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刚停稳，尹川站斑驳的铁皮招牌就撞进方峥眼里。“尹川”两个字锈得只剩轮廓，扭曲的字体在黑夜里更显得阴森诡谲。
“到站了。”兔子司机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铅，搭在方向盘上的人手微微发颤，他慢悠悠回头时，两只猩红眼珠亮得吓人，连耳尖绷得发紧。
方峥指尖刚碰到车门把手，那股刺骨的冷风就裹着霉味钻进来，她下意识拢了拢外套，脚刚踏出半只，却被一道锐利的目光拽得硬生生顿住。
兔子司机的眼珠突然像浸了血，红得几乎要滴下来，瞳孔缩成细缝，耳尖“唰”地竖得笔直，爪子在方向盘上狠狠一抠，留下五道浅浅的白痕，凶狠的声音里带着磨牙的气音：“你还没付车费呢！”那架势，像是下一秒就要扑过来。
方峥的心猛地一沉，脚飞快收回车内，却没关车门，留着这道缝，至少能多个逃跑的余地。
她大脑飞速转着，手心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表面却强迫自己扯出点平静的语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外套下摆，目光往车后瞥了眼，找了个稳妥的借口：“我想先看看后备箱的行李，带了个野营推车，别颠坏了，后面赶路麻烦。”
“你的行李啊 ……”兔子司机往车后座扫了眼，手挠着下巴上打结的绒毛，声音拖得长长的，像蜘蛛吐出的蛛网，黏腻又不怀好意。
车座被他压得“吱呀”惨叫，他突然咧开嘴，两颗泛黄的大门牙露出来，笑里藏着威胁：“我的车可不是免费的。等你付完车费，再看也不迟。”
他故意把“免费”两个字咬得重重的，像是怕方峥听不懂，又补充道：“我可是正规出租车司机，不跟黑车似的扣东西。你交了钱，想拿多少拿多少，到时候走得也痛快。”
方峥攥紧口袋里的手机，冰凉的屏幕贴着掌心，才压下几分慌意，声音尽量平稳：“你要收多少？”
她的目光没离开兔子的手，那手刚刚抓过方向盘，看着也没多用力，但却在方向盘上留下来几道抓痕。
兔子司机眼睛亮了亮，弯腰从副驾驶位下的破帆布包里掏东西。那包磨破了边，露着几根灰色的兔毛。
他拿出个黑色人造革钱包，边角裂着口，拉开拉链，抽出几张颜色发暗的纸币，上面印着扭曲的图案，和方峥之前在路边捡到的那张十元纸币一模一样。
他把纸币凑到方峥面前里，借着外面的灯光晃了晃，“车费20迷雾币。”
见方峥没说话，兔子又往前凑了凑，声音里添了点诱惑的调子，血红眼珠扫过她的手，又落回她脸上，耳尖竖得更直了：“没有钱的话，也可以用别的东西换呀。我这里给出的价格可是这附近最高的。一颗眼珠100迷雾币，一条手臂200迷雾币，一条腿300迷雾币，就连指甲盖、头发丝或者你不要的衣服，也能算点小钱哦。”说的时候，他还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红瞳里满是志在必得。
方峥抿着嘴没接话，只盯着他手里发暗的纸币。
兔子见她不为所动，耳朵耷拉下去一点，又很快竖得笔直，语气多了几分急切，像是怕她跑了：“我没骗你！”
他往尹川站的方向努了努嘴，眼神里满是不屑：“到了车站，那些穿制服的售票员更黑，车票钱照样要，给的价还低。一颗眼珠顶多50迷雾币，胳膊腿还得压价。”
他又晃了晃手里的纸币，凑近了些：“不如在我这换，省得亏更多，多不划算？”
方峥静静听着，目光在他开合的三瓣嘴和诡异纸币间转了两圈，确认他没再往下说，才慢慢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手机屏幕亮着，她点开钱包软件，把屏幕对着兔子晃了晃，声音平稳得没波澜：“你这能手机支付吗？我手机里还有点钱。”
兔子原本咧着的嘴突然僵住，狰狞的笑容像是被冻住了，一点点从脸上消失。
他血红的眼珠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像是穿透手机，语气一下子沉了下来，带着明显的不甘心：“可以。”
他顿了顿，目光飞快扫向后备箱的方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你的行李太多了——那推车看着就占地方，后备箱的行李你要拿走，还得再付10迷雾币，一共是30迷雾币。”
他说这话时，喉咙里滚出低低的呼噜声，竖瞳里淬着冷光，耳尖的绒毛绷得像硬刺，可手终究没抬起来，只是死死攥着方向盘。
这兔子看着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怪物，但他再怎么磨牙瞪眼，也没真敢碰方峥一根手指头。
她心中了然：怕是这出租车里有什么硬规矩，管着他们这些“司机”不能对守规矩的乘客动手。
或许是不能主动伤人，或许是不能破坏交易。总之，只要她没违反“乘客规则”，这兔子就算再生气，也只能忍着。可一旦她不付车费，没了这层看不见的约束，情况就不一样了。
不过既然有所谓的“乘客规则”，兔子受到了限制，那么方峥完全可以根据这规定还击。
方峥的手从口袋里的移开，转而轻轻搭在了出租车的车门把手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瞬间冷静下来：既然兔子在车里不敢动手，那这“乘客规则”，未必不能反过来用。
她抬眼迎上兔子的目光，声音里没了之前的谨慎，反倒多了几分笃定：“你要是真动了气，为什么现在还不发作？是怕违反了你们的规矩吧。对遵守规则的乘客动手，会有什么后果？”
兔子的呼噜声猛地停了，竖瞳缩成一道细缝，手也僵住了。他显然没料到方峥会突然点破这层约束，耳朵尖微微颤抖，原本绷得笔直的身体竟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我按规矩问你行李的问题，也没说不付车费，没碍着你什么吧？”方峥继续说，指尖在车门把手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在提醒兔子规则的存在，“你要是想等我下车算账，也得先想想——我现在还没下车，要是你这会儿动了手，算不算破坏规则？”
兔子的腮帮子鼓了鼓，猩红眼珠里满是不甘，却只能咬着牙挤出句话：“那也要你付了车费再说，我的车可没那么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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