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峥站在原地，远去的出租车只留下浑浊的尾气，呛得她下意识皱紧眉，引擎的轰鸣从低沉嘶吼变成模糊的嗡鸣，最后只看得见车灯那一个小光点。
那出租车的行驶路线绕得巧妙，刚好避开了斜对面尹川站的入口，逐渐驶离了那张被灯光衬托的黑漆漆的阴森大嘴。
把推车卖掉的瞬间，方峥只觉得心口那块悬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先前收拾物资时，她总抱着“多拿一点是一点”的念头，推车斗里都堆着满满的东西，只觉得物资攥在手里才踏实。
可一想到等会列车上还会有别人，她就忍不住后怕：拖着那么个笨重的铁架推车，不仅每走一步都要费力气，速度慢得像蜗牛，还容易成了明晃晃的目标，万一被其他玩家或是副本里的东西盯上，连逃都逃不开，可不是自找麻烦么？
现在好了，推车换成了一沓皱巴巴的纸币，方峥把钱塞进贴身的另一个口袋，指尖能摸到纸币边缘磨出的毛边，这实打实的触感比堆成山的物资更让人安心。有钱在身上，总比拖着累赘强，况且等会儿去尹川站买车票，少一分钱都不行。
一想到之前听说的“肢体换钱”的事，方峥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可不想为了买一张车票，拿自己的胳膊和腿去换，光是想象失去肢体的感觉，她就觉得浑身发毛。
可正是有了那样的以物换钱，方峥总觉得周围的空气里都飘着危险的气息。她警惕起来，连再细微的脚步声，都让她忍不住侧目。
哪怕是同为玩家的人，她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嘴上挂着“合作”的幌子，眼里却盯着她包里的钱，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她的肢体当成换钱的筹码呢？
尹川站的车站广场上人影稀疏，车站顶端“尹川站”三个铁字虽锈迹斑斑，连笔画边缘都褪成了浅褐色，可脚下的广场倒不算破败，青石板只是表面磨出了经年累月的浅痕，连花坛里的枯枝都摆得齐整，透着股刻意维护过的规整。
方峥望着车站墙面那片没刷匀的灰漆，心里忍不住腹诽：要发展旅游城市的尹川市，怎么偏偏在车站站牌上不注重表面效果，把门面派头弄得这般寒碜。大概这就是诡异游戏世界独有的审美吧。
背后的登山包鼓囊囊的，替方峥挡住了大半寒风，可风还是顺着衣领往脖子里钻。就在这时，胃袋里突然传来一阵空落落的抽痛，方峥下意识按住小腹。
凌晨突然进入这游戏世界，先前卖推车、盯出租车的紧张劲儿一松，体力消耗的疲惫感就涌了上来，更别说昨晚她为了不胃痛，只扒了两口米饭就放下了筷子。
她的胃早就被不固定的吃饭时间折腾得但凡多吃几口晚饭，翻来覆去到后半夜都睡不着。
方峥忍不住皱起眉：早知道要闯这鬼地方，昨天晚上就算撑得难受，也该多塞几口饭，总比现在在冷风里饿肚子强，在危机四伏的副本里手上的食物可都是能救命的宝贵资源。
她抬手拉开登山包的拉链，在杂乱的物资里摸到裹着锡箔纸的巧克力，就着寒风吃下了这宝贵的能量来源。她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无味的糖块在舌尖慢慢融化，勉强压下了胃里的空泛，只是风刮进喉咙，还是带着点涩涩的疼。
广场本就不大，此刻更是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外围的迷雾浓得像化不开的颜料，连十米外的路灯都只剩个模糊的光晕，只有偶尔路过的出租车，橘黄色的车灯刺破迷雾时，会在雾里拖出长长的光带，转瞬又被雾气吞掉。
方峥看了眼四周，没有看到前面有像玩家的身影，看来她来得确实早。
身后忽然传来轮胎碾过地面的摩擦声，紧接着是出租车的刹车灯在雾里亮了亮 。
三四辆出租车陆续停在广场边缘，车门打开时，缩着脖子的人影一个个钻出来，背着和她差不多鼓的包，动作里都透着股刚经历过刺激的紧绷，不用想也知道是和她一样的玩家。
方峥不想和太多陌生人照面，她把脚步放轻，加快了频率，径直往不远处亮着灯的售票处走去。
方峥往售票厅的方向走了几步，才发现这建筑压根不是孤零零立着的。售票厅连着旁边的安检通道，可以看见里面金属安检门的轮廓，通道尽头就是候车站的玻璃门，门内还能瞥见几排深蓝色的座椅。
售票厅侧面更热闹，几家店铺挨着开着，便利店的灯牌闪着暖黄的光，旁边小吃店的玻璃上蒙着薄雾，甚至还有家卖日用品的小店挂着半拉卷帘门，种类比她预想的还全。
方峥走到售票厅门口，又往后退了两步，绕着售票厅慢慢走圈，脚步放得极轻，连鞋底蹭过地面的声音都刻意压着。
她掏出手机，镜头先对准安检通道，再扫过侧面的店铺，每拍一张都要凑近屏幕确认画面清晰，连墙角的消防栓都没落下——多记点环境，总比到时候慌手慌脚强。
转到售票厅侧面时，墙上一张半旧的海报突然撞进视线。海报是淡蓝色的，边缘卷着边，沾着几点褐色污渍，上面印着“售票处流程”几个黑体字，下面密密麻麻列着步骤。
方峥眼睛一亮，立刻停下脚步，举着手机调整角度，连海报角落的小字都拍得清清楚楚，生怕漏了哪个细节。拍完还不放心，又退远了些补拍一张全景，直到确认手机里能看清每一行流程，才松了口气。
手指划过手机相册里的照片，“请乘客将所有材料准备好，以节约售票时间” 这句话格外扎眼。
方峥皱着眉琢磨，要不要进旁边的店问问？刚才拍照时扫到几家店门口贴着“票务咨询”的小字，说不定能搞清楚要准备什么材料。
她往售票厅的玻璃门望过去，里面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两个穿深灰色安保服的人站在角落，双手背在身后，站姿笔挺；窗口里的售票员低着头写东西，蓝色的制服领口整整齐齐。
和之前兔子司机那怪异的长相完全不同，这些人看着跟她平时出门遇到的普通人没两样，没有奇怪的动物耳朵，也没有毛茸茸的爪子，连说话的声音透过玻璃传出来，都是平平淡淡的语调。
可越是这样“正常”，方峥心里越没底。在这诡异的世界里，太普通反而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她攥着手机的手又紧了紧，站在售票大厅门口，一时没敢迈步。
外面还是太冷了，方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不可能蹲在寒风里研究完所有的事情。要是真这样做了，她半个人恐怕早就冻成了冰块，碰一碰就能碎掉。
她往身后瞥了眼，远处的迷雾里已经能看见零星人影在晃动，脚步声混着模糊的交谈声慢慢靠近。再磨蹭下去，等那些人走到广场中央，保不齐会因为抢位置、问流程起纷争，她可不想被卷进这种没意义的麻烦里。
冷意顺着裤脚往上爬，方峥不再犹豫：还是先躲进店铺里避避寒，顺便琢磨售票流程。她抬眼重新打量售票厅周围的店铺，目光在建筑间扫了一圈，很快锁定了两个方位。
再仔细一看，有合适座位的只有两家：左手边是家连锁便利店，橙白相间的招牌在雾里很显眼，玻璃门旁边贴着“热饮供应”的红色贴纸，玻璃门后的用餐桌椅还没人坐；右手边则是家精品咖啡馆，深棕色的木门配着落地玻璃窗，里面摆着皮质沙发，可门楣上没标价格，橱窗里的蛋糕看着精致得吓人。
方峥口袋里的钱本就不算富裕，还不知道买不买得起车票，要是进了咖啡馆，遇到“咖啡刺客”就算了，万一再碰到个话多的主理人，反而容易暴露身份。
方峥转身快步往便利店走去。推开玻璃门时，暖风吹得她打了个轻颤，她特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售票厅的玻璃门，连里面安保走动的身影都能隐约瞧见，既安全又方便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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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切正常的售票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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