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有苏部还是留下一个少年作为人质。战事未明,总要留些筹码在手中。
可那两个即将获释的少年却不见喜色。饱餐一顿后,听说能回家了,反倒踌躇起来。年长的那个竟大着胆子拽住宫亭的衣角,仰着脸问:"狐仙大人,还能再见吗?"眼睛里闪着不知死活的期待。
宫亭冷笑一声:"呵,关出毛病来了?"
骨杖挑起少年下巴,青年眼中寒光乍现:"连山鸡都不敢射的怂包,倒学会调戏人了?"手腕一沉,对方踉跄后退,"崇侯虎没教过你们,战俘该是什么下场?"
"来人。"他一声令下,身后弓手立刻上前。
两少年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往外走。其中一个绊倒在地,爬起来时竟还回头张望。宫亭眯眼搭箭,羽箭"嗖"地钉在他脚边。
少年们吓得脸色煞白,连滚带爬翻过土坡,活像被狼群追赶的野兔。白发青年掸去弓上草屑,望着远处腾起的黄烟:"让阿大带几个人跟着。"他踹醒打盹的苏熊,"别真让狼叼了去。"
接下来的日子,有苏部落紧锣密鼓地备战。先前的胜利让族人对宫亭充满信任,对他的安排言听计从。寨墙被不断加固,要道布下重重陷阱,斥候们日夜监视着崇军动向。宫亭亲自巡视各处,下达一道道命令:
"箭矢浸油,箭头淬毒。"
"粮仓加派三道岗哨。"
"妇孺全部转移到北面山洞。"
苏熊急匆匆闯进大帐,额头上布满汗珠:"赤狐和白茅部落的人撤走了。他们说崇军来势汹汹......"话音未落,苏河阴沉着脸进来:"我刚和青岩部的师弟谈过,他们也有退缩之意。"
宫亭擦拭骨杖的手停住,眼中寒光一闪:"告诉他们,崇侯虎的军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他起身走到帐外,远眺群山,"若我们败了,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转身对苏河道:"你亲自去趟青岩部落,带上新制的二十把竹弩,就说......有苏部落记下这个人情。"
几日过去,局势渐渐好转。赤狐部落派来三十名精锐弓箭手,白茅部落虽撤回人马,却在深夜送来两车粮草。最令人振奋的是,青岩部落的五十名战士在黎明时分悄然抵达,为首的正是苏河的师弟。两位老友再度相见,苏河激动得热泪盈眶。
夜深人静,最后一位长老离去。宫亭独自站在地图前。烛火摇曳,他修长的手指划过羊皮地图,最终停在崇军大营的位置——上千敌军压境,精锐不下百人。即便加上各部落增援,有苏战士也不过二百余人。
"二百对一千......"铜镜映出青年紧锁的眉头。上次突袭崇军毫无防备,这次对方严阵以待。这场实力悬殊的对决,简直像用鸡蛋砸石头。
他无意识地敲击案几,指节叩击声越来越急促。"必须准备退路......"
烛火突然剧烈晃动。宫亭眉心一跳,耳尖捕捉到帐外紊乱的呼吸声。指尖悬在半空——守卫竟松懈到放外人接近主帅大帐?
铜镜寒光一闪,戎装男子骤然出现。宫亭瞳孔骤缩,指尖刚触到袖中骨针,甘棠香混着血腥味便扑面而来。他来不及转身,铁臂已环住腰身,冰冷皮甲透过单薄寝衣传来刺骨凉意。
"老师......"
沙哑的喘息喷在耳畔,骨针"叮"地一声掉在地上,弹跳着滚远了。身后人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心跳声又快又重,震得他指尖发麻。
"姬旦?"
回应他的只有灼热的鼻息。那人用鼻尖反复磨蹭他颈侧的动脉,像头野兽在嗅闻猎物。宫亭猛地挣扎,撞翻了案几,地图卷轴哗啦啦散落一地。男人趁机扣住他的手腕按在铜镜上,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腰侧。冰凉的镜面贴着前胸,炙热手掌心烙在腰间。
宫亭呼吸一滞。
铜镜里映出的轮廓分明是姬旦,可那眉宇间的阴鸷却陌生得令人心惊。记忆中的温润少年仿佛被某种黑暗吞噬,只余下这副令他脊背发凉的皮囊。
"松手!"他猛地扣住对方手腕,声音冷厉,却在尾音泄出一丝不稳。那只手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变本加厉地滑入衣襟。宫亭浑身一颤,喉间溢出半声压抑的喘息。
双腿突然失了力气,他踉跄着撞上冰凉的镜面。寒意透过单薄衣衫刺入肌肤,他混沌的思绪短暂清明。"等等..."五指收紧,声音已带上几分紊乱,"让我...先穿外衣..."
尖锐的疼痛骤然打断话语。犬齿刺破颈侧皮肤,宫亭仰起头,绷出一道脆弱的曲线。那痛楚里掺着古怪的酥麻,像毒藤般顺着脊椎攀爬。他浑身肌肉瞬间绷如弓弦。"混账!"
身后之人置若罔闻,灼热的吐息烫红他耳廓。宫亭无意识望向镜中——那张脸上扭曲的神情让他心头一颤。十年前会为他细心拂去肩上落花的少年,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
未及细想,游走的手掌已越过最后防线。宫亭后颈瞬间漫上血色,终于忍无可忍,一记肘击狠狠向后撞去。
姬旦闷哼一声,却纹丝不动 。低笑声混着热气扑在颈窝:"会疼...果然不是梦。"
"你发什么疯!"宫亭耳尖烧得通红,挣扎间单衣彻底滑落。裸露的肌肤相贴。身后某处传来滚烫的体温。
白发青年眸光一凛,后脑猛地向后撞去,正中身后人面门。趁对方吃痛松劲的刹那,右手如鹰爪直取咽喉要害。姬旦仓促抬臂格挡,宫亭左腿已如钢鞭横扫,借着反震之力凌空旋身。素白衣袍在空中划出凌厉弧线,落地时衣带已然系紧,只余几缕银发在颈边轻晃。
两人相对而立。
宫亭冷眼斜睨,看着对方揉搓肋部的伤处:"崇国那两个废物引你来的?"
"是啊。"姬旦吐出一口血沫,眼神却始终黏在宫亭脸上"他们嚷嚷着见到了狐仙,我自然要来见识见识。"
"现在见着了,感觉如何?"宫亭挑眉。
姬旦低笑一声:"特别惊喜。"他忽然眯起眼睛,"你是故意放他们走的吧?"
白发青年嘴角的弧度更深了,眼尾微微上挑:"只是想扰乱军心而已。还有什么比'自己人说对手会妖术'更有说服力呢?"
"果然如此……"姬旦眼神一凛,却又在下一秒软化下来,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
宫亭转身整理案几上的地图,状似随意地问道:"没想到会是你领兵……更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姬旦缓缓直起身,舌尖舔去嘴角血丝,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危险又性感:"我是副将。"他顿了顿,眼底暗潮涌动,"主将是崇侯虎。"说话间,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宫亭的背影,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又松开。
烛火摇曳,宫亭侧脸半明半暗。他指尖轻叩案几:"那老贼知我回来了?"
姬旦低笑一声:"他不信...或者说,不敢信。"
"正好。"宫亭忽然展颜,笑意却凝在唇角。银白发丝别至耳后,露出那双寒星般的眼睛,"连带着之前那笔旧账,一并清算。"
素白外袍披上肩头。他与曾经的弟子隔案而坐。十年光阴在沉默中流淌,谁都没有触碰那个最敏感的话题。
案几对面,姬旦呼吸已经平稳。轮廓分明的面容沉静如水,仿佛方才的失控从未发生。宫亭拢紧衣襟的手指微微一顿——十年风霜,足够将温润少年雕琢成另一个人。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父侯囚于羑里..."姬旦垂眸讲述朝歌变故,声音平稳得像在诵读竹简。新政推行受阻、帝辛征战四方...每句都轻描淡写掠过。
宫亭余光瞥见他按在膝头的右手,指节绷得发白。这小子明明压抑着惊涛骇浪,偏要装得古井无波。
"我在有苏......"宫亭话到嘴边,突然哽住。那九年的去向像根鱼刺,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
帐内一时静得可怕。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姬旦神色如常,目光却清亮得能照见人心。宫亭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握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为何不问?
——你明明最该问我这十年去了哪里。
烛影摇曳,白发青年睫毛轻颤,率先移开了视线。
帐外,大丫捧着热茶走近营帐。正要掀帘,她突然停住——帐内竟有两个人的说话声。
夜风忽然静止。
一只大手猛地捂住她的嘴,铁臂将她拖入暗处。"唔!"她惊恐挣扎,却听见宫亭清冷的声音:"放开她,是我的侍女...小心茶碗。"
帐帘掀起,冷光倾泻而入。
大丫跌坐在地,对上一双寒冰般的眼睛。那人身着黑色皮甲,身形挺拔如松。看似温润似玉,眼底却淬着寒芒——恰似锦囊藏剑,华美皮相下尽是冷冽杀意。
血腥气混着异香扑面而来。她膝头一软。
"擦擦口水?"宫亭倚在帐门调笑,"今晚有故人来访,放下茶回去休息吧。"
大丫这才惊醒,红着脸跌跌撞撞跑开,连绊倒都顾不上。
待小姑娘走远,姬旦面色阴沉,掀开帐帘,指着外面厉声道:"主帅营帐竟能让侍女随意进出?我方才潜入时,连个像样的守卫都没有!"
宫亭不紧不慢地斟茶,氤氲热气中露出一丝无奈:"大将军,你以为这是你的精锐之师?"他轻啜一口茶汤,"半年前这些人还在田间耕作,给羊群割草。如今能握稳兵器不发抖,已是难得。"
姬旦坐回位置。他盯着杯中晃动的茶影,突然重重放下茶盏:"一帮废物。崇**队竟连农夫都打不过?"
“我便当这是夸奖了。"宫亭忽然展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虽不善征战,但我自有..."
"装神弄鬼的把戏。"姬旦接口道,嘴角不自觉扬起。两人目光相接,恍如回到当年并肩论策的光景。
宫亭笑意渐敛,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叩三下:"附耳过来。"待姬旦倾身,他压低嗓音道:"此战我本不欲多造杀孽,那些士卒不过奉命行事。至于崇伯虎..."声音渐低如耳语。
姬旦神色几经变幻,终是轻笑摇头:"果然还是你的作风。只是..."他迟疑道,"你说的这火麻(商代称大麻为"火麻")真有如此神效?"
"这可是我在这里寻得的宝贝。"宫亭从身后柜中取出一个小包,递过去,"这火麻比寻常品种更烈,只需点燃少许...不过需你相助。"
"自当同进同退。"姬旦没有接,抬眸直视对方 :"你信我?"
"如何不信?"
帐内茶香袅袅,静默无声。姬旦收下药包,忽然起身:"时辰不早,该走了。之后按计划联系。"行至帐门却蓦然停步。许久,他缓缓回首,喉结微动:"保重。"
"你也是。"宫亭抬眸浅笑。
甘棠香忽而逼近,一个温软的触感如蝶翼轻触唇角。宫亭瞳孔微震,待回神时,帐外只剩晨雾中渐远的背影。
指尖无意识抚过唇畔,那里似乎还留着对方的余温。半晌,他轻笑出声,眼底泛起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色。
【古代军队的"水分"有多大?】
你可能以为三千人的军队就是三千个能打的战士?其实真实情况是这样的:
三千人部队的"含水量":
实际能上阵厮杀的:约1000人
其中真正精锐:仅100人左右
剩下2000人都是:
后勤民夫(运粮的,煮饭的,喂马的,挑水的)
工匠(修兵器的,打铁器的,制弓箭的,补盔甲的)
杂役(搭营帐的,挖茅厕的,砍柴火的,洗衣物的)
马夫(养战马的,修马鞍的,钉马掌的)
文书(记账的,写军报的,传令的)
医官(治伤的,采草药的,熬汤药的)
乐师(擂战鼓的,吹号角的,唱军歌的)
(小知识:三国时曹操攻打东吴,号称八十万大军,实际战兵不到七万,其他全是这类"水分"人员)
精锐比例的秘密:
古代打仗讲究"以一当十",100个精锐往往能:
带头冲锋撕开防线
保护主将安全
决定战场胜负走向
有趣对比:
这就像现代公司:
100个核心骨干(精锐)
900个普通员工(战兵)
2000个外包人员(后勤)
所以史书说"三千大军",实际就像泡发的海参——看着大,干货可能就十分之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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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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