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中部,豫章县。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荷塘,塘边绿柳低垂,姹紫嫣红。
这里不是荒郊野外,而是上官家的宅院。
女孩扎着羊角辫,开心地跟着球跑,两个仆人紧张地张开双臂护着,生怕她一不留神摔跤。
“母亲,我拿到球啦!”
女孩一蹦一跳地回到凉亭,亭中坐着一个矮胖、样貌普通的妇女,笑起来甜甜的,十分慈祥。
“曦儿跑得真快。”
女子把她抱在腿上,满眼怜爱,两个仆人奉上新鲜瓜果,另两人在她们身侧摇着蒲扇。
“母亲,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已经好久没见到父亲了。”
女子微微一滞,柔声安慰:“你父亲忙于学业,等乡试结束就会回家陪我们。”
“父亲考中了,是不是能做大官?”
“是啊,以后我们曦儿就是官家小姐。”
“太好了,父亲要当官喽!”
女子突觉胸口一阵绞痛,慢慢将女儿放到地上,仆人见她面色苍白,连忙上前搀扶。
“小姐……”
“没事,老毛病了,自从生下这孩子,就断断续续地发作。”
上官曦趴在女子腿上,焦急地摇着她的手:“母亲,你还好吗?”
女子揉了揉她的小脸,强忍着痛低声吩咐仆人:“秋娘,把她带去爷爷奶奶那里。”
春去秋来,黄叶漫天,在某个看似平常的早上,上官曦被伺候着起床洗漱,一屋子仆人忽然都喜气洋洋地向她道贺,她才知道,只存在于记忆里的父亲,终于考中举人,衣锦还乡。
她使出浑身解数缠着秋娘,让秋娘带自己偷偷出门,她想快些看看父亲的模样。
秋娘拗不过她,答应带她从小门出去。
宅院门口的大道皆由彩带红绸装饰,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行人,她远远瞧见两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向这里来,有些糊涂,拉着秋娘问:“哪个才是父亲呀?”
“最前面穿官袍留胡子的,是县令,后面那个胸前戴花、年轻英俊的才是咱们家姑爷。”秋娘伸长脖子张望,“考中举人可真是光耀门楣,连县令老爷都亲自上门拜访。”
姑爷可真俊啊。
秋娘忍不住弯起嘴角,那是所有年龄的女子看到美男时都会露出的笑容。
她摸了摸上官曦的小脑袋,孙小姐只有五分像姑爷,却已经出落得不俗。
细碎的议论声传入上官曦的耳朵。
“新举子叫吴良德,上官家不是卖布匹丝绸的吗?”
“听说这姓吴的是上官家收养的孤儿,后来直接入赘当了女婿。”
“原来如此,真是可惜了,如此俊俏的一张脸,却入了市井商户,依我看他才貌双全,哪怕是公主娘娘也配得上。”
上官曦有些懵懂,虽听不太懂那些人说的话,却隐隐感到不安。
红衣青年高昂着头,傲慢地俯视众人。
父亲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她拉了拉秋娘的手:“我们回去吧。”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场景再次变换,到处是白色,白色的布,白色的人,白色的纸钱。
上官老爷过世了。
吴良德再也不装,将一个极美艳的女子带进上官家,逼着上官曦叫她母亲,还强迫威胁她让她改姓。
美艳女子抱着一个小男孩,肚子微微隆起,用极其不屑的眼神打量她,小男孩则朝她吐口水。
到处是嚎哭一片,母亲在哭,父亲在笑。
十几年隐忍,赘婿终于翻身。
再往后的回忆是模糊的,她只记得自己被打晕,再醒来时出现在一栋奇怪小楼里。
密不透风,到处是脂粉味,有人哭喊,有人大笑,竹板劈头盖脸打下来,她哑着嗓子用力歌唱自己根本不理解的乐曲。
母亲动用家里全部的积蓄赎她,仆人没有了,房子也没有了,只剩一个秋娘还跟着她们。
得知她被带走那晚,祖母急火攻心病死。
第二年冬天,母亲不愿意再花钱吃药,上吊自杀。
夏天,秋娘也死了。
所有能当的东西都当了,她抱着被子睡在母亲和祖母的坟前,默默流泪。
母亲,把我也带走吧,把我也带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发现不远处坐着个穿道袍的女子。
她好奇走近,那女子盘腿悬在空中,手持浮尘,脸上的皮肤像婴儿般水嫩,眼角却爬满细细的皱纹,看起来又老又年轻。
上官曦大着胆子问:“你是天上的神仙吗?”
道袍女子向她伸出手,上官曦拖着瘦小的身体走过去,颤抖着将粗糙的小手放到她洁白而温暖的手上。
一股从未有过的轻盈感流遍全身,她感到整个人像是要往上飘。
“你有修仙天赋,愿意做我的弟子吗?”
上官曦心跳加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泪水夺眶而出,当即跪下:“师父!”
场景再次变换,时间来到六年后。
今天是吴府纳小妾的喜日子。
当年那个美艳的女子早就不见踪影,后来,吴良德又娶了一位温婉的大家闺秀。
他很重视这个小妾,许诺她私下里二妻并立,大家闺秀气得吐血却不肯和离,她还想继续享受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荣华富贵。
当晚,大部分仆妇都到吴府外迎接新人,府内只剩老爷夫人和几个心腹。
是时候了。
上官曦这样想。
她已经观察吴府近一个月,想再最后看看曾经的父亲。
指尖一弹,阵法盘从储物袋飞出,将整个吴府笼罩在内。
“杀。”
哭喊声和血腥味被隔绝在阵法之内,外面依旧欢天喜地,迎接新人进门。
闲杂人等清理得差不多,她御剑落下,一间间房找过去。
吴良德缩在书房的桌子底下,多年酒色伤身,他早已没有当年俊俏,令人提不起兴趣。
身边横着两具尸体,左侧是二婚老婆生的大儿子,右侧是三婚老婆生的小儿子,就在刚才,他们都悄无声息的,在他眼前暴毙而亡。
他曾以为自己并不爱这两个孩子,他们只是他用来修身齐家的装饰品,但看到他们惨死,他还是忍不住发疯嚎叫。
他拿不准来找他报仇的是谁,宦海沉浮,有太多人直接或间接死在他的手下。
上官曦落在他面前,眼神锐利,早已不是多年前那个任人欺辱的孩童。
吴良德吓得磕头如捣蒜:“仙长在上!放过小人吧!小人愿做牛做马报答仙长!”
“吴良德,你还记得我吗?”
上官曦摘下面具,吴良德愣在原地。
他什么时候得罪过女人?
盯着那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回忆就像离弦的箭般无尽延伸。
“你,是你!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父亲!杀亲生父亲是要遭天谴的!你这辈子都无法修成正果!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他像濒死的野兽般发出困顿的哀嚎,直至声音沙哑。
“君臣父子,那是儒家的,我们道家,不讲究这些。”
上官曦干净利落地斩下吴良德臃肿的脑袋,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之后,徒手折断他的小臂,蘸着地上鲜血在雪白的墙上写下七个大字:
杀人者,上官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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