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此事就说来话长了。
乐一打了个哈哈，心想，现在还真不一定让你嫁出去了。
郑家河的源头不知发源何处，但郑家村处于上游，靠河吃饭，整个村子不说发展有多好，但自给自足是有保障的。
乐一他们来得不算早，河边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少年们聚集，他们都穿着简便粗糙的，方便干活的衣服。乐一出现，自然也吸引了不少视线。
他们的打量非常直接，虽然说不上多友好，但也没多恶意，无非是对郑惟生平日炫耀轻蔑的做派感到讨厌。
郑宝儿去和几个相熟的少女们打招呼，乐一还不想社交，就偷偷蹲在大树边观察。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乱画，小船河灯就随意扔在一边。
这时，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本书。乐一疑惑地抬头望去，看见一个穿着麻布背心和七分粗裤的少男，他靠在树边，嘴里叼着草，表情散漫。
见人没接，他晃了晃手里的书：“干嘛，不要了？”
乐一指向自己：“给我的？”
“不然呢？不是你前几天向我要的，还说拿你的小船跟我换，”少男弯下身，拿走河灯，把书扔进乐一怀里，“保密，要是被人发现是我搞来的，你就死定了。”
少男故作威胁地比了个手刀，将草吐在地上走远了。
乐一看傻了，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将探究的目光落向手里没写名字的书。
郑惟生让人搞来的？什么宝贝啊，居然让他舍得用小船来换。
乐一随意翻开一页，看向上面的画后，诡异地沉默下来。
他又多翻了几页，最后发现整本书都是这种内容。没有一个字，但全是精华。
他猛然合上了书。
……等等，不对劲。
他又翻开来，仔细看向画上的两人。都是男人！？
“乐一。”
轻柔的嗓音忽然在头顶响起，乐一手忙脚乱地将书塞进衣服里，回头看去。
林霁鸣换了身轻便的长衫，手里提着一个莲花河灯，站在两步远的地方对乐一点头微笑。
这距离，应该没有看到他在干嘛吧？乐一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点头。
林霁鸣的目光轻轻在乐一身上转过，问道：“你的河灯呢？”
其实乐一也不需要对他解释什么，但坏就坏在，这个小船是他买的。呃，不能说拿你这个给人交换……咳咳书去了吧。
乐一冷哼一声：“我不信这些，扔了。”
“这样吗，”林霁鸣无奈摇头，“你之前说，想和我学认字，还作数吗？”
乐一心思一转：“当然……当然作数！”
正好多接触一下，看看你是不是个值得郑宝儿托付的人。
“我知晓了，”林霁鸣轻笑，视线略微下移，“我先去找你姐姐了。”
看着人挺拔的背影远去，乐一小小松了口气。
不过想起来，刚刚林霁鸣眼神滴溜溜的，总是向下看，在看他什么呢？
乐一低头看向自己宽大的外衫，除了衣摆有点沾到泥土，其他倒没什么。所以他看什么看？
一盏盏河灯被放在水面上，随波轻飘。郑家村会写字的少，所以少年们都是闭眼，在心中许下了愿望。
郑宝儿特意将写上字的那一面转向自己，把河灯缓缓推入水中。
林霁鸣一眼就看到了格外不同的河灯，他看向闭眼许愿的少女，欣赏地露出笑容。
郑宝儿睁眼，发现男人在盯着自己笑，她羞红了脸：“林大哥……不放河灯吗？”
林霁鸣点头：“嗯，我不信这些。”
郑宝儿的目光一点点落寞下来。也是，京城来的官老爷什么都拥有，怎么会寄希望于一个小小河灯上，让它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她很快调整表情，想到了乐一，四处寻找他的身影：“这小子又跑哪里去了？”
林霁鸣为她指向一个地方，少男正在树下，身边似乎还站着一个少女。他打趣道：“他好像有自己的事。宝儿，陪我一起走走吧？”
郑宝儿点点头：“……好。”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谁都没有开口。
林霁鸣轻叹一声，笑道：“最近见你，你好像心情都不是很好。”
郑宝儿下意识摇头：“没有。”
“看来我还是不太懂你的心，”男人似是落寞下来，语气轻缓，“宝儿，我不日将启程回京。”
郑宝儿怔住，愣愣抬头：“就回去吗？这么快……”
“我原先是因为仕途失意，所以来郑家村小住散心。现下，事情有了转机，所以家父急召我回京。”
郑宝儿勉强一笑：“这样啊……恭喜林大哥。”
林霁鸣淡淡道：“此番回京，先前搁置的事情也要提上议程了。”
郑宝儿半晌没有说话。她想，可能这是林大哥想邀她继续聊下去，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感叹。
他在京城搁置的事情？郑宝儿不知道是什么，这不是她经历过的。和林大哥之间差别太多了，她常常会担心没有共同话题。
又沉默走了一段路，男人忽然停下脚步。
郑宝儿微愣，也停下来，只是不敢看他。
林霁鸣说：“家里为我相中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女子，这次回去，大概也是要解决这件事的。”
“门当户对，应该是大家闺秀，和林大哥正好相配。”郑宝儿哑声道。
林霁鸣却摇摇头：“我回信给家里，说已经有心仪的女子了。”
郑宝儿心里更痛：“那就更加恭喜林大哥了。”
说完，她担心自己的表情太过难堪显眼，急匆匆想要走，差点被自己的长裙摆给绊倒。
林霁鸣及时地扶住了她，深情地望进郑宝儿眼底：“你不想问问她是谁吗？”
郑宝儿摇头。林霁鸣突然问：“宝儿姑娘，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去京城？”
少女猛然抬起头，表情不可置信。
这边，乐一正在被人纠缠。
眼看着郑宝儿跟人走远，他没办法观察了，急得不行，偏偏眼前这个少女叉着腰仰着头，踩着乐一的衣摆不让他走。
乐一不理解：“你到底有什么事？”
“第一，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我还不会娶你呢。”
少女诧异地欸了一声，嗓门震震：“谁稀罕了！要嫁我也只会嫁给林公子那样的男人！”
“第二，你以后不准再靠近我们炫耀你的那些什么，我们不稀罕，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少女举起了拳头，黄白的脸上故作凶狠。
才没工夫跟你们炫耀，他现在可是忙得很。乐一轻哼一声，算是答应。
少女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得又在衣摆上踩了几脚：“你也不准再靠近林公子！他是不会喜欢你这种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人的！”
少女气冲冲地走了，留下乐一在原地莫名其妙。
谁要林霁鸣喜欢了？他可是有任务在身的好不好！
不过林霁鸣在郑家村看起来人缘真好啊，他一出现，少男少女们就围着他打转。
乐一又在树下等了一会，无聊地用树枝掘土玩，郑宝儿眼眶微红地出现，望着乐一欲言又止。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乐一问她：“你去哪了？”
郑宝儿摇头：“就在附近走了走。”
她偷瞥乐一的神色，手指纠结地绞着腰带，最终还是开口：“你之前……不是想借我的书看吗？”
乐一不知道有这回事，随口答着：“哦是吗？”
“嗯，回去我把书给你，教你认字，”郑宝儿语气严肃起来，“可不能像之前一样爱学不学的，你都十五了，要懂事了！”
乐一倒不是很在意这些，他本来就认识一些字，点点头，不过他很好奇郑宝儿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怎么问郑宝儿也不说，神情中似乎还带着一些雀跃和轻快，那很有可能是林霁鸣跟她说了些什么了。
要忙活第二天去镇上赶场的事，回到家，郑宝儿就催乐一做准备。
她把早上晒的柴收了一部分，让乐一送去隔壁，顺便把早上那筐草药带回来。
可能这就是当弟弟的吧，总是被姐姐使唤做事，乐一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老实听话。
不知道为什么，在郑宝儿面前总有种天然的心虚感，好像被她狠狠压制住了，不敢乱来。
乐一推开篱笆门往里面张望，见院里没人，他直接走了进去。一转眼，却见到水井旁正在洗头发的男人。
皎洁的月光像在他的长发上镀了层银，水珠从他的发尖成串滴落，就像是白玉珍珠般。配上男人那张清冷的脸，活像月下艳鬼。
等等，不对不对，他一定是被那本书影响了。
乐一忍不住往那张脸上瞥，怎么看都觉得男人如此年轻，不像是他的长辈。
但在不认识的人面前，他很会装乖，轻咳一声：“王大哥，我来还柴了。”
盲眼男人绞发的手一顿，嗯了声，声音也跟青玉相撞般。
乐一将柴放到草棚里，四处张望，没发现有竹篓，便问男人。
“在屋里。”
男人进了屋，乐一悄摸声地跟在后面。他其实很好奇男人失明的话，日常生活是怎么样的，家里摆设是不是很少，以免发生磕碰？
更奇怪的是，进了屋发现黑灯瞎火的，连一盏灯都没点，乐一好险先把自己的腿给磕了！
他问：“怎么不点蜡烛？”
男人回答：“我看不见。”
乐一：“……”
哦哦哦哦哦，唐突了唐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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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村民乐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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