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猫七拐八拐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认不出回家的路，而惠骋要先找人接头，去处理废弃楼房的事。
所以小猫上了车，窝在了后座沙发上。
他没什么精神，将自己蜷缩起来。富子也面色苍白地坐在副驾驶。
一人一猫等着惠骋下车商讨事情。
惠骋推门进了一家甜品餐厅。
红头发的男人本来还在变花样服侍客人，见到惠骋进来，就立马抱着托盘，两人熟练地拐过监控死角交谈。
乐一支起身子只看到这，隐秘的疼痛感让他实在撑不住，重新窝回座位上，手脚蜷缩趴着。
富子咳嗽几声，睁开了眼。
“小猫，你真的没受伤吗？”
【没有。】
乐一态度懒懒的，不是很想回答问题。
富子哼笑一声，望向甜品餐厅方向。
像是感慨又像是在和乐一对话：“你说奇不奇怪，骋哥跟协管内其他人类都差不多，对于妖的态度都挺一视同仁的选择收录或者镇压。为什么偏偏放任你这只小猫，而不是登记进协管呢？”
【我怎么知道。】
乐一实在疼得不想闲扯，敷衍应道。
“好吧。”察觉到乐一不想继续话题，富子耸肩，重新闭上眼睛。
眼睑完全闭合之前，似乎有黑雾从眼底弥漫。
那瞬间仿佛是错觉。
惠骋再回来时带了两份甜品，其中附赠一杯饮料的递给富子。
“我记得你未婚妻喜欢吃这个。”
富子惊喜：“谢谢骋哥。”
惠骋将另一份小蛋糕放到后座：“小猫，这是你的。”
乐一有气无力地掀开眼皮，没见过那是什么东西，重新闭上了眼。
送完富子，惠骋才开车回了家。
问到乐一怎么进家门时，乐一仰头看了眼大树和敞开一条缝的窗户。
现在已经没力气爬回去了。
于是惠骋动用异能把他送了进去。
终于到家，乐一再也撑不住，倒进纸箱蜷缩在外套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
头疼，腿疼，全身疼。
疼疼疼！
乐一倒在竹床上，怎么躺都不顺心，在床上转圈，始终安静不下来。
竹帘被轻轻掀开，乐一做的石头风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人走过，带起湿凉的微风吹拂。
乐一瘫在床上不想动弹，微凉的掌心触上额头，又贴了贴他滚烫的脸颊。
好舒服的温度。
就在手要撤离时，乐一攀着追逐，将大手重新抓了回来，依恋地窝在掌心蹭了蹭。
“大人……”
“嗯，很疼吗？”
“疼，很疼，”乐一哼哼唧唧，还是要支起脑袋看他带什么回了，“是祖祖的果子吗？”
他每次发病喊疼时，大人都会去摘山腰那棵参天大树，朞山所有植被生灵都要尊称一声祖祖的大榕树的果子带回来给他。
非常奇妙的功效，只要他吃下果子，疼痛就少了一大半，睡足过去再醒来就不疼了！
他曾经也问过大人，为什么不能多摘几颗果子吃掉，直接消除疼痛呢？
大人却卖关子，就是不说。
他正常时也去爬过大榕树，翻遍了也没找到什么果子的存在。
所以他隐隐怀疑大人在骗他，这些果子说不定是特炼出来的丹药，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
山神将乐一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他拿起一颗微红色圆润的果实。
按照以往的吃法，应该是挖开里面的果肉吃下去。但这次不一样。
山神猛然收紧拳头，挤榨出猩红的液体滴落。
乐一不敢吃，山神大人便捏住他的下巴，挤进他的唇缝里。
腥味浸润在唇齿间，乐一欲哭无泪：“大人，这是什么果子啊，好难吃。”
山神为他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安抚地摸上他的发顶：“喝吧，喝完就不疼了。”
乐一虽然抗拒，但他不想让大人失望，心一横眼一闭，张开了嘴巴。
“好孩子。”
微凉的大手一直轻抚着他的头发，亲昵地揉揉捏捏耳朵，安抚乐一的情绪。
这一回，榕树祖祖的果实功效太显著了。
几乎是乐一刚咽下的一瞬间，身上的疼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兴奋地蹦到大人身上，差点将大人扑得一趔趄，勉强揽住他的腰身撑住。
“大人，这次的果子太有用啦，比之前的效果都好，我一点也不疼了！大人，以后都能吃这样的果子吗？”
山神轻笑，温柔的蓝眸注视着乐一，为他撩起额前碎发。
“不可多吃，你消化不了。”
“为什么？”乐一抓着大人的手摸上自己的肚子，“你看，我消化很好啊，一点都不积食。”
山神只是笑笑不语，将乐一抱在怀里，轻轻拍上他的背哄睡。
“睡吧，睡醒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大人？”
……
“大人……”
轻抚着背的手一顿，周舒望沉默地转过身，看镜子里照出来的乐一的脸。
他闭着眼睛陷入沉睡中，臼齿掉光的嘴巴就像没牙老爷爷，轻轻张合着。
再次探向额头和腹部，感受体温渐渐降了下来，他才长舒一口气，将乐一塞进被窝里。
他看了眼时间，拿起医药箱进了卫生间。
淅淅沥沥的红色水流冲进下水道，周舒望再出来时，拉扯住袖子盖住一闪而过的白色。
晚上七点二十，时间不早不晚，周舒望也没有吃饭的心思。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血迹斑驳的纸箱，皱眉，直接将未动过的塑料盒扔进纸箱，全都打包准备丢去门外。
打开门，正好与刚准备敲门的惠骋对上视线。
周舒望偏头，挑眉。
惠骋尴尬地挠头：“那个，我……”
他想到什么，赶紧拎起手上的蛋糕盒：“我多买了一份，想问问你吃不吃？”
周舒望冷淡摇头。
刚准备把门关上，惠骋却更进一步，有些突兀越界地将头探进房子里快速扫视。
在男生皱眉表达厌恶时，赶紧问道：“那个，刚刚没发生什么事吧？”
他补充：“啊，我因为职业比较特殊，所以对血腥味有些敏感。刚刚闻到了有点重的血味，所以问问。”
男人垂眸，飞快地在按键上敲字：【多谢关心，切菜不小心切到手，已上药。】
“哦这样啊，哈哈下次还是要小心点，蛋糕就送给你了，咱们做邻居也这么久，还没怎么聊过呢！”惠骋装作不经意问起，“小猫呢，他也还好吗，你打算收养他吗？”
【多谢关心。】
展示完这句话，周舒望也没有接过蛋糕的意思，略微颔首，将门关上。
惠骋静静站在门口，回想起了刚刚男生袖口底下一闪而过的白色绷带。
心底的猜测隐隐成型。
他再看了眼铁门，回到自己的家里。
猫眼外那个人类终于离开。
他微垂着头，似乎是单纯在为冷淡难搞的邻居而发愁。
周舒望回到卧室，视线投向被子里微微隆起的那一团。他坐在椅子上，打开了推箱子游戏。
飞速通关带来的成就感并不能让他内心安定下来，反而越来越急切、焦躁，脑海里不断闪现他回到家看的那一幕，至今都让他遍体生寒——
小小的一只蜷缩在自己的外套上颤抖，冷汗打湿了全身的毛发。他似乎深陷进梦里，抽搐发颤。
手轻轻触上皮肉，简直烫得像火球。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本来就是一只脆弱的小猫妖。
他其实不认同那晚邻居的劝说，甚至想字字锱铢必较。
不管是在外流浪或是被辗转弃养，也许都要比在他身边好得多。
为什么依旧要那么执着呢？
看，下场无一例外都是这样。他早就拒绝过的，简直在自寻死路。
微弱的猫叫声拉回了他不断下坠的思绪。
小猫努力伸出爪子，将他的手抱了过去，滚烫的脑袋使劲蹭蹭，企图寻求一丝凉意。
已经烧得没有理智了。
他的大手毫无阻隔地完整贴合在小猫头上，柔软的触感反馈到他的掌心，让他全身汗毛不由自主地竖起。
比起其他想要极力避开他，绕道走的妖来说，这是第一只，也是唯一一只与众不同，非要上赶着黏上来的小猫妖。
或许就是不一样呢？
……不，没有什么不一样，最后的结果都只会是殊途同归。
不如不接触不陷入，这样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
也许命运就注定让他们走到这。
周舒望微垂眼眸，抽手离开。
但下一秒，柔软的肉垫又重新握住了他的手往脸边带。
“喵呜。”
不同于平时嘹亮吵闹的喊叫，此刻，小猫的声音细细弱弱的，似乎饱含了所有的委屈在撒娇。
“嗯唔……”
清脆的少年音在脑海里再次响起。
摸摸我……
不要把我送走……
男生的手轻轻顺上头顶。
【是这样吗？】
“咕噜咕噜……”
再多摸摸，还要摸摸，喜欢你摸摸……
手指抓了抓脸颊，顺入胸腹间一片白毛。
【还要摸吗？】
要！
大手却停了下来。
【要谁摸？】
“嗯唔！”
小猫细声、急促地叫唤。
摸摸，人，摸摸猫……
大手终于顺着心意，五指深陷入柔软的毛发中。
周舒望静静注视着原本蜷缩的小猫渐渐展开身体，依赖地贴近他。
【喜欢我吗？】
“嗯啊…”喜欢…
小猫的声音逐渐虚弱，回答的速度也变得缓慢。
【想留在我的身边？】
“嗯啊……”想……
【……如果要付出代价，哪怕是生命呢？】
“……嗯？”
小猫努力从鼻间挤出一个疑问。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舌头也不自觉地咧出来，收不回去。
周舒望没有耐心解释，也没有想得到他的回答。
他随意拿起一把水果刀。
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至此之后，都只会有唯一一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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