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祐咳嗽一声：“五哥，时辰不早了，再不吃饭等会儿就要上课了。”
他们午休也就半个时辰，误了时辰只能饿着肚子上课。
五阿哥听他这么一讲，瞧了下怀表，哎呀了一声，顾不得什么天赋不天赋，赶紧低头吃饭。
天大地大，吃饱最大。
胤祐瞧着五阿哥那模样，不禁微笑。
其实像五阿哥这样，也未尝不好。
有皇太后罩着，功课好不好有什么打紧，横竖康熙看在太后的面上，也不能多说他。
要不是他穿过来的时候，戴贵人母子的处境太过艰难，胤祐也想当一条咸鱼。
就在胤祐想着的时候，他感觉到身后有两道视线灼热。
不必回头看，胤祐也知道看他的是谁。
除了大阿哥跟八阿哥，还有谁会这么盯着他。
夜了。
雪停了，紫禁城寂静无声，连人踩在积雪上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八阿哥正念诵着中庸，何玉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不禁高声问了一句：“谁？”
“是大阿哥。”外头的太监应道。
他的话音才落，就打起帘子，大阿哥带着人迈步走了进来，八阿哥诧异不已，从椅子上跳下来，“大哥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是有什么事？”
大阿哥脱下披风递给太监，扭过头对八阿哥道：“别大声，我是避着人来的，别惊动了隔壁院子的。”
八阿哥隔壁是五阿哥，这个时辰五阿哥早就睡下了。
但大阿哥做事仔细，自然不想让人发现。
八阿哥会意点头，冲外面扬了下下巴，“你们都下去。”
何玉山等人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大阿哥在南炕上坐下，面带不虞，八阿哥给他倒茶，他摆摆手：“不必这些虚礼，八弟，我问你，你瞧着太子对七弟的意思，是不是想招揽？”
八阿哥一怔，垂下眼眸，“弟弟哪里能明白太子的心思，不过大哥这么说，那想必不无可能。”
“这就是了！”
大阿哥冷笑着拍了下桌子，“往日可不见太子对哪个兄弟特别宽和，三弟四弟那么亲近，他也不过尔尔，我还当他眼里容不下人，想不到，他，他如今也开始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了。”
八阿哥想起胤祐得的那竹青纸，眼神晦涩，“这就怪了，七哥有什么好，什么特别，太子不亲近旁人，却亲近他？”
“这就是你还小，所以才不明白。”
大阿哥嗤笑着说道：“太子眼界高，心胸狭窄，三弟四弟跟他走得近，他怕人家抢走他的风头，也怕皇阿玛会渐渐重视他们俩，可七弟却不同，七弟生来残缺，皇阿玛再怎么重视，前程也不过如此。太子自然大可以放心地拉拢这个弟弟了。”
八阿哥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崇拜地看向大阿哥：“得亏大哥提点，不然我真想不到这点儿，但这事，咱们能做什么？太子想做的事，难道咱们能阻止？”
听见这话，大阿哥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咬着牙，正是因为阻止不了，他才火大。
七阿哥那人还算聪明，也有些小心思，倘若真为太子所用，那对太子也算是一个助力。
自己有心争那大宝之位，岂能坐视太子势力做大？
大阿哥想到这里，眼神看向八阿哥，“八弟，你这些日子的表现可不如之前。”
八阿哥倏然红了脸，尴尬又羞恼：“我……”
“诶，你不必多说，我知道是那七弟心眼多，抢了你的风头。”
大阿哥体贴地说道，他敲了敲桌子，“其实在我看来，七弟哪里比得过你，只不过是他会耍些手段，引得皇阿玛去注意他，但这些手段，他能用，你为什么不考虑也用一下呢？”
“您的意思是让我——”
八阿哥心里先是抗拒，可话到嘴边，想起这些日子皇阿玛几次夸赞胤祐，又突然有些动摇。
“八弟，你还不知道吧，前几日皇阿玛翻了戴贵人的绿头牌，这宫里头都是母凭子贵，”大阿哥拿起放冷了的茶杯，呷了一口，意味深长地说道：“卫常在到现在还没重新封为贵人呢，你心里难道不着急吗？”
八阿哥嘴巴抿了抿，眼里掠过一丝暗光。
“快快，功课借我抄一抄。”
胤祐一大早过来，人刚到，五阿哥就饿狼扑虎似地朝他扑了过来。
胤祐还以为是什么猛兽呢，定睛一看的时候，无语了，“五哥，您功课又没做完啊？”
“昨晚我想做功课来着，可做着做着就睡着了。”
五阿哥眼泪汪汪。
胤祐叹了口气，看了看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四阿哥，从书包里掏出功课：“您看着抄，别全都抄了。”
他们昨天的功课是自己注解孝经，这对胤祐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三五两下做完就睡觉了。
五阿哥感激不已，抱着几卷纸赶紧去做作业。
赶着最后一点时间，五阿哥可算马马虎虎地做完功课，汤斌看了，虽然知道五阿哥的功课不是自己做的，也没说什么。
“阿哥今日做的尚可，只是辞藻粗劣了些。”
五阿哥松了口气，“是，汤师傅，下次我一定做好点儿。”
对于这种场面话，汤斌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现在对五阿哥的期待就是能完成功课就好，如果以后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那汤师傅死了也能瞑目。
五阿哥轻松过关，这是大家都不意外的。
但今日，八阿哥居然没做完功课。
即便是胤祐，也都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微红着脸的八阿哥。
汤师傅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好吧，这个时辰天还没亮，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八阿哥，昨日的功课并不多啊。”
“是我一时疏忽，忘记写了。”
八阿哥硬着头皮说道。
汤斌看看八阿哥，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但他很有原则：“上书房的规矩，功课不做完，则处罚哈哈珠子，八阿哥，今日的事希望你记住，作为一个教训。”
齐望等人都苦着脸伸出手挨打。
如果这一次还能算意外，那么之后几天，八阿哥的字越写越丑，就让三阿哥等人也意识到事情不太简单了。
“这事我看着挺奇怪的。”
三阿哥摸了一块酥糖塞进嘴里，边咀嚼，边说道。
胤祐看看三阿哥，又看看四阿哥、五阿哥。
他都怀疑自己这里是不是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变成儿童活动中心，不然，几位大哥怎么跑他这里八卦？
五阿哥吃着奶疙瘩，摇头道：“我看，这就是应了七弟那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兴许八弟就是不擅长写字呢。”
四阿哥捧着一杯清茶，皱着眉头思索道：“八弟之前的字虽然比不上七弟，但也没有现在这么拙劣粗糙，甚至还不如五弟呢。”
五阿哥吃奶疙瘩的动作一顿，默默抬头，盯着四阿哥。
“四哥……”
八卦归八卦，怎么还带扫射的！
胤祐忍着笑意，“其实我看最奇怪的是八弟这人很好脸面，先前汤师傅批评过一次的错处，他绝对不会再犯，但现在，汤师傅已经说了好几次，他却没有改过，这不太像是八弟的作风。”
“诶？那八弟是故意的了？”五阿哥吃惊地说道，奶疙瘩都忘记吃了，他瞪大一双牛犊子似的眼睛，不明白：“八弟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
胤祐觉得自己兴许能猜出是为什么。
但这种话说出来太过伤人，索性还是不说的好。
邯郸学步无异于是东施效颦，八阿哥想学他装笨再来露脸，主意是好的，就是时机不对。
果不其然。
次日，康熙来考问儿子们功课的时候，就叫了八阿哥：“朕听师傅们说，你这些日子功课退步了不少，字也写的大不如前，这怎么回事。”
八阿哥愣了下。
他局促地站起身，见周围兄弟们都朝他看来，不由得心跳如擂鼓，手心冒汗，“皇阿玛，儿、儿臣是一时懈怠，以后……”
康熙打断他的话，脸上神色很是不满，“朕看你不是懈怠，你是骄傲自满了，先生们难道没有教你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吗？”
康熙甚少对儿子们言辞这么严厉。
估计也是因为除了五阿哥，大家都很争气，一个个功课都很好的缘故，现在冷不丁这么疾言厉色，别说八阿哥吓得白了脸，就是大阿哥也是大气也不敢出。
“先生教了，是儿臣不是，儿臣以后再也不敢。”
八阿哥急忙说道，他的眼眶都红了，心里懊悔不已。
康熙看了看他，“你从入学的时候就聪明，可不要叫朕失望，朕已经命何焯来上书房，以后你跟着他多练练书法，字如其人，字写的不好，人长得好又有什么用。”
“是，儿臣记住了。”
八阿哥不敢抬手擦眼泪，吸了吸鼻子，这才回话。
汤师傅等人忙打圆场：“八阿哥聪慧，只要用心，想必很快就能将字练好。”
“聪慧有什么，”康熙显然对先生们也有些不满，“如果仗着聪明就不用心，那还不如不聪明但是有心的，五阿哥最近的功课不就长进了些。”
五阿哥冷不丁被点名。
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但他可不敢挂脸，做出一副老实模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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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绿茶的三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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