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沉沉,遮云覆掩。
暗坠在檐下的两盏红笼灯,风摇去,红穗摆,周遭簌簌的风声吹得姜穗秋心下生寒。
系统:警示,宿主已进入惩罚安全范围。
响音入耳,姜穗秋随即认命地闭上眼睛,抱紧怀里一堆纸包着的蜜饯果干,脚上仍是行得步步生风,下人欠身唤她,阻不下她半分朝着沈樾玙前进的急不可耐。
别拦她,谢谢。
她急着找死。
只道是被系统拿捏了本性的姜穗秋,不仅被控着走,还下了生死时速任务,十级疼痛,距离限制。
呵呵,真会玩。
姜穗秋冷冷地翻了个白眼,登时身子便就不受控地转弯往前倒去,膝盖狠狠磕到地上时才听见系统慢悠悠的话语。
系统:已将宿主带至攻略人物沈樾玙面前,控制结束。
姜穗秋:……
这绝壁是故意的!
梁上的暗影:……
跪地求饶?
只有沈樾玙,他瞧不见眼前,也知晓不了那人的狼狈。
那盏提灯早就昏暗落熄,屋内明晃晃地放着两盏木制挑干式纸罩烛火灯。
这是昨夜还不曾有的物什,鼻尖泛起的酸楚又令姜穗秋有些恍惚,似乎闻见了一股苦味。
那味道让她熟悉,却很不喜。
半晌,沈樾玙脸朝着姜穗秋微微偏过,不甚红润的唇轻轻勾开,嗓音是极致的温柔,道:“如此这般着急忙慌的,是怎么了?”
疼得泪珠直从眼泉里冒的姜穗秋,吃痛抬头才见沈樾玙正坐回了轮椅在她的面前,仿佛是审判她的恶魔。
“没事。”
姜穗秋缓缓起身,眸里含水欲掉不掉,她有些慢地走到沈樾玙身前,将蜜饯果干都放到桌上,拆开一包取了颗蜜枣低头喂到沈樾玙唇边。
命以寄人,不得不低头。
“甜的。”
她从小便是怕疼的,但此时疼归疼,哄人也是要哄的,即使姜穗秋一路上想破脑袋都没能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反正,先哄就对了。
沈樾玙眉峰微蹙,敛了敛笑仰头,忽的就被咸苦的水润了唇。
他睁开那双蒙尘的眸珠,探舌抿了抿,指尖抚上姜穗秋的脸道:“你在哭?”
昨儿还在浅笑放肆的人,现在却在哭。
这很奇怪,沈樾玙思绪打了结,一时间竟没了杀人的兴致。
眉头蹙得愈来愈紧,那湿意在他指上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而姜穗秋则更为跳脱,所思所想已然翻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金叶子都没来得及带回去,怎么别人穿书就什么都有,偏就她成了炮灰!
在姜穗秋哭得要忘了本意的时候,一个二十四时倒计时默默显现在了沈樾玙头顶,边上醒目至极的负八给她带来极大的冲击,求生欲拉回了大半。
任务,她的生死时速任务。
死就死吧,不带这么吓唬人的。
“可有谁今日,惹了你?”
闻言沈樾玙指尖微顿,默然半瞬后用指腹擦拭着那眼泉涌落的水,另一手则捏住她腕咬去那颗蜜枣将手扣住,胡乱嚼了几下,咽去后沉声道:“是。”
欺他辱他骗他的,该死,他不生气。
4
而姜穗秋骗术精湛,哄得他很高兴。
可惜不够细心,马脚露得太快,骗他骗得不够久。
所以沈樾玙,很生气。
似乎察觉到一丝的扭转机会,姜穗秋轻言试探:“那我帮你讨回来?”
沈樾玙答非所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糖铺里买的蜜枣啊。”
话音刚落,叮的一声,负八变负七。
姜穗秋微微睁大眼,一鼓作气拿下沈樾玙在她脸上作乱的手,不住捏了捏,轻声道:“生气了?”
——负七
“我刚去给你买了衣服,你我成亲得了不少钱,我再给你买蜜枣可好?”
——负七
姜穗秋颦眉思索,不是因为那颗蜜枣。
“我猜,你生了气的原因是我做错了什么?”
“不是。”
——负九
叮的一下愣住将她吓住,何苦如此!何苦如此!
因何这般要索我的命啊!
姜穗秋闭上眼深呼了一口气,命苦得她一瞬间想着破罐子破摔得了。
却不料她这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落到沈樾玙跟前,会令他生厌。
可他不想直接挑明。
何况,的确不是她做错事,是姜府防范不严泄露了她消息,才让她陷入了险境。
姜穗秋不想猜了,她认命似的垂下脑袋泫然欲泣地碎碎念:“说不出缘由,不能叫人死的冤枉啊!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我实在不知道,我不想死。”
委屈劲儿一上来,姜穗秋只觉膝盖处透诱出丝丝密密的疼,小嘴叭叭地停不下来一点。
死定了。
死的穷途末路,没有缘由。
可谓将死之徒,其言全恨:“为什么死的是我嘛,这不对啊……”
咸涩的泪和腥红的血是有共同点的,同样温热黏腻。
沈樾玙任她玩弄手掌,闻言躁从心起。
怎的又掺上了死,这么怕死非要嫁他。
随即,察觉出什么的沈樾玙有一股极其晦涩难懂的情绪爬上了心口。
他手从来就冷得很,沾血时的温热令其觉得痴迷有趣。
他也并不厌弃这样的自己,这样的人注定肮脏,天生就要被人厌恶。
但姜穗秋,是一个令他好奇的例外。
好奇到,愿意再等上一个月。
就如是现下,究竟因何缘故,是何原因。
才会知道,他的杀意?
莫不是姜敛安已经探查到他身上了,只是那么烂猜疑的性子,姜穗秋竟然还活着,太矛盾了。
那么,不对。
姜穗秋,不能死。
沈樾玙思罢,终于缓声笑出声。
他打断道:“你骗我了吗?”
微怔了瞬,姜穗秋却没法子斩钉截铁的说出没有二字来。
“…我对你说的话,句句真心,做的每一件事,问心无愧。”
她来,便是要骗他的,但做的事情多半出自于本心。
令人意外的回答,可沈樾玙不满意,他追问:“那你厌恶我吗?”
“为什么?”
“嗯?”
“为什么要讨厌你。”
在姜穗秋不解的神色里,耳中是一串叮声。
——负三
姜穗秋惊诧,有种死里逃生的感动。
“我永远不会讨厌…沈樾玙。”
眼底渐渐亮出了异光,姜穗秋原是想讲的话涌到嘴边生生带上了沈樾玙的名字。
——负一
“再说一遍。”
“我姜穗秋永远不会讨厌沈樾玙。”
没有犹豫,很好。
——零
姜穗秋如释重负,她,又活了!
“那你……”沈樾玙眼睫忽闪,脑袋小幅度地那么一偏怔然了瞬,恢复了那副温柔可欺的模样。
他勾着笑晃晃被姜穗秋玩赏的那只手,声线温和:“罢了,这个问题以后再问,我困了。”
姜穗秋才恢复血条,自然万事都顺着他。
“那我推你到床前。”
“嗯。”
沈樾玙仇意值涨幅很不对劲,可只要结果是好的,现下已保住了命,足以。
姜穗秋很想摆烂,她唯有一个要求,活着,苟住。
她转身褪去外衫感叹自己不容易,回头就见白色中衣的沈樾玙坐在床沿。
姜穗秋盯着他,浑圆可爱的杏眼里难得地添上了冷色。心中暗道着奇怪,沈樾玙的敌意过于突然。
完全没有预兆。
似乎有感般,沈樾玙忽然扬唇开口:“你,想睡哪边?”
不再多想,她敛下神色松了松眉头,声音轻快:“妾,今日想睡外面。”
“好。”
这回任由中间隔出段冷死姜穗秋,她也不愿往沈樾玙身边滚了。
手放在小腹上,姜穗秋躺得板板正正,安静祥和地在心里默数着羊。
悄然,屋内燃起一股幽香,沉沉浮浮,缕缕飘散,绕梦而去。
沉沉又平和,一如那似玉的月色,盈盈撒下,有人无事发生,有人大祸临头。
少年长身玉立着袭黑袍长衫,漫不经心地解下结在发后的绳,但见双狐狸似的眸眼,眼睫间是一片不掺星点的虚无妄海。
修长的指节捏着摘下的面具,如缎的长发披散显得他那张泛着病态般白的脸又多了几分戾气,日角珠庭,长眉入鬓,俊美又阴沉。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想杀你呢?”
姜穗秋入门便被下了思沉蛊,中蛊者所思所想皆无从遁行,口难言谎且藏剧毒,能令人在睡梦中无痛无感地死去。
真是好险。
没想到临了,竟还是被她这张巧舌如簧的嘴救了自个的命。
就那么站在床前,不知站了多久,清越的几声笑从少年唇间传出。
沈樾玙欢甚着俯下身,温润有礼地朝姜穗秋说道:“我去帮你报仇好不好?”
白白中了蛊毒,好是可怜。
不过很巧,他想找的沈青德找着了。
这趟姜府他非去不可,都怪姜敛安那个老不死,是防备不严让他知道了姜穗秋的目的,如果没有他,今晚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会吓到姜穗秋的话,姜穗秋就还会像说书先生讲得那般喊他夫君,会拥过他的手抱着睡上一夜,虽然醒来不知为何会做噩梦,但是没关系,他会学好该有的反应去对待姜穗秋。
这般奇妙的体验,一月未至竟就险些戛然而止。
笑意随即蓦地一滞,沈樾玙眯起眼睛。
“但无妨。”
他只要也毁了姜府,就可以了。
少年翻窗而出,带去一场杀戮。
人界月明更甚冥界,暗影掠走先行带路,沈樾玙紧随其后,他神色淡漠,昭告天下般地引出燎原之火,顷刻间就触发了姜府结界,铺天盖地的禁制笼去。
沈樾玙懒懒散散地蹙眉,只手遮挡,不耐道:“破界。”
这无疑是一场绝杀,惊扰姜府数名闭关修士,可全全近不了沈樾玙的身。
半倚在姜府那颗最大的流苏树下,雪白的花瓣偶尔落到沈樾玙发间,美人养眼,奈何凶恶。
阴郁的脸上是清浅的笑意,却是杀红了眼,生生将那雪似的树染了绯色。
如玉的指尖轻弹,美人拂袖一挥都能掀起一阵血红的雨雾,围攻的人从低阶弟子换成了姜府大能,再到如今的面面相觑,止步不前。
烈火几乎要将月亮吞没,火蛇窜高吐出滚滚浓烟,沈樾玙终于起身,苍白俊美的脸上被火光惹出一片霞色,他表情恹恹地眨眨眼睛,道:“不继续吗?”
绝没有人会忘记眼前的这一幕,高檐上姜府修士黑压压的一片死气,血顺檐连滴成珠,地上处处淌着鲜红,流动成了一滩又一滩,映着那冲天的火光。
周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可那始作俑者还在问不继续吗?
简直就是疯子!
“不知少侠何故如此啊?”
原以为不过是不堪入心的小小袭击,可姜敛容哪曾想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姜府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一位杀神!
“早该死绝的东西,想杀便杀了。”
意有所指般的言语一出,姜敛容憨厚老实的脸闪过杀意,却按着没敢动手只是僵着呵呵赔笑两声。
“少侠若是这般的话,怕是今夜之后,就要沦为众矢之的了。”
沈樾玙下了蛊,姜穗秋中招后就会显露本性
而我们姜娘子=惜命=怕死=满心满眼只有我不想死
当危机解除=不会死=智商回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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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嫁反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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