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不知道艾利克斯又在心里下了什么决心，他正吃惊于许久不见的熟人。
仔细算起来，柳墨在帝星呆的那段时间算不上短暂，但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元帅府，实在没见过多少人。
就算是见的那些人大多数也都对沈桉不怀好意，连带着对柳墨也没什么好脸色。
因此他着实没想到居然能在生物圈见到熟人，而且还算得上是柳墨穿越以来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
“吉拉尔？”柳墨略带迟疑的叫出了记忆中的名字。
吉拉尔还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一头灰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一根逃跑的头发丝都没有。
她熟练地开着一辆怪模怪样的小车停在了柳墨和安拉的面前。
显然她也听见了柳墨叫她，原本习惯性皱起的眉间展开了，那双温柔的蓝色眼睛里又带上了柳墨熟悉的安慰色彩。
她跳下驾驶位，轻轻拍了拍柳墨的胳膊，言语中带了些许怜悯：“又见面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在皇宫和治疗星没少吃苦吧。”
说道这儿，她的眼神里又出现了一丝熟悉的不满。曾经柳墨在她评价皇室强行配对他和沈桉时也见过类似的不满。
虽然柳墨或许并不认同她对人鱼的部分看法，但至少他知道，吉拉尔不会害他。
这么想着，柳墨轻轻抱了抱吉拉尔，顺便把她介绍给了一旁的安拉。
寒暄的时间并没有太长，两人就在吉拉尔的帮助下坐上了那辆奇怪的小车。
那小车是专门用来运输人鱼的。柳墨和安拉一坐上车就变回了人鱼的样子，把长长的尾巴泡进了座位前的水箱里。
难得变回人鱼的样子，柳墨感到了由衷的自在也对自己进入到了人鱼生物圈有了一丝真实感。
吉拉尔将两人带到了休息室。那休息室看起来和柳墨第一天来到生物圈呆的地方差不多。
把自己熟练地泡进了浅池里，柳墨接过了吉拉尔递来的茶。
抿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奇怪味道，可再次喝到却已经是和上次截然不同的感受。
上一次柳墨还满心对着崭新世界的担忧，可现在他仿佛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甚至就连手中曾经陌生的“茶”，他现在也知道这是第二星系群某颗种植星的产物。
喝的时候，把这植物的叶子碾碎，和水混在一起，就成了这略带浑浊味道奇怪的“茶”了。
不仅如此，在第四星际群从第二军那里新获得的种植星上，也种植了一部分这种植物。
柳墨举着杯子，又抿了一口，更加确定自己不喜欢这种味道，心里想着真该给沈桉也尝尝看。
或许是在想象中看见了沈桉喝着这茶水，一脸嫌弃的样子，柳墨的脸上也带了点笑意。
吉拉尔或许是误会了柳墨脸上的喜悦，出言肯定道：“没错，你们都不用在担心了，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来这儿伤害到你们。”
“等收拾好了，我就把你们带到海里去。这次你们的住所跟那些失去了伴侣的人鱼们在一起。”
吉拉尔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以往这些人鱼隔一段时间就能有机会前往治疗星外看看他们伴侣生活的星球。”
柳墨意识到她想说些什么，猛地抬起了头。
吉拉尔的声音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好半天才开口继续下去：“以往每次外出后，都会有部分人鱼因为太过悲伤选择埋尸治疗星，和自己的伴侣永远呆在一起。”
“至少皇室一直是这样解释的，一同前往又回来的人鱼也这样说，可我已经不敢相信皇室口中任何一句话了”
柳墨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吉拉尔。
正当他迟疑着想上前抱一抱吉拉尔时，她却好似已经从悲伤中走出来的样子，“不过，他们现在不会再跟着皇室离开了，或许你们会和他们有些共同语言。”
“我知道，之前让你和那些未成年小人鱼们住一起的时候，你很头疼吧。他们确实有些闹腾。”
吉拉尔给了柳墨一个深感理解的表情，就又满是干劲埋头光脑。
没一会儿，她便抬起头说道：“好啦，你们住的地方已经准备好了，我送你们过去吧。”
单看吉拉尔离去的背影，恐怕没人能想到就在几分钟前，她还整个人笼罩在悲痛的阴云里，可现在她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不，不知如此，她现在看起来简直比她平时还要积极乐观。
柳墨知道，吉拉尔是怕他担心受怕，更何况他刚从皇宫逃出来，怎么好和他说这种恐怖的事情呢。
只是，就像是大多数人一样，吉拉尔实在不是很好的演员。就算是她脚步轻盈，语调高涨，可那双眼睛却看起来仍在哭泣。
可柳墨又能怎么办呢，他直觉吉拉尔并不需要他的安慰，便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也迈着轻快的步伐跟上吉拉尔。
“那就麻烦你这段时间照顾我们啦，放心，我们很好养的！”柳墨凑上前去，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就连安拉都无比配合地露出了一脸期待的模样。
一行三人哼着歌坐在小车上，看似无忧无虑地向着大海驶去。
生物圈的大海还是跟过去一样，不知疲倦地海浪拍打着沙滩，海水蜂拥而上，泛着白沫带走砂砾，却又卷着推回沙滩。
一切都和之前一样，可一切又都好像不同了。
柳墨和安拉带着愉快的笑容泡在海水里向吉拉尔挥手告别，吉拉尔也笑着摇晃着胳膊。
面对面时，大家都在幸福地告别，可等转过身去，真实的表情就没人知道了。
安拉和柳墨甩着尾巴，顺着光脑的指示沉默地下潜。
终于，柳墨打破了沉寂，“我第一次来这里时，这里还不是这样的。”
柳墨迟疑了一会儿，补充道：“其实也是这样的，是这里的人变得不一样了。”
柳墨在心里搜刮着词句，想要说明白到底是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可他酝酿了许久还是放弃了，最后只说出一句：“其实我是还更愿意和那些未成年的小人鱼们住。”
安拉一直埋头苦游，就像是没注意到柳墨的纠结，这时却突然开口：“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腐朽了，就算是生物圈里的人想保持纯粹，可在这颗腐朽的星球上，怎么可能开得出花。”
柳墨便也不说话了，低着头往海底游去。
可他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迷茫，他希望人鱼们可以在各个星球的海洋里自由的遨游，除了伴侣外也能有自己的追求，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不知道他的希望是不是正确的。
等到了目的地，柳墨更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心间。
这片居住地比柳墨上一次居住的地方安静了许多，虽然街道的两边也挤满了颜色各异的房子，可却一点声音都听不见，街道上也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
等柳墨打开面前橘红色小别墅的大门时，也没有一只莽撞的人鱼大喊：“白人鱼！”，回过头去，身后除了安拉也是空空荡荡。
柳墨忽然打了个寒颤，加紧摆了摆尾巴游进了家门，就像是想要摆脱外面的环境似的。
他只觉得这整个社区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里面的所有人鱼都在安详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回到了卧室，柳墨放任自己瘫在了贝壳床上。他掏出了光脑，本想打给沈桉的，可想想沈桉现在必然正忙，最终还是只发了条信息。
柳墨翻了个身，登录上了星网。
果然，星网上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整个首页上都是各种关于皇室阴谋的帖子。
皇室不是没有尝试制止消息的传播，可这消息一被沈桉放上星网，就像是蝗虫一样四处传播，就算是消息最闭塞的人现在都知道了皇室在治疗星上的所作所为。
铺天盖地的骂声几乎要将皇宫淹没了。
这个时候，就连沈桉的“叛变”都被众人忘在脑后，大众关注的话题只有一个——皇室究竟对人鱼做了什么？
虽然从沈桉放出来的信息中，一切似乎都已经很明朗了——皇室利用人鱼的血肉培养植物，甚至已经有人将这些植物和纯净食材联系在了一起，但所有人仍需要皇室给一个说法。
准确来说，并不是所有人，至少那些和皇室同流合污的大贵族们想在想的就不是要说法，而是怎么把自己给撇干净。
如果可以，他们真想第一个跳出来指责皇室，好洗清自己身上的怀疑。
可他们偏偏没这个胆子，更何况皇室手里还有不少他们的把柄，于是他们便只能迫不得已和皇室一同装死。
如果说皇室在完全装死，未免显得皇室过于没用。
艾利克斯还是努力挣扎了一下的，他没花多少工夫就发表了声明，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前任皇帝的身上，把自己塑造成了一朵无辜的小百花。
只可惜，皇室的声明虽然一如既往的天花乱坠，现在却是没有多少人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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