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得赶紧上山,入夜了山路可不好走。”玄真用下巴扶了一下怀里的包裹。
东君赶忙上去帮他拿:“这都买的什么啊?”
玄真解释道:“山上吃食多由信士供养,但笔墨等外物匮乏。”
东君提了提手上泛着油光的纸包:“那这个呢?”,这可不像是笔墨啊。
玄真嘿嘿笑了一下:“偶尔改善下伙食。这家素饼可香啦!”
等东君颤巍巍地爬上山顶的时候,天色已暗。
玄真气定神闲地上前去扣门,两短一长,“咚咚咚”,过了一会儿门后传来了人声。
“快快,玄真师叔回来啦!”
“嘘,小点声,别把师父招来了。”
“快给师叔开门。”
随后山门开了一个缝,门口探出来三个光溜溜的脑袋,年岁都不大。
玄真把包裹递进去之后,就过来扶东君,东君双腿打着颤,已经累得说不出来话了,心内痛哭:山初说的对,修道还需身体硬啊,呜呜呜呜。
次日,醉仙楼内。
“公子,人是在慈恩斋附近跟丢的。我昨日盯了一夜,但。。。没发现任何异样。”一身玄色劲装武人打扮的年青人正跪在一个纱帐前回话。
纱帐后,躺椅上侧倚着一个人,没有挽发,身形修长,上半身衣物松垮着,露出一半薄肌,一席雀裘委地,露出一截在纱帐外,好一派旖旎风光。
昨夜,他领公子命,跟踪与人私奔的似锦丫头,结果刚跟到城门口,就看到似锦被突如其来的一群歹人打晕给劫走了。
这群人蒙着脸,浑身血气,一看就是亡命之徒。他的特长是追踪并不擅长拳脚,根本不敢上前阻拦,直到跟到了慈恩斋附近,忽然夜雾一起眼睛一花就没了踪影。
“那群人跟鬼魅似的一晃就没影了。”跪着的青年说着便往地上啐了一口。
“自己没用还找借口。”说话的是另一个青年,也是一身相似的打扮。他抱着手站在纱帐前,怀里揣着一把横刀,冷冷的。
跪着的那个刚要反驳,纱帐后传来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里面的人坐了起来,饶有趣味地道:“慈恩斋?走,咱去瞧瞧。”
东君在禅房休息了一夜,今早起来就发现手脚酸的要命,走是还能走,就是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一拉扯就浑身酸痛。
东君过完堂和玄真打了一声招呼就下山了,寻思着去慈恩斋看看,她虽然没答应那土地少年,但是心里还是挂念,顺便再打探一下鬼面司的消息。
天阴沉沉的,刚下过雨,路面还是湿的,但上都城内依旧很热闹。
东君问了路,顺路往前,过飞鸿桥右拐,那条街上最豪华的楼就是慈恩斋。
东君按照指示继续往前走,果然看到了一座单孔木拱桥,桥面很宽,足足有十三尺,桥坡平缓,既能走人也能通车。
桥两侧望柱柱头上雕刻着狮像,惟妙惟肖。左侧的狮头雕的是卷鬣,脚下踏着一颗球,看来是雄狮;右侧雕得披鬣,身体下面还躲着一只小狮子,显然是雌狮。
东君正仔细瞧着,只听一阵惊呼,人群都往桥上挤,东君被推搡的人群挤到了栏杆边。
“哇,快看那是什么?”
“是鱼跃龙门啊!”
“好兆头,好兆头!”
“菩萨老爷,保佑我生意兴隆。”
“希望我儿今年能高中。”
人群熙熙攘攘,你一句我一言,周围的人都开始闭眼祈祷。东君闻言顺势往水面看。
她不知道别人看到的是什么,她只看到一片华光。
拥有诡眼的人虽然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世界,但同时也失去了常人的世界。
空中雷鼓阵阵,天地一片浩然。
东君正出神,就感觉背后被一股大力撞了一下,由于手脚酸痛,她一时没用上力,腿下一轻,整个人就势要往河里栽。
情急之中,她一阵乱抓,终于抓住了一只手,那只手很有力,也反手握住了她。
东君在抓到那只手的刹那,眼前一花。她发现右眼的画面变了,原来的华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大一条鲤鱼,一跃而起又一下子没入水中。
而左眼看到的却是另一副场景。华光中水花四溅,这水花混着电光化为一个凤冠华服的倩影。接着,这倩影随着雷鼓声变为一道光往天边飞去。
就这样一左一右不同的视界,让东君觉得自己的世界被活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忽然,头顶飘来一句脏话,接着是一声惊呼:“什么情况?!”
同时,东君感觉手上一松,右边视野瞬间恢复。这一下子失去了牵制,她整个人直直地朝河里倒头栽了下去。
“我不会。。。咕噜噜。。。水。。。咕噜噜。。。啊。。。咕噜噜。。。”囫囵的呼救声很快就淹没在人声鼎沸中。
东君靠着自己蛄蛹了几下,最终还是沉了下去。
她觉得眼前一片湖绿,似乎还有一条小鱼摆着尾巴从她眼前游过。东君第一次在一条鱼上感受到了轻蔑,她一定是被嘲讽了。
在东君快要昏厥之前,她感觉到有人跳了下来,一只手从后面环住了她,她整个人都在被那人往上带。
“公子救上来了。”
东君跪趴在岸边一阵咳嗽,眼前出现了三双脚,左边那双显然是湿透了,看来是他救了自己。
“刚才那个画面是怎么回事?”头上少年的声音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东君呛了水一直咳,根本顾不上说话,那人也不说话了,半晌,忽然蹲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
东君明显感觉到另外两双脚也慌乱了一下。同时,她发现自己右眼的视界又变了。
“???”
东君猛然抬头。
此刻,她左眼看到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人带着一条黑底秀金的宽束额,没有束发,梳着耳辫,辫子上缠着用孔雀毛织的银链子。一双凤眼犀利中带着疏离,下半张脸却有一种属于江南的温润。他的穿着极其张扬,胸前挂着八宝璎珞项圈,身着红色织金锦袍,脚上一双缂丝黑皮靴,外面披着一件雀裘。
而右眼的画面让她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荒诞感,一个变成落汤鸡的潦草的自己?
东君试探着问道:“你。。你看到的是什么?”
少年果断地答道:“一个你,一个我。”
闻言两人心道:这小子果然有问题。
接着又异口同声问道:“哪只眼睛?”
“。。。。。。”
半晌,东君先答:“右眼。”
少年接道:“左眼。”
也就是说他们两人的左右眼视界进行了互换!
现在少年左眼看到的是她右眼的画面,而她右眼看到的是少年左眼的画面。
少年尝试着放开手,当两人各自独立的时候,视界瞬间就变回来了。
原来如此,他们一旦握手视界就会互换。
东君又尝试着握住了少年的手臂,两人的视界又迅速变换。
看来不一定得是手,只要有接触就可以。
惊疑中,只听到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随后少年起身,冷冷地一挥手,道:“带走!”
东君:“???”
她这才看清站在后头的两人,那两人皆是青年摸样。左边那个浑身湿透,一脸嚣张;右边那个手抱着横刀,一脸淡漠。两人都是劲装打扮,做势就要上来拉。
东君一看这架势,打肯定是打不过的,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水搅浑,然后趁机溜走,于是脑筋一转,学着泼妇骂街的样子大喊起来:“来人呐,有人强抢民男呐。”
她一边喊一边指着那个少年质问道:“你这人看着斯文,怎么能强迫我做那种事!”,说着就掩面要哭。
少年挑了挑眉。
左边那个上来就要捂东君的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右边那个也开始慌乱。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热心阿婆开始指责起那三人来。
“怎么个事?”
“强抢民男呐!”
“什么人这么荒唐?”
“原来是这个混世魔王,倒也合理了。”
“哪个?”
“啧,还能有谁,勇武侯世子呗。”
“呦~,没想到他还好这口呐~”
“瞧他那样子,冠都不束,真是有辱斯文!”
“哼,丢尽了我们世家的脸面!”
一开始还有人关心东君,后来都是围着那三人指指点点,有人甚至还要上去打那少年,那两个哪还顾得上东君,赶忙去帮自家公子解围。
东君瞅住机会溜了出来。她现在全身都湿透了,冷风一吹,整个牙关开始打颤。要是这么个样子走回去,还没到成佛寺,就要变成冰雕了。
她现在手脚开始不自觉地抖动,心跳加速,眼前开始眩晕,浑身乏力,她知道这是身体开始失温的征兆。
东君站在一个客栈前,嘴里都快要哈不出热气了,终于叹了口气下定决心踏了进去,钱固然很重要,但是道体更重要!
鸿舍。
“老。。。老板,一。。。间房。”
柜台前的老板正在算账,瞥了一眼东君:“你这?”
“掉。。。水里了,放。。。放心,有。。。钱!”
“行,住一日一两,餐食另算,左手边上楼,右拐第二间。”
东君颤抖着双手数了一百文,一半是冻得,一半是因为肉痛。
她才刚进房间,随后就进来两个小二,一个帮忙添满了热水;一个拿来了炭盆和熏笼,并恭敬地回道:“这是老板送您的服务,衣物烘干了才好穿。”,说完就退了出去。
东君瞬间觉得这一两钱花得不冤。
她洗完澡,先将贴身衣物烘干,然后再将外衣在熏笼上仔细放好,今晚注定是要在这里住一宿了,东君裹着被子推开了窗。
天色已暗,灯火渐明。
她发现她的房间正临着一条小巷,对面是一栋两层的豪华酒楼。
冷风吹在被洗澡水蒸得微红的脸上居然正好,东君正惬意着,熙攘的人声中突然飘来一句醉言:“小娘子~嘿嘿。”
一个醉汉被几人从隔壁酒楼里扶了出来,醉汉啐了一口又想回头往里冲:“别拦我,我要小娘子~”
旁边几人赶忙把他拉回来:“这里是慈恩斋,不是醉仙楼啊!”
原来这就是慈恩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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