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开始了。
没有宣言，没有争吵，就像一场无声的细雨，悄悄浸透了两人之间的每一寸空间。曾经形影不离的两个人，突然在各自的轨道上渐行渐远。
雷熠阳开始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见朔野的场合。他提早十分钟去教室，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下课铃一响就第一个离开。食堂选择了离朔野常坐区域最远的角落，连打水都会特意错开时间。
苏志旭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终于在某天晚上忍不住开口：“你俩这是演哪出？小学生绝交啊？”
雷熠阳戴着耳机假装没听见，把游戏音量又调高了一格。
然而校园就这么大，总有避不开的时候。
周三的公共课上，老师要求分组讨论。雷熠阳正低头收拾书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们组还差一个人。”
他抬起头，朔野站在桌前，表情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雷熠阳，一起吗？”
同组的还有林骁和两个女生。讨论时，朔野自然地坐在他旁边，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是普通同学该有的分寸。
“我觉得这个案例可以从三个角度分析。”林骁率先发言，思路清晰。
朔野认真听着，偶尔点头。轮到雷熠阳时，他能感觉到朔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专注却平静。他说完后，朔野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认可。
一切都彬彬有礼，无可挑剔。
可雷熠阳宁愿朔野跟他吵一架，也好过现在这种礼貌的疏离。
讨论结束，林骁很自然地对朔野说：“走吧，去图书馆？上次借的书该还了。”
朔野点点头，收拾好东西，看向雷熠阳：“我们……”朔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改口道，“我和他先走了。”说完看了雷熠阳一眼，便离开了。
雷熠阳静静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那个“我们”像根细刺，轻轻扎进他心里。
周五晚上，雷熠阳一个人去了夜市。
他买了章鱼小丸子，买了奶茶，甚至还买了朔野最爱吃的糖炒栗子。一个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来往的人群。
大多是成群结队的学生，笑闹着从他面前经过。其中有一对看上去非常恩爱的情侣，女的吵着要想抢走男的手上的烤串，男人故意把烤串挥来舞去，看着女人带着一丝恼怒的表情不忍地发笑，最后还是乐呵着递给了她。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来过这里。
“哟，一个人？”
熟悉的声音让他手一抖，奶茶差点洒出来。
陈暮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里举着拍立得，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
“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职业习惯。”陈暮晃了晃相机，“作为一个合格的观察者，总要出现在最该出现的地方。”
她拿起雷熠阳放在旁边的糖炒栗子，自顾自地剥起来：“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雷熠阳没说话。
陈暮把栗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说真的，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见面装不认识，说话像陌生人？”勉强吞下栗子，又接着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会想着怎么去粘镜子，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破镜子破摔’了？！”
“不然呢？”雷熠阳盯着手里的奶茶，下意识地发了句牢骚，“是他先……”
“打住——”陈暮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不是来评理的。我只是觉得，为了个林骁，把这么多年的感情搞成这样，值得吗？”
值得吗？雷熠阳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但没有答案。
周一早上有体育课。篮球场和羽毛球场相邻，雷熠阳不得不看着朔野和林骁在隔壁练习。
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同。林骁在教朔野新的击球技巧，动作看起来比平时亲密许多。他的手扶着朔野的腰，几乎是半抱着在调整姿势。
雷熠阳运球的动作慢了下来。
“喂！看球！”
队友的提醒来得太晚，篮球直直砸在他脸上。
他踉跄了一下，鼻尖一阵酸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没事吧？”队友围上来。
他摇摇头，用手背擦掉眼泪，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隔壁。
朔野正看着他，眉头微蹙。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那一瞬间，雷熠阳以为他会走过来。
但他没有。林骁说了句什么，朔野呆滞了一瞬，便转过头，继续练习。
仿佛他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雷熠阳失望了一瞬，但立刻回过神来，必须原本的比赛。
但是他看不到的地方，朔野的动作无端的多了一丝凝滞，不像先前般果断。
中午在食堂，雷熠阳独自吃饭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朔野发来消息：「鼻子还好吗？」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直到屏幕暗下去。
这是冷战以来，朔野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他该回什么？说没事太假，说很疼又太矫情。他困顿，他无措，以致最后，放弃挣扎。
他什么也没回，在无他法。
晚上回到宿舍，苏志旭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有个情报，听不听？”
“关于朔野的。”见雷熠阳没反应，苏志旭补充道。
雷熠阳动作顿了一下。
“我女朋友跟林骁一个选修课，”苏志旭压低声音，“她说今天下课，无意中听到林骁好像在约朔野周末去看电影。”
雷熠阳的心沉了下去。
“而且，”苏志旭继续说，“据她所言，听那意思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
雷熠阳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去哪儿？”
“洗澡。”
热水从头顶淋下，他闭上眼睛。
电影。那是他和朔野每个月雷打不动的约定。现在，就连这个位置，也被取代了。
洗完澡回来，手机上又多了一条消息。
还是朔野发来的：「有空吗？有点事想跟你说。」
五分钟前发来的。
「如果是告诉我周末要和林骁去看电影，就免了吧。」这是回复。
可下一刻，又一条消息立马出现在雷熠阳的眼中：
「没有林骁，只有我们两个；而且，不是去电影院，是去那家奶茶店……」
雷熠阳愣住了。
他猛然想起，以往他们还在一块的时候，总是习惯去那里商量比较重要的事。
就在此刻，第三条消息来了——
「可以吗？这真的很重要。」
雷熠阳盯着那条消息，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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