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对隐藏了什么。
小金吃饱喝足，眼看着主人家在打扫卫生了，仍旧赖着不走，大大咧咧地剔着牙。
陈太太停下动作，双手叉腰，看着他。
“你别乱说，吴先生是个多好的人呐。”
小金气得瞪圆了眼睛。
他看着自己这惨遭折断的胳膊，那种疼痛感至今想起还让他浑身哆嗦。
他？？？好人？？？
小金觉得这些人眼睛一定是瞎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金又不能明说自己偷东西不成反被打的事，只能兜圈子。
“我看，他说不定是什么逃犯，悬赏金肯定也不低。你们夫妻俩不是一直想离开这儿？我估计这悬赏金够你们买几张船票了。”
陈太太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瞎说八道。”
小金急眼：“我啥时候瞎说了！咱们这儿的星级逃犯还少了吗？”
阿琴不耐烦：“阿宽，把小金送回家吧。时间不早了。”
小金被推着轮椅走的时候还在呼喊。
“你们得信我！”
阿宽一边推着小金，一边问：“你怎么会去他屋里，是去偷东西了吧？你说说你，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小金也觉得丢人，一时答不上。
“哼。”
“他屋里是什么人？”
小金登时坐直了。
“你信我？”
阿宽搬小金上楼，几步路搬得气喘吁吁。
“信信信，你没少溜我家顺东西，我能不信吗？”
小金听出了他的敷衍，摆摆手：“算了，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阿宽笑道：“那你别说，我不信你忍得住。”
小金闭嘴不言，三秒后破功：“我跟你说……”
……
与此同时，303室，安卡看着郁桑。
“我拿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他笑了笑，“放心，没人死，我找到了黑市。”
半空中，一段录像静静播放着。
满面春风的“郁桑”十分振奋人心地向着全联邦表示，自己已经扫除了联邦的一切外在威胁，未来至少五十年，各星球都不会遭遇危险，还十分大公无私地表示自己愿意为联邦献出生命，接下来他将转至科学安全部，积极参与基因改善计划。
用词之拿腔拿调、语气之彬彬有礼，一定会让熟识郁桑作风的人大跌眼镜。
但最不合理的还是内容。
这段话并不多，但是石破天惊。
再看评论，各个新闻舆论都已经炸了锅。郁桑在节目上的一切都成了爆款，无论是身上的西服、手上的复古腕表，亦或是他在言论里引用的名言出处书籍，全都卖断货。
但也有少部分理智民众在认真分析：
星际海盗一度十分猖獗，十年前他们投下的虫灾之难还历历在目，联邦民众真的能高枕无忧了吗？
而且他说的基因改善计划又是何意？
基因研究已经被禁止三十年了，郁桑是想重启这一方面的研究，这难道不违法吗？即便他愿意开放个人信息，这也不应该实施。
一时间物议如沸。
但是没有一个人质疑说这些话的人并非郁桑本人，似乎他本就是一个争议重重的人物，因此如何闹得天翻地覆，反而越发符合他的性格。
哪怕他现在做的事与他早期的主张完全背道而驰。
郁桑本人看完后陷入了沉思，从他脸上并没有半分愤怒、震惊的类似情绪，他冷静的得仿佛置身事外。
那段录像重播到第三遍时，安卡才不悦地关闭了。
在令人难熬的安静里，安卡轻声分析道：“他们是想激你露面吧，怎么可能真的开展人体研究？这仿生人太拙劣了，你说话时根本不是那样，他和你一点都不像。”
安卡真心实意道：“那东西太丑。”他语带调笑，也根本不将联邦放在眼里。
外面再怎么闹，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郁桑看了他一眼。
安卡又解释：“我不是说你容貌不好看，但一个人的容貌只是他的部分，即使再怎么相像，都不是同一个人。我会认得你。”
郁桑又看了他一眼。
“问题的关键并不在我身上。我只是不明白，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安卡道：“无所谓，至少他们现在已经不能伤害到你了，这就够了。”
安卡回想起蜂巢的过往，仍有些后怕。
安卡道：“他们现在也只能折腾这个赝品机器人。还好我们顺利离开了，若当初被抓到……”
郁桑摇头。
“我怎么觉得，那并不是机器人。”
“那能是什么？”
“克隆人。”郁桑平淡回答。
“怎么可能？！”
饶是安卡都被这三个字惊到了。克隆是比基因改造更为禁忌的技术。
克隆的不确定和危险性远比后者更严重，因此克隆人技术就从未被拿到明面上提出过。
据安卡所知，克隆技术存在十分致命的缺陷。
除去争议极大的伦理道德问题，克隆物种的免疫系统往往存在重大缺陷，通常寿命极短，还存在各种器官发育异常的情况。
“拿到我的血就能做到了，这不是很难的事，或许他们早就开始研究了。或许，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基因改造计划。”
“已经开始了……”安卡喃喃。
安卡立刻调出了当天离开蜂巢的记录，他把画面定格在自己击中郁桑、地板上积了一大滩血的时刻。
他又想起自己的工程师为自己布置的任务：当时他就要自己拿到郁桑的血。
还有，工程师电脑上郁桑的建模……
这一些细枝末节串联在一起，似乎真如郁桑此刻说的那样。
安卡又不稳定起来。
“那我们现在更不能出去，我们就在这儿生活就好了，不会有人找到你、不会有人再能伤害你。”他扶住郁桑的肩，低头看着郁桑，神情是如此认真。
郁桑毫不留情地戳穿。
“这里的人都拼了命想离开，我凭什么要在这破旧的房子里窝着，金屋藏娇也得是金屋吧。你一个机器人，有什么资格把我困在这里。“
安卡看着周遭算不上好的环境。
他冲到外面，拿来了一个新的假肢，假肢很轻盈，还是根据郁桑的另一只腿定做的。
安卡在黑市看到那家店时，便立刻gei郁桑定做了。
“我并没有想困着你。”他献宝一样捧到郁桑身前。“我是想保护你啊！”
郁桑有很多难听的话又到了嗓子眼。
但他随即咽了回去。
自己和这个仿生人吵什么，有什么用。他不应该把情绪随意发泄。
他只是个仿生人，还是个有故障地仿生人，在报废边缘的仿生人。
“你要怎么证明，你会保护我，你要如何让我信任你。你现在已经不会听从任何人的指令了。你甚至都把杀人当作习以为常的事。”
安卡如同被打了一闷棍。
他此时才发觉这件事：他不会再听从任何人的指令，甚至包括郁桑。
安卡总在高速运转的大脑停止了片刻，他陷入全然迷茫的状态，好几秒，又喃喃了一句。
“怎么会……”
郁桑猛然撕开这件事，让安卡不得不把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他很久没有进行过自我审视。
那就像直视黑洞一样，并不令人愉悦。
“怎么会这样……”
“黑市上的仿生人都是如此，高自由度会带来反叛和残忍。黑市上的研究都太过狭隘，把摒弃道德感定义为最终极的自我。你还记得你操控的那个仿生人吗？”
“休。”
安卡准确无误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从未真正离开你。”
郁桑看着自己，却又不像是在看自己。
他们俩的距离变得极其遥远，安卡伸出手，却又好似穿过了郁桑的脸。
安卡恍然大悟。
很多事情并不是做不到，只是因为它有极大的缺陷，所以知道真相的人会将真相藏起来，就好像那里仍旧是一片空白。
仿生人操控仿生人并不是无人踏足的领域，安卡搜不到任何资料，可它的确可行，但是以亲身经历说明，代价是给仿生人带来混乱和失控。
就如同郁桑此时此刻的处境一样，克隆技术并非是一片空白，而是因为……阴谋仍在，不可估量的代价仍在，郁桑已经在被伤害了。
安卡重重点头。
“我愿意帮你。你需要我做什么。”
此时反倒是郁桑感到奇怪。他不知道安卡怎么就变了态度。
“你……为什么？”
安卡行走在一片漂浮无垠的数字之中，在数字尽头是空白，等他行走到这里，他看到那个凶恶的通缉犯休被困在他意识角落的一个笼子里。
那个笼子并没有上锁，可休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仰面快活地唱着歌。
“因为我爱你。”
安卡郑重其事。
抛却了所有外在控制，这是最深处的安卡最想说的话，最想实践的事，最真诚而又最简短。
他希望郁桑听到，希望郁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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