭双眼,心中的牵绊依然被抚平,她愿意像等待黎明一样,等待死亡。
谢予辞提着空荡荡的食盒跨出刑狱司大门,旁人都知他是来捞新婚妻子的。
下午,虞杏娘听到前朝遗孤被处死的消息,连忙回去找谢予辞,两人骑马一同往城外乱葬岗里赶。
少年的胸膛紧紧贴着虞杏娘的后背,双臂环过她拉住前面的马缰,据他说这匹棕红色骏马名叫狂狂,因为他觉得狂狂跑得快起来像发了狂。
虞杏娘嘴角抽了抽,很难想象谢予辞的趣味,别人的马要么叫赤影,要么叫狂霄,他倒好怎么给这么漂亮的马,取这么幼稚的名字。
两旁小路上竹影摇曳,传来不绝于耳的莎莎声,有细小水滴飘到虞杏娘额头上。
“快下雨了。”
谢予辞听言不自觉又加快了速度,虞杏娘倒觉得大可不必,因为此刻她整个人坐都坐不住,整个人直往后仰去,贴在谢予辞身上。
不敢想象若是没有谢予辞,或许她已经飞出去了。
还未到乱葬岗便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令人无法控制地想吐,乱葬岗里尸体七横八竖,在这里有卷草编席已经是很好了,大多数尸体是没有的,就这样直挺挺躺在天光之下。
有四五条肥胖的野狗在啃食尸体,有的嘴里叼着条手臂,有的直接将尸体开膛破肚,啃食里面的内脏。
也有很多乌鸦在空中盘旋,时不时落在一旁的枯树枝上吱呀啼叫,这些声音实在算不上好听,甚至给人一种诡异紧张的气愤。
虞杏娘看到有野狗啃食尸体,疯了般在一堆堆草编席里翻找,别让秋葵给野狗吃了。
虞杏娘心里紧张,她看到这里要么是全波化作白骨的,但凡有一点皮肉包裹在身上,都少不了印上狰狞的狗牙印。
她的动作惊动一旁进食的野狗,那几条口水晶莹剔透挂在嘴边,浑身壮实的狗,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虞杏娘。
她自觉不好,这些狗都是吃人肉长大的,如今看到有活人来,定然觉得他们是更新鲜的食物。
一只狗张开獠牙往虞杏娘身上扑去,她猛然被人从身旁一拽,然后揽入怀中,避开了野狗的攻击。
紧接着几条野狗如同听到了某种号令一般,聚集着扑向二人,谢予辞没带刀剑,周围也没什么防身之物,只能赤手空拳与恶狗缠斗。
虞杏娘四处找能衬手的武器,可周围只有些腐朽的脆树枝,加之淋了雨的缘故一折就断,根本不能用来防身。
渐渐地雨越来越大,虞杏娘的衣服被渐渐淋湿,谢予辞一半淋着雨与野狗斗争,一边还要有意无意地确保虞杏娘的安全。
谢予辞一拳一拳打死了两个野狗,另外三只看到地上混杂雨水横流的鲜血,眼里生出畏惧,便拖着疲惫的身体逃走了。
谢予辞的左腿漫出血液,他每走一步,地上的淤泥便会变成暗红色。
“你受伤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先避一避雨。”
乱葬岗是在城外的一处山脚下,雨幕之中的不远处便是,虞杏娘想那么大的群山,就算没有山洞,勉强那遮住雨的地方总该有吧。
虞杏娘扶着谢予辞很快来到山脚下,山的附近光秃秃的只有一些枯草和横切阶段的树根,上面年轮一圈又一圈,被雨水淋成深褐色。
这一代原先也是个草木茂盛成林的地方,但由于京城里木材消耗量巨大,这些年来一直是只嫌少不嫌多的,便有许多木工或木伤来这附近砍伐,所以短短两年时间,城外便光秃秃的了。
虽然已经从江南一带运了好些树苗过来,但存活率依旧不高,长得也十分缓慢,所以这些年滥砍乱伐已经是朝廷禁止的了,所有建筑或做器具的木材,全部由江南及岭南一带运输过来。
两人兜兜转转居然真的找到一处山洞,山洞里面黑黢黢的,但有两蹙篝火升起,是这冷寒的雨天里唯一的温暖了。
两团篝火旁坐着一支商队,一共六人,皆为胡人,他们栗棕色长发卷曲,深眉高目,衣饰颜色亮丽,花纹也十分繁复。
几人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但见他们进来后便不怎么说话了。
其中一个满脸蜷曲横胡,与头发连成一片的中年男人用着蹩脚的中原话道:“二位身上淋了雨,来我们这里烤烤火吧。”
说完,带身旁的两个人摞了摞位置,给她们腾出空位。
两人先下浑身湿透,加之谢予辞的腿受了伤,若是一直处在寒冷里,只怕以后会落下病根,她便将谢予辞搀过去坐下。
“多谢。”虞杏娘将谢予辞衣袍撩起,正欲去掀他裤腿看看伤势,却被他一把拦住,一双看着她的眼里满是羞耻,颇像个良家小媳妇。
“我帮你看下伤口,得赶紧包扎才不会留下祸根。”
只见谢予辞外袍下的白色长裤已经全然被血液染成红色,他想抽出腿却被虞杏娘一把按住:“别动,我看看。”
白色绸丝裤被她一点一点撩起,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小腿。谢予辞不忍直视,便将头暼到一旁去。
只见那两排獠牙印深深嵌入肉里,看起来格外狰狞。这种程度的伤一定要赶紧找大夫治疗,那些野狗是成年吃死尸长大的,其牙齿里的毒素恐怕已经不堪设想了。
山洞外雨幕遮盖,下到地上袅袅生烟,天幕已经变成青绿色的了。
一个橙黄衣裙,露着肚脐的的女子走来,声音妩媚道:“这伤得可不轻,试试这个。”虞杏娘接过她手中的药瓶,巴掌大小,打开来是白色膏体,晶莹犹如羊脂,气味又如薄荷。
虞杏娘道过谢后,用自己的袖角给他擦干伤口旁的血迹:“你忍着点疼,实在不行叫出来也没人怪你。”
篝火噼里啪啦燃着火,将少女身姿镀上一层边,谢予辞咬牙:“这算什么,小爷我才不怕。”
“啊!虞杏娘你谋杀亲夫~”
“喂,我可没想谋杀你,只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边帮你选好了。”她撕下自己的裙角,绕着谢予辞的腿缠了几圈,最后轻柔地打了个蝴蝶结。
少女在他腿上摩挲,涂抹药膏的触感仍然听搂在他皮肤上,谢予辞想这也是从他们成亲以来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了。
他总觉得虞杏娘对他没有一丝感情,也没有妻子对丈夫的依赖,原以为他们惊鸿楼出生的,尤其还是个花魁,应该很会讨男人欢心才对,他怎么觉得眼前的少女好像对此一窍不通。
是真的一窍不通,还是根本不想,到底是不想,还是独独对他不想。
真是难猜……
少女目光温和,一双小狐狸似的狡黠眼眸,难得多了几丝温柔。
额间湿漉漉的发丝终于被篝火烘干,垂落在脸颊遮住了半只眼睛,少女鼻梁小巧,唇瓣饱满红润,确实是难得的好姿色。
再看她身上寡淡破败的衣裳和一张素颜朝天的脸,要是打扮一下应该会更好看吧,他又将眸光转向自己腿上的绢青色绑带,是她亲手撕破的裙摆。
他忽然想到,自从她嫁过来到现在,自己好像从来没给她添过衣裳首饰,曾经惊鸿楼里穿的衣服太过艳丽招摇,已经不适合她现在的身份了。
便穿的一身半旧,仔细看去还略显不合身的衣裳,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少女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怎么,第一天认识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