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中午,秦韶仙心里七上八下,一直等着岑雪生的回电,根本没心思出门吃午饭。
吴有朋于是也不去吃。
秦韶仙推着表弟:“你去吃啦,不然会饿的。”
吴有朋不动,“你心急,我也心急。我不比你少急一分。这会儿岑秘书应该已经见到胡云悦了,很快就会有结果。等知道结果了我们再一起去吃饭。”
秦韶仙不再说话,只一味抖腿。
若是结果令人失望,还会有胃口吃饭吗?
手机铃声响起。
岑雪生的声音,像长久干旱之后的甘霖,洒在秦韶仙的心窝窝里。
苦苦追寻的秘密巨款,终于锁定下落。
秦韶仙必须用力按住胸口,防止心脏从嗓子眼跳出去。
眼下正是午饭时间,大部分职员都出门去了,大厅空荡荡的。
舅妈吴莺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
秦韶仙也没说话,静静看着她。
吴莺定定站在门口。
良久才发出声音。
“你怎么会知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秦韶仙客气道:“舅妈,进来坐。”
吴莺走进来,在沙发坐下。
秦韶仙摇头。
“我其实不算是真的看出来什么。你们演得很好。在外人面前,你们甚至从来不对视。”
“但是……怎么说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吴莺追问:“哪里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吴莺苦笑了一下,“你的直觉很强。和你妈妈一样。”
“算是吧……我虽然觉得不对劲,却始终没法从理智层面梳理这种不对劲,直到我看到……”
“那个皮包公司的名字。”
吴莺眼角肌肉抽搐了一下。
“那天我们在乾元观,你说,你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你的妈妈和姥姥就是在这里祭祀。你说,这个地方,是你的精神寄托。”
“舅妈,你当时的样子,真的很虔诚。我一眼就能看明白,那个地方对你有多重要。”
“这种事,王二梅也知道吧。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要把重要的皮包公司取名为元乾?”
吴莺的手指紧紧抓着沙发扶手,“也许她故意恶心我呢。”
秦韶仙无奈笑了,“也许吧。但我的直觉是,她取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
吴莺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中带上一丝不甘:“我提醒过她了,叫她随便取个名字好了……可是她坚持要用那两个字。”
“其实,光是这个名字,并不足以说明什么。毕竟是本地著名的道观,王二梅的家人大约也在那里祭祀,她自然也可以对那里有感情,然后用来为皮包公司取名字。这并非说不通。”
“问题是,我忽然想起,最开始的时候,我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和我说起表姐胡云悦的事情。”
吴莺眼睛睁大。
“她没头没脑开始跟我说起表姐多么优秀……我当时以为她是故意和我添堵。”
秦韶仙忽然笑了一下。
“现在想想,她只是单纯顺着心意说出那些话吧。她想让我知道,世界上有胡云悦这样一个女孩存在,她和我有血缘关系,她还很优秀。”
“这无论如何不是对待敌人的态度。”
吴莺一动不动。
良久,她咬了一下牙,露出一丝微弱又复杂的笑。
“这个笨蛋。尽做一些多余的事。”
秦韶仙转头看一眼表弟,对方眼神里满是催促。
她嘴角抽抽,视线落回舅妈身上,终于问出那个最大的问题:“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想到……怎么敢做出这么大件事的?”
吴莺连连摇手:“可不敢,我们可不敢……不,我和她都是守法良民,可不敢做这种犯法的事情!”
一切的一切,是从假设开始。
吴莺掌管生产,王二梅掌管账目。
公司盈利是多少,胡正山私自拿走多少,她们两个人对此一清二楚。
吴莺劝阻过丈夫,丈夫却满不在乎。
她满心忧虑。
王二梅安慰她,没事的,每年上交的财报可以说离谱,但是总公司对此并无异议。
王二梅得出结论:因为胡改芬死得太惨,秦玉广心中内疚太盛,这份内疚辐射到了小舅子身上,足以让他容忍小舅子的不良行为。
毕竟,胡正山拿的这点钱,对于秦玉广的身价而言,实在是九牛一毛,算不上一点什么。
王二梅玩笑着说起,这笔钱与其让胡正山拿,不如让真正付出劳动的我们两个来拿。
吴莺自然是吓了一跳,但是……
同一句话听得多了,就习以为常。
玩笑说得多了,就变得好像真的。
钱放在胡正山本人名下的银行卡时,吴莺数次偷偷拿走那张卡去柜员机查询余额。
胡正山并没有意识到,在沉默内向的妻子面前,他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包括他的银行卡密码。
后来,当那张卡余额突破2千万,胡正山不知为何,把钱倒腾到了情妇名下的银行卡里。
还骗王二梅说,那笔钱炒股炒没了。
王二梅对这一套说辞全盘笑纳,一转头,吴莺就偷了新的银行卡去查询余额。
两个人开始开玩笑,要不要干脆把钱取走?
取走全部的钱,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我们完全可以这么干,不会有什么后果。
毕竟,你看,这笔钱一开始就是胡正山偷来的,他不敢报警。
玩笑说得多了,就越来越像真的。
“谁知道,突然之间,姐夫死了,你来了这里……”
“你初到此处,看起来就像一个笨蛋大小姐,什么都不懂,只有嘴里喊着要振兴的口号……可是,可是啊。”
吴莺凝视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孩,眼神里有不甘,还有思念和哀伤。
“你是改芬的女儿啊。你怎么可能是笨蛋?”
秦韶仙:……
吴有朋心有戚戚。
舅妈真是好眼力!
“那时候,我们突然意识到,你可能会抓住胡正山的小辫子,把他这些年的不当获取全部收缴回去。”
“说来好笑,这么多年,这笔钱虽然躺在胡正山手心里,我们两个却在某种意义上把它当作自己私有……当我们意识到这笔钱可能被拿走,我们就……急了。”
秦韶仙:……
好的叭。
原来所有人都认为这笔钱属于他们自己。
秦韶仙无奈叹气。
“你就真的不怕我报警?”
“我们都觉得……你应该不会报警吧?我们的直觉是这样。”
“但是我们也没法确定。这世上,谁能真正摸清别人的心思?”
“但是,那一刻,我们想要冒险。”
“阿仙,你能懂吗?”
“我们循规蹈矩了一辈子,在那一刻,却无比想要冒险。”
秦韶仙:…………………………
盗窃犯对失主说什么“你能懂我吗”,合适吗?
你觉得合适吗?舅妈?昂?
她只能重重叹气。
宣布结论之前,秦韶仙问了另一个好奇得要命的问题:
“你们当初为什么绝交?后来又为什么和好?”
吴莺那张平平无奇、人到中年的脸上,一丝奇特的氛围一闪而过,教人无法探究。
“这有什么好说的……小孩子嘛,随便一件事就绝交了。”
“说来丢脸,我是个没什么朋友的人。从小到大,在我心里,她一直排第一。可我从来不知道,在她心里,我能排第几。”
“绝交也不是因为具体某件事吧……只是因为,不知不觉,我开始恨她了。”
吴莺全身笼罩上一层伤感。
“至于合好……是因为时间吧。”
“不知不觉,我们两个已经彼此陪伴了半生。”
“曾经和我们亲密的人,有些死了,有些远走了……最后留下来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秦韶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出口:“舅舅呢?他算什么?”
你的合法丈夫,你孩子的父亲,他算什么呢?
吴莺淡淡一笑,没说话。
秦韶仙:……
行叭。
舅舅这一生,可真够失败的。
她站起身,语气肃穆。
“首先,你跟你女儿说,让她配合,把卡里的钱取出来还给凤凰集团。”
吴莺点头。
“这件事最后怎么处理,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需要和集团高层商量。”
吴莺老实点头,“不管结果是什么,我们都接受。”
秦韶仙提高声音:“如果结果是要你们两个去坐牢呢?!”
吴莺一脸老实样子:“那也是我们该受的。”
秦韶仙挥挥手,吴莺一遛烟跑了。
吴有朋叹为观止。
“她还真是吃准了你真不会报警啊!看起来一副老实人的样子,其实最敢想敢干的就是她!”
秦韶仙耸肩。
吴有朋奇道:“她这样吃定你,你不生气?”
秦韶仙笑了。
笑得发自真心。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可是找到了2千万啊。”
“不,不是2千万,是3钱87百万。”
“我找到了谁都认定找不到的巨款,从此我就是有凭有据的天纵奇才。”
“我高兴都来不及,哪来时间生什么气?”
吴有朋心服口服,翘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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