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如刽子手，榨干天地之间的每一滴水分，风卷着细沙刮向车身，发出细碎而执拗的簌簌声。
风絮一行人已在沙漠中穿行了整整十日。窗外是永恒不变的金色，早就让人腻味。
“长老，圣地还有多远？”风絮又一次问道。
与以往那句“耐心点”不同，心长老这次答道：“快了。”
这简短的三个字，让车上的沉闷氛围一轻。
半小时后，车突然停下。
“下车，我们到了。”心长老语气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
风絮等人惊疑地望向车外，眼前依旧是那片望不到边的金色沙海，再无其他。
“长老，您确定是这里吗？这里……和别处没什么不同，圣地的人呢？”灵芝好奇地睁大眼睛，努力想从这片沙漠中找出些许异样。
心长老利落地解开安全带，语气笃定：“是这里，只不过被虚拟幕布遮住了。”
一行人随心长老下车，脚底瞬间传来灼人的热浪，风中的沙粒无孔不入，粗粝地摩擦皮肤。
心长老径直向前走去，身影倏然消失在几步之外。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面露惊诧。
兰云钦更是诧异，反复观察空无一物的沙地，就连玫瑰天堂都没有办法制造出如此逼真的障眼法。
风絮眼中闪过浓烈的好奇，她率先迈步跟上。一瞬间，眼前的景色变了。
消失的心长老就站在前方，周围不再是荒芜的沙海，而是一片绿色。混合着湿润泥土、植物清香空气扑面而来，瞬间洗去了鼻腔中残留的沙尘与燥热。由沙土垒成的低矮房屋零星几座，整个环境透着一股异样的沉寂。
“欢迎来到星门圣地。”
心长老双眸含笑，眼尾弯起温柔的细纹。
“这里和我想象真是……不一样。”
看着眼前的景象，风絮甚至开始怀疑，这几百年里，星门到底靠什么和公司作对。
随后进来的风淼惊讶地打量周围，特别看到摇摇欲坠的土墙时，忍不住低呼：“这里真的能够住人吗？”
故地重游的梦眠对他们的反应表示理解，她初次见到圣地，也是这幅样子。
“这里的房子只是为了掩盖入口。你们该不会以为，这里就是圣地吧？”
心长老解释道：“沙漠中自然灾害频发，建造之初，门主就决定把圣地设置在地下，并在外围设下几层障眼法，保护圣地的安全。没有人带领，外人是绝对找不到圣地的位置。”
他指向最近的一座土房：“我们从这里下去。”
土房里有简单的家具，一个穿着白袍的人静坐在椅子上。
看守者显然认得心长老，乐呵呵地招呼道：“心长老，好久不见，其他几位长老今天还跟我念叨你什么时候来呢。”
而心长老听到的是，其他几位长老念叨他最好不要来，免得他们还要时刻注意隐藏心念。
“路上有些耽搁，我要去见门主。”
看守者抬手，拍了一下桌子，地面应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通道。
沿着阶梯下行数百步，视野豁然开朗。头顶是错综复杂的金属通风管道，一颗颗石柱顶天立地，由金属搭建的折叠小屋整齐排列，不少人往北边走。
“心长老！好久不见！”
沿途遇见的人纷纷笑着打招呼，热情地邀他同去北市用餐。
心长老问道：“门主也在北市吗？”
“那当然。门主常说，人生不过三万天，必须吃好每一天。每次到饭点他最积极了。”
风絮噗嗤一声笑了，对这位星门门主生出了更多好奇。
“门主有大智慧！”她轻声赞叹。
心长老赞同点头：“门主高瞻远瞩，遗墟之都的通道，便是他当年派人挖掘的。”
随着人流来到北市，只见数百张连体餐桌井然摆放，足以容纳上千人同时就餐。打饭的队伍里男女老少皆有，秩序井然。
心长老目光一扫，径直走向一位正在大快朵颐的老人。
“门主！我有重要情报。”
风絮仔细打量着这位老人，四百年的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脸上的皱纹如同老树皮，头发与胡须都已花白。
白胡门主抬眼看了看他们，伸手示意身旁的空位，依旧津津有味地吃着盘中那稀薄得近乎粥水的食物。
心长老陡然提高音量：“门主！门主！白胡老头！”
“小陆，越发没大没小了！”白门主不悦地放下勺子，胡子翘了翘。
“是您耳背！”
“我可没有耳背，是你声音太小了。”白门主瞥了眼心长老带来的人，“听说脊关原那边不太平，你们遇到了什么？”
“幺苏醒后，控制异种逃离，现在不知所踪；复天公司疑似开展围剿行动，像是在针对我们。”
白门主一听，没忍住揪下几分胡子：“陆心远，你这是在欺负老人，尽带些坏消息来。按我这岁数，可没几年好活了。”
心长老尴尬地笑了笑，指向风淼：“也有好消息。他叫风淼，很可能是一位虚空系超凡者。”
风淼上前一步，直视白门主：“门主，您的左手背上，有一圈没有起点和终点的黑环。”
白门主明显一怔，被心长老拍了拍肩膀才回过神。他缓缓撕下了手背上那片用于伪装的肉色覆盖贴。
心长老诧异，他在门主身边长大，都不知道老头有这个纹身。
“你的超凡力量和时间相关？能窥见未来？”
人老成精，白胡一眼猜出风淼的超凡力量。
风淼点头，随即又轻轻摇头：“只能看到与自身相关的重要时点未来走向，但不稳定。”
“因为你的超凡力量太强了，你身体的能量支撑不了它生长，所以不稳定，我猜你小时候肯定身体很虚弱。”
风絮眼中闪过惊异，星门到底对超凡力量的探索到什么地步了？
兰云钦见过没有吃药丸前的风淼，那是虚弱到要靠轮椅代步。
风淼开口：“门主，有办法解决？”
“有。”
白胡转头，打量风絮：“你叫什么？”
这问题来得突兀，风絮虽觉奇怪，仍答道：“风絮。”
“小陆，带他们吃饭，再领这两人来见我。”
白胡起身吩咐心长老，随即快步离去，留下满心疑惑的众人。
饭后，心长老将风絮和风淼带到一扇巨大的金属门前。
“这里是星门的超凡力量研究中心，门主其实还是一名资深的超凡研究学者。”
金属门识别生物信息后悄然开启。心长老驻足门前：“你们进去吧，我还要筹备本周的洗礼仪式。”
风絮和风淼对视一眼，并肩走入。穿过甬道，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悬浮装置。
它悬于穹顶之下，仿佛一颗沉睡的恒星。幽蓝的能量脉络在漆黑的合金外壳下无声脉动，仿佛流淌着液态的星河。外壳有节律地微微开合，偶尔露出内部白色漩涡状的核心，一闪即逝。
“这是什么？”
两人眼里露出惊艳，这装置美得令人窒息，但他们都看不出它的作用，就好像是一个装饰品放在这里，但显然不可能。
“这是超凡者的坟墓。”
白胡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风絮疑惑：“里面装着超凡者的骨灰？”
“超凡者的身体和正常人没有区别，焚化后都是白色的无机粉末。”
看着两人一脸疑惑，白门主笑了笑，继续卖关子道：“这里面是超凡者的秘密。”
风淼垂眸沉思片刻，轻声道：“是超凡者与常人本质不同的部分。”
“基因？”风絮说出长久以来的猜测。
没有药丸前，风絮一直以为风淼深受“基因病”的折磨，那是因为风淼的基因序列和正常人不同。
白胡有些意外他们竟触及到了真相：“不，那东西如何保存？”
风淼灵光一现：“是晶体！”
“特殊异种掌握超凡力量，脑子里有晶体，那人类也是一样的。”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白胡万分震惊。
为区别于超凡异种，我们称超凡者的晶体为‘晶核’。这是星门耗费百年才得出的结论，除了复天公司高层，废土之上应无人知晓。”
他仔细端详二人：“你们……不会是复天公司派来的卧底吧？”随即又自顾自摇头，“不像，复天公司的人可不会瘦成这般模样。”
风絮也想通了关键，笑道：“门主，我们来之前遇见过蜕生团，能猜中纯属巧合。”
“哦！你们就是维蒂娜这丫头嘴上念叨的人啊。她前两天刚来找我问路，现在已经离开了。”
“门主，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我有个朋友在蜕生团里。”风絮激动问。
白胡心头一跳，又不小心捻下几根胡须：“你的朋友……该不会是那个拥有超凡力量的畸变人吧？”
这话如惊雷般击中风絮。超凡力量的畸变人？之前被关在基城行政中心的是肖凰俞！
风絮心中一阵刺痛，怪不得，怪不得，当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原来不是幻觉。
很快，她就理清肖凰俞回到新氧城后遭遇的一切，被司徒家和布鲁斯家族活捉，污染后有了超凡力量，被卖基城，基城又想卖给复天公司，但最后被蜕生团救下。
风淼担忧地看了风絮一眼，不明白她的情绪为什么突然变得低沉。
“是他……”风絮声音艰涩，“他们去了哪里？”
“废土其他地方没有安全的，我让维蒂娜带她的人去了灰原野，那地方是荒漠，虽然食物少了点，但安全。”
白胡带着两人来到一间实验室，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仪器设备。
“星门用百年发现了超凡者脑内的晶核，此后所有研究都围绕于此。这里有专门测试超凡力量的设备。”
“你那位朋友也来过这里，他是一个很特殊的超凡者。按道理说身体发生了畸变就没有觉醒超凡力量的可能。”
白胡突然问两人：“你们知道污染者为什么不能觉醒超凡力量吗？”
见两人摇头，他正色道：“因为被污染、身体产生畸变本质上是进化失败的表现，无论人还是动物。”
这消息就像台风天里的海啸，在风絮与风淼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风淼突然问：“门主，这些事情应该星门里也很少有人知道吧！你为什么直接告诉我们？”
面对风淼的疑问，白胡沧桑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悠远的怀念。
“虚空系超凡者稀少得可怜，但每一个都为星门做出了巨大贡献。”
他目光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时光声音低沉。
“我有一位老朋友，她是星门的发起人，带着我们一起创立了星门。”
“她在星门成立一周年的那天永远离开了我们。我在房间发现了她的笔记本，里面写着只言片语，每句话都令人费解。”
“我花了大量时间研读，终于明白那是她留下的预言。只是不到特定的时刻，根本无法读懂其中的真意。”
风絮问：“她也是一位虚空系超凡者吧？那预言……与我们有关？”
“没错。”白胡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是笔记本上的最后一句。”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吟诵道：“风起云涌贯日月，飞絮擎，天归墟。”
这句话在寂静的实验室中回荡，让风絮和风淼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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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星门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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