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牛在市集逛了一圈，本打算往家去了，没想到会被人叫住，回过头来却是个面生的年轻小哥，麻衣麻裤，深色的布襟子裹了头，一身矿工的打扮。
“你叫我？”李石牛站住了脚，有些疑惑。
黎之遥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大哥是不是李家沟的人？”
见李石牛点头，她将一荷叶的冬瓜糖往他手里塞，李石牛当然不肯收，但乡人朴实，这样推拒一回，李石牛的神色语气都和缓不少。
黎之遥这才说出来意，“看大哥面善，又同是矿上的人，想找大哥在乡里帮忙赁块好田。”
赁田在乡里很常见，有些人家劳动力不足，家里田地丰的，常年就赁出去，收些租钱，也算个进项，李石牛家里正巧就有几块田在放赁，还没寻到靠谱的人家，这下一听有送上门的生意，顿时惊喜，“巧了，我家就有田要赁出去哩。”
黎之遥故作大喜，又忙把手里的冬瓜糖往李石牛手上塞，这次只推拒了几回，李石牛想着家里馋嘴的小娃，没忍住收了，满口包揽道，“小兄弟找我也是找对人了，可见是缘分，我一定给小兄弟找个好田，便是我家的不行，沟子里好的田，我也知道得清楚。”
他当下就邀黎之遥往家里去看田，黎之遥当然应允，跟着去李家沟，看一圈子田，天晚了自然一起回矿区，这本就是她计划好的事。
市集上，她看与李石牛打招呼的矿工不少，就知道他是个人缘好的，再看他三十上下，孔武有力，是个正当年的汉子，也是结交的好对象。
黎之遥有心的时候，是极细致的，她看出李石牛扎腰的布襟是掺了生绢的，就猜到这人家中过得不错，而乡村里过得不错的人家，要不是田多，要不就是壮劳力多。
前头说过矿区算是好活计，要是壮劳力多，必是入了矿的，李石牛也不会独身一个人，黎之遥就估摸着这人是家里有丰田的。
又看李石牛在卖弹弓的摊子前驻足，看了半天也没下手买，她便跟在后头瞧了一眼，发现那弹弓做得小巧，弦力有限，明显是小儿玩意，猜出李石牛家里有小娃。
吃饭的人多了，才会教他舍不得开销。
小娃娃，不止要吃喝拉撒，还得腾个劳力照料着，家里的田便看顾不到，得赁出去……
他缺钱，她去赁他家的田，这就是结交的好借口了。
再买点小儿爱吃的零嘴，套近乎的东西也备齐了。
……
黎之遥跟着李石牛在乡道上走，互通了名姓，又把家里田里的事儿挑了些来说，还没到李家沟地界，已熟识起来了。
夏风闷热，吹得乡道旁草木枯黄。
乡道旁的山坡后，三个身影猫着腰，满心焦躁。
个子稍矮的三角眼责怪去监视的同伴，“你个废物，怎么就被发现了？往日总说自己不打眼，混进人群监视一探一个准，这姓黎的是个嫩瓜，你还能失了手。”
监视的人疑心是自己露了马脚，却不敢认，低声和三角眼辩驳了几句，问前头一直盯着乡道的老大。
“大哥，我们还动不动手？”
“动个屁！”为首的老大往地面吐了口沫，他的脸上既没有横肉更不露凶相，光看面相是个和善人，只一双眼里偶尔流出的狠厉让人惊心。
三角眼不甘心，“他们也才两个人”，他比划了个抹脖子的架势，“扔进山崖下，谁也找不到。”
“不行，”老大一口否了，“那小子跟的是本地人，失踪了家里要找，村里肯定要报官，事就大了。”
三角眼不甘心，但还是闭了嘴，几人还在通缉名单上呢，矿区日子虽苦，总比到处逃窜强，为个黎之遥毁了安生日子，不划算。
“算他走运！”他恨恨盯一眼黎之遥远去的背影，三人悄无声息地，如来时般离去了，丝毫没有引人注目。
……
李家村坐落在李家沟最平坦一块地界，顺着蜿蜒田野小路，就见屋子挨着屋子。
铁锨悬挂在门廊，簸箕垂挂在茅檐，农舍墙边堆着土陶罐子，晾谷场旁是两方大石磨，乡土的气息十足。
村里人都是相熟的，李石牛一路走，一路与乡邻打着招呼。
“石牛回来了，你家娃可想你了。”
“翠婶，我这就家去。”
李石牛咧嘴笑着道，又问翠婶家的青虎哥回没回。
“哪能说回就回呢，他要守山，下旬都回不来咧。”翠婶撇撇嘴，“等他回来，我让他到矿山找你去。”
“那感情好。”李石牛笑了。
他顺嘴和黎之遥解释，表哥李青虎原先也在矿上，后来村里狩猎队缺人，才辞工回了家。
黎之遥点头，心下了然。
怪不得李家村日子过得好呢，寻常乡下有块良田就能过下去，李家沟有良田，又守着山林能狩猎，附近还有矿区，收入来源是真不少。
她要不是得了系统，攒了钱来这村里租个屋地过田园生活，一辈子也算很惬意。
她这么想着，跟着李石牛往家里走，绕过谷仓，就见一间乡院，有个三四岁走路还踉跄的胖娃娃蹒跚着扑来，嘴里‘阿大阿大’地喊着。
李石牛一把抱起小儿，亲香个不够，又拿了冬瓜糖去哄孩子，把他抱进了内室。
黎之遥注意到，内室里还有个较纤细的身影闪过，应该是李石牛的妻子。
她在院里等着，也不打扰，片刻后见那胖娃娃又颠颠地出来院子，便随手薅了根草，编了个草蜻蜓逗他玩。
那孩子长在村里，并不怕生，两手举着要抓那草蜻蜓，抓着了就嘻嘻大笑。
……
一盏茶后，李石牛从家中出来，领着黎之遥去看田。
他对自家的田很有信心，黎之遥到了一看，就知道原因。
李石牛家的田位于李家沟西北角，二里外就是一道蜿蜒的沟渠，渠中水草丰茂，与周边枯黄草木形成了鲜明对比。
依靠着地利，浇水要方便许多，难怪李石牛不愿意荒着这亩地。
黎之遥也在想，矿区的活不能干一辈子，她迟早要置办产业，到时候买些良田佃出去收租子，做个田舍翁也省事。
她没打算过现下租田，看田也只是个幌子，绕着田垄稍稍走了一段，又蹲下身煞有介事地捻了些土看，正想着找个借口拒绝李石牛，忽然心念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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